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秋玲珑道:“不错,他只问了一个人。”
  岳天冬道:“谁?”
  秋玲珑道:“贺青冥。”
  “贺青冥?”岳天冬道,“贺青冥是男人不说,都不知道是美是丑,他问贺青冥做什么?”
  秋玲珑道:“我原本也很奇怪,这世上我再了解温阳不过,他一向只对美人感兴趣,可是现在,我不再奇怪了。”
  岳天冬道:“为什么?”
  秋玲珑道:“因为这次帮温阳的人,就是贺青冥!”
  岳天冬道:“贺青冥那个杀神也会跟人合作?温阳还真敢跟他合作?他这是嫌自己活命长了吗?”
  秋玲珑道:“但这就是事实。”
  岳天冬不说话了。
  秋玲珑道:“贺青冥不好对付,咱们只能缓缓图之。”
  岳天冬道:“你似乎并不感到遗憾。”
  秋玲珑道:“你这是担心我还对温阳那混蛋有情?我现在只想杀了他!”
  岳天冬道:“我只是奇怪,你不是很喜欢他么?你当初为了他,不惜杀了关东三堂十八人,只不过是要他活着,现在却想要他死了。”
  “难道是你终于忍不了他这颗花心大萝卜了?可是你不是从来都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秋玲珑道:“我可以忍受他有很多情人,但我不能忍受他竟然也会爱人!”
  “他情人再多,也没有关系,反正他对他们也不是真心的,可是妃青——那个女人!他要死的时候念叨,过了这么多年,他还念叨!最近还念叨的更多了!”
  岳天冬道:“可是妃青只是一道影子,她从来也没有出现过。”
  “也许她早就已经死了。”
  秋玲珑道:“那又如何?难道我还比不上一个死人?”
  她似乎是在说:“他可以爱一个死人,为什么不能爱我?他们都爱我,凭什么他不爱我!”
  从小到大,秋玲珑从没有失败过,她不能容许任何人让她失败。
  岳天冬和秋玲珑的声音已经渐渐小了下去,又渐渐远了过去。
  明黛和杜西风似已听的目瞪口呆。
  他们年纪虽然不大,但江湖里的事情,已听的不少了。
  他们当然听说过不夜侯温阳,也知道他和第一美人秋玲珑曾经那段人人皆知的风流韵事。
  十多年前,若说江湖里的男人大多都追求过秋玲珑,那么江湖里的女人大多都曾是温阳的情人。
  这两个人加在一起,那几乎就是江湖八卦全覆盖啊。
  明黛的心里却又想着另一件事:“贺青冥竟然也出现了,他会不会也来扬州呢?”
  她不知道贺青冥不仅已来了,还跟她一块说过话,喝过酒,杀过人。
  第18章
  贺青冥正在叹气。
  他并不是一个经常叹气的人,但他已不能不叹气。
  一个人若做了父母,总会有一天想要叹一口气的。
  他本以为自己会因为贺星阑叹气,结果却先因为柳无咎叹气了。
  一个人叹气的时候,总会忍不住想要喝酒的。
  但贺青冥没有喝酒,因为柳无咎点菜的时候,让伙计把酒一并带走了。
  他或许并不是真的不要贺青冥喝酒,只是他已经习惯了不喝酒,也已经习惯了,贺青冥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是不喝酒的。
  柳无咎尝了一口,皱了皱眉:“辣。”
  贺青冥道:“江城人的口味一向偏辣。”
  柳无咎道:“可是你不吃辣。”
  他道:“我去去就来。”
  贺青冥还没来得及拦他,柳无咎便已离开。
  他离开的时候,好像一阵风。
  柳无咎的身法已经越来越快,他的轻功已几乎要赶上贺青冥。
  但这孩子的轻功,为什么总用在一些奇怪的地方呢?
