第127章
贺青冥面色微变,明黛惊喜道:“原来这就是小重山雪月风花四剑之拈花!”
“正是!”张嫣道,“我可告诉你们,我父亲和我师叔就在路上,你们休要作怪!”
明黛几乎欣喜若狂:“映雪剑水佩青也在?”
天呐,如果一天之内,便能见识到映雪、戴月、拈花三剑,她也太幸福了!
柳无咎目光微微闪动,似也已有些激动。
只可惜拈花战死,灵风折剑,江湖人道小重山如今只余雪月之寒远,终失风花之烂漫。
贺青冥道:“难怪我觉得你步法与温阳肖似。”
只是小姑娘年纪小没学到家,一眼没看出来。
张嫣奇道:“你认识我小师叔?”
柳无咎心道,不仅认识,你师叔还对我师父死缠烂打。
甚至不只是贺青冥,他和明黛也被温阳看上过……脸。
小姑娘却压根不知道她那小师叔的德性,顿时十分开怀:“我听说小师叔还是来扬州了,真的吗?娘亲去世之后,我就没见过他了,只在每年生日的时候收到他送来的礼物,他的礼物和其他人不一样,都可好玩了!可是他为什么不回小重山呢,我父亲一直很想念他,老是念叨他的名字,还给他写信,但是小师叔都没有看……”
张嫣兴高采烈,叽叽喳喳唠叨了一番,最后却又黯然了。
几人也不知道该安慰什么,昔年张夜年轻气盛,听信奸人之言,以为加入普渡一教,便可以普渡众生,化解各派恩怨,打通门户壁垒,谁知到头来都是一场骗局。
年轻人总有梦,为了一个梦,可以颠倒众生,但为了这个梦,也容易被人蛊惑,走上歧路。
为了这个梦,张夜拖累了自己青梅竹马的妻子,凌若英诞下张嫣不久,奔赴四方平乱,最终战死。
为了这个梦,张夜间接害死了温灵,温阳又痛又怒,于小重山山门折剑立誓,直言此生再不用剑,与张夜恩断义绝,和八大剑派断绝一切往来。
这个誓言,温阳信守了十二年,张夜也被困了十二年。
“嫣儿!”
贺青冥等人齐齐看去,只见一中年人跑了过来,又气又急道:“嫣儿,你怎么一下子就跑不见了?”
“父亲,其他剑派的师姐妹们都笑我!”
“那你也不能离家出走!”
张嫣气道:“谁叫你都不管我!你只知道小重山,在你心里,我还没有师叔他们重要!”
她红着一对眼,张夜叹道:“对不起,嫣儿,我只是,只是太忙了……”
“你总是在忙!”
父女两个吵闹一场,到底暂且和解下来。
明黛道:“看来他们虽然有隔阂,但彼此还很有感情。”
柳无咎道:“张嫣幼年丧母,她是她父亲一手带大的,还有水佩青……”
他忽而顿住了,他忽然发现,贺青冥脸色已不太好看。
柳无咎稍稍一想,便已明白了。
昔年长安之乱,始于普渡和尚,张夜既然是普渡教众,自然也是贺青冥的仇人。
贺青冥望着这一副父慈女孝的场面,却已觉得有些刺眼。
他们父慈女孝,可又有多少人因为张夜和他的同道家破人亡?
张夜安抚完女儿,上前几步,一拱手道:“多谢几位义士,我……”
他看见贺青冥,忽然愣了一下,面上掠过一丝不敢置信的惊喜。
他刚过不惑,相貌却衰老得过了头,头发全然灰白不说,更是眼生皱纹,双颊凹陷,似有病色,身形藏在长衫之下,也能窥见如何瘦削,几乎让人怀疑他是否还拿得起那把成名的戴月剑。
但他看见贺青冥的一刹那,忽而好像看见了什么原本遥不可及的希望,一下子竟然显得年轻几岁了。
第110章
“贺——公子。”
柳无咎顿时察觉出来这称呼的不同寻常, 旁人见了贺青冥,大多称呼他的名号“青冥剑主”,以示尊敬, 若是不认得他的身份, 也会以为他是读书人, 唤他一声“先生”,唯独“公子”二字,只有贺青冥少年, 还叫做贺端云的时候,会有人这么叫他。
难道张夜认识贺青冥, 而且早在贺青冥成为贺青冥之前?
可是看他的神情, 也不太像啊。
贺青冥淡淡道:“张掌门。”
张夜心头掠过一点疑惑,贺青冥好像对他并不友善?可是他哪里惹到他了吗?