  这些年来,他教了柳无咎很多,柳无咎也学的很快,很认真。
  但只有一件事,柳无咎也学的很认真,却不是贺青冥能教给他的。
  君子远庖厨。
  贺青冥头一次觉得,自己也许真的已经老了。
  他已不能明白这少年人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人生何处不相逢。”
  一道优美的声音传来,贺青冥看时,只见一蛾眉云髻的女人娉娉袅袅地走来。
  娉娉袅袅十三余,这一个女人已经是徐娘年纪,却仍然不减半分风韵。
  她美的好像是远山外的雾,阁楼上的云,如烟似雾,似幻非真。
  她的一对翦水秋瞳,也似那秋天的晨雾,晨雾下的秋水。
  许多男人只看了一眼,便已将余生溺死在这一汪秋水里。
  秋玲珑微微一笑,道:“原来是先生。”
  贺青冥却好像不是男人,他甚至似已不是一个人。
  他看着她,却好像透过雾气和秋水,看到了潭水深处的淤泥。
  夏日再鲜艳的花叶,沉到水里,也只会变成淤泥。
  他道:“夫人。”
  秋玲珑脸色微微一变,还没有哪一个男人会这样看她。
  她虽然已经嫁人,在江湖上也有“玲珑夫人”之称,但很多男人见到她,并不会称呼她为“夫人”。
  她并不像夫人,何况他们也不愿意想起她已是别人的夫人。
  岳天冬道:“哼,我早就说过,不是所有男人都吃你这一套的。”
  秋玲珑冷冷道:“那又如何,这世上总有男人吃这一套。”
  她又看着贺青冥,道:“世上若是像先生这样的男人再多一些,女人也就能过的好一些。”
  岳天冬不以为然,道:“若都是他这样的男人,这世上岂不是很无趣,你这样的女人,岂不是很无聊?”
  秋玲珑却吃吃笑了起来,道:“我和你在一起这么久,还是头一次知道,你说起这些大道理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岳天冬不说话了。
  秋玲珑道:“敢问先生,你这次下江南,可是为了什么?”
  她虽然问的毫不经意,但她和岳天冬都不禁有些紧张。
  任何人在贺青冥面前,都忍不住要紧张。
  他们还不知道他是贺青冥,却已知道他一定是一个难缠的对手。
  这样的一个人,最好不要和他做敌人。
  他们都很明白这一点。
  贺青冥却道:“江南好。”
  秋玲珑二人不由得一怔,转而又大笑起来,岳天冬道:“好!好!好!”
  秋玲珑一边笑,一边竟低低唱了起来:“江南好,风景旧曾谙……”
  她虽在笑,目中却似已有了泪光。
  岳天冬瞧着她,眼里似乎也有了一丝惆怅。
  她想到了谁?他又想到了什么?
  是那春花三月的江南,还是那张狂肆意的少年岁月?
  少年和少女,总是这世上很美好的事物。
  只可惜,他们和世间大多的美好一样,总是一去不复返。
  秋玲珑望着贺青冥,目光似已痴了,她道:“不知先生尊姓大名?”
  岳天冬还是在笑,笑容里却又有一段愁肠。
  秋玲珑的声音很轻,轻的就像是一场梦。
  贺青冥道:“相逢何必曾相识。”
  秋玲珑慢慢道:“是啊,是啊,不必……”
  她忽然又想起一个人。
  跟贺青冥完全不一样的一个男人。
  他就像是七月的骄阳,又像骄阳上盘旋的一只凤凰,那个男人有着太阳一样热烈的光辉和笑容。
  太阳虽热,却离人很远。
  或许太阳和霜雪并没有什么不同。
  她想,他们都一样的远,一样的不曾有人走进他们的心里。
  这个道理,她在出嫁之前就已经明白,她只是心有不甘。
  她也并不是一般的女人,她是秋玲珑。
  这个名字有多高的荣光,就有多重的枷锁。
  一个骄傲的人,只会追逐一个同样骄傲的人。
  但两个同样骄傲的人,都不会肯为对方低头。
  贺青冥忽然低下了头。
  只因柳无咎端着盘子,往桌上一放。
  他的动作着实不能算轻。
  贺青冥又抬着眼,道:“无咎。”
  柳无咎于是坐了下来。
  他竟没有看贺青冥,而是看着秋玲珑。
  秋玲珑心头一跳,却不是因为心动。
  尽管柳无咎实在是一个很英俊的少年,但这一眼,谁也不会注意到他的长相。
  秋玲珑从未见过这样冷漠的少年,也从未见过这样冷的眼神。
  她的背上几乎要冒出冷汗。
  岳天冬勉强笑了一笑:“这位小兄弟……”
  柳无咎冷冷道:“我听说,你是她的丈夫?”
  岳天冬浑身似已被抽动,什么时候,他已经变成被“听说”的那个了?
  贺青冥似乎已有些无奈,他忽然发觉,柳无咎近来火气尤其的大。
  但柳无咎并不是一个易怒的人。
  他道:“无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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