他想来想去, 只得了那一个原因。
他小心道:“贺公子, 我师弟他从前年少无知, 许是惹恼了公子,可是他不是有心的。”
柳无咎面色一沉, 十多年前, 温阳竟然跟张夜说起过贺青冥。
十多年前,温阳和张夜还是哥俩好,但那时贺青冥和温阳甚至没有正式见过面。还是说温阳这老油条就是这样从小泡到大的,见一个爱一个不说, 还爱一个就跟师兄唠一个?
明黛也一脸惊奇地望了过来,贺青冥顿了顿,道:“张掌门,你误会了。”
张夜也便不再追问从前,只道:“长安失事, 贺公子下落不明……如今贺公子回来便好。”
贺青冥目光一冷,张夜却浑然不觉。
十多年前,他听说温阳被温灵关了禁闭,心中挂念,于是下山前往长安看望师弟。温阳闲来无事,无非写写画画,左不过是一些风月情诗、美人图鉴,往日温阳见他来了,也便大大方方地给他看,甚至口若悬河地和他聊起来。
张夜与温阳不同,他一生一心只系一人,也不大赞同温阳的行事作风,但温阳毕竟是他师弟,两人一块长大,温阳年少时依赖他、喜欢和他撒娇讨乖,张夜别无他法,向来只得迁就他。
那一日,他来到侯府,温阳却手忙脚乱地遮住了桌上的画,只是到底迟了一刻,张夜已看见了画中人的模样。
他只道贺青冥是师弟喜欢的人,却又一直可望不可及。温阳折剑后,与他老死不相往来,他只道若是帮温阳寻回意中人,兴许温阳便不会不理他了。
他却不知道,贺公子已成过去,如今在他面前的,已是青冥剑主。
几人漫步城中,一路上张夜明里暗里对贺青冥驱寒问暖,关怀备至,几乎要把他当做自己人。
聊了一会,张夜叹道:“这些年,阿阳一直没有回信与我……这次七贤祭典、天枢阁大会,我本以为他不会来了,却听说他不但来了,还追查到了温叔叔之死的真相,最后又和李师妹去了镜湖派暂住。我写信给他,可是他还是没有回我,偶有寥寥几句,还是李师妹代为回复的……我知道他还怪我,也一直不想见我。”
贺青冥仍只淡淡的,道:“这次七贤祭典,温阳必定会回来,你若想见他,大可在祭典上寻他。”
“多谢贺公子。”张夜无奈笑笑,又道,“我知我那师弟一向心性不定,想来贺公子也无意于他,只是十二年的谎言,十二年被掩埋的真相……之前他的义子金乌叛逃,后又出了这档子事,我本已有负于他,作为师兄,不能不多多挂怀。”
贺青冥道:“张掌门说的是,已经十二年了……”
他言语之间暗藏锋芒,张夜忽觉古怪,却来不及细问,只见一少年匆匆跑来,喊道:“张师伯!不好了!”
他一个踉跄,差点刹车不及,所幸被贺青冥一把扶住,明黛关切道:“你没事吧?”
他脸上一红,道:“没,没事……”
他抬起头,却见到贺青冥,顿时又惊又喜,贺青冥也认出他来了,道:“原来是法真法公子。”
法真笑道:“当日我被南疆巫术迷倒,后来青冥剑主让人送我回门下所居客栈,青冥剑主相护之恩,晚辈不敢忘记。”
张夜心下一惊,贺公子竟然就是贺青冥!
贺青冥道:“当日你原就是受我连累,不必谢我,何况我日后还有一事,要向你们青城派讨教。”
法真道:“青冥剑主但有何事,晚辈任凭差遣。”
贺青冥略一颔首,张夜道:“法真,方才到底发生何事,怎么如此莽撞?”
“方才,沙陀、紫锋等派门人聚在醉生梦死楼下,向海棠夫人讨问南宫阁主行踪,我师父他们也在,还碰上了云门胡不为胡师伯,张师伯您也知道,青城和云门素来不和,两人一见面,说了几句,一不对付,竟打了起来,水师伯过去劝和,却没劝住,反倒被一块卷进这场风波!”
一刻钟前,陆陆续续抵达扬州的各派武林人士在几番追问天枢阁无果后,跑去醉生梦死楼,向海棠夫人讨问南宫玉衡行踪,他们心口不一,面上是一套,背地里又是一套,嘴上冠冕堂皇,说是要问候南宫玉衡,要共讨关乎魔教的大事,实则是想要独占鳌头,尽早逼问出浮屠珠的下落,好占为己有。
一群人聚在楼下,吵吵嚷嚷:“海棠夫人,三月已至,大会到底何日召开?为何天枢阁至今也没个准信?”
“就是!南宫玉衡莫不是耍老子,老子大老远过来他却连个人影也见不到,他别是躲着去做缩头乌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