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然而,命运的安排让他们只能站在彼此的身后,永远无法拥抱对方。
无限主神……
秦琢凝视着铜灯出神,眸光渐渐封冻。
他还记得噎鸣河畔,烛九阴的倒影对他说过的话。
“每一个瞬间,都像是这条时间之河里的一滴水——或许你在此刻真切地看到了这滴水,却无法推断下一刻它会在什么地方。”
“从这个角度而言,这世上并无所谓的’不可更改的未来’。”
“可这是一条河,无论河中的水滴如何躲藏,它终究被岸堤束缚在了河道之中,被裹挟着流向那个不知何时到来的终点。”
周负与世界屏障紧密相连,可以说是同生共死,如果他的结局是身死道消后世界屏障破碎,那么就永远不要让这个结局到来。
日升月落,噎鸣河亘古流淌,那么就让它继续静静地流淌下去吧,永不停歇!
即使只有亿万分之一的可能性,秦琢也愿意放手一搏,去争那一线生机,而关键的机会就应在了叶司身上,即使叶司本人对此并无察觉。
时间、时间。
他最缺的依然是时间啊……
“时间不早了,周负,你先休息吧。”秦琢帮周负理了理头发。
周负那头毛糙的头发束起来后倒是乌黑光亮,仿佛反射着夜空的星辉,只是他不太习惯束发,金环滑落了都不知道。
“阿琢不休息吗?”周负把头低下来一点,方便秦琢去够他的发环。
秦琢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我需要调息,嗯,也算休息吧。”
“我不累,我陪着阿琢。”周负又将脸往前凑了凑。
离得近了,秦琢才发现周负的眼睛不是常见的黑色或者棕色,而是呈现出如同古老岩石般的深邃灰色,却也意外的干净,没有任何杂质。
被火光轻轻点染的瞳孔边缘,更带上了一层淡淡的鎏金,恍若凝固的岩浆,在昏黄的暖帐中闪烁着炽热的光芒。
秦琢不自然地扭过头去:“……随你。”
…………………………
清晨的天空刚刚泛起鱼肚白,秦瑞便得到了叶司离去的的消息。
他迫不及待地来到小师弟的住处,却惊奇地看到周负蜷缩着身子,蹲在门口,不知在干些什么。
周负敏锐地发现了他的靠近,但没有回头去看,背对着他径直开口打招呼:“秦家主。”
“周公子。”
秦瑞走到近旁,发现周负正盯着角落里的一颗小草发呆,那双干净的眼睛里映出了小草颤颤巍巍的倒影。
他忍不住问道:“你这是……”
“草。”周负字正腔圆,伸手指了指那颗在风中摇曳的小草,语气很是认真。
原来真的是在观察草啊……
秦瑞微微一愣,旋即端着纹丝不动的笑脸道:“昆玉在里面吗?”
“我在。”秦琢恰好一把掀开了门帘,捧着两杯冒着热气的水走出来。
“我自己来我自己来……太客气了你真是……”秦瑞自然而然地以为其中有一杯是给自己的,笑容更甚,准备接过秦琢手中的水杯。
谁知他刚刚抬起手,秦琢就侧了一下身子,轻巧地避过了他的手,弯下了腰,将水杯塞到周负手里。
这下秦瑞是真的愣住了,不敢置信地看着气氛和谐到隐隐排斥外界的两人,尤其是面色格外温柔的秦琢,心里升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昆玉?难道我已经不是你最亲爱的师兄了吗?
接过水杯,周负立即抿了一口,眉眼弯弯,仰面而笑:“谢谢阿琢。”
他的声音中洋溢着满足感,仿佛这一杯早晨的热水能够温暖他整个世界。
秦琢把他拖到地上的衣袖往上撩了一撩,方才起身向秦瑞行礼:“见过家主,不知家主所来何事?”
姿态从容,仿佛刚才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秦瑞这才想起正事:“咳,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系统……”
“其实我也不是很了解那些东西。”秦琢露出思索的表情,同时把水杯举到嘴边,慢条斯理地啜饮一口。
他平淡的目光透过了杯子边缘望向家主,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又似乎在考虑如何回答:“家主对天魔的手段很感兴趣吗?”
秦瑞沉吟片刻,然后缓缓开口:“天魔的手段确实让人好奇。但更重要的是,我想知道系统的存在是否会给宿主带来危害?”
“宿主……很新奇的一个词。”秦琢听到这里,眼神发生了一丝变化,“莫非家主对天魔们的系统早已有所了解?”
“不,算不上了解……”秦瑞矢口否认,停顿了一会儿,他才话锋一转,继续说,“若是重启涂山之会,女娇族长应该会亲自到场的吧?”
“自然,女娇和越大人都会出席。”秦琢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家主是想向女娇和荀姑娘了解更多天魔的事吗?难道秦家有清扫天魔的计划?”
秦瑞拍了拍他的肩,神情严肃:“不错,我有很重要的事需要和女娇族长单独商谈,昆玉你看能不能安排一下?”
秦琢点点头:“我尽力。”
第119章
涂山之会推进得很顺利,苏颦将女娇的要求转告长定公主东方介后,东方介以最快的速度向大乾皇帝上书,皇帝隔天便有了答复。
答复非常迅速且出乎意料地积极。
皇帝不仅同意了重启涂山之会的提议,还特意动身亲往涂山,由镇国武圣薛篱将军随行,以示对两族联盟的重视。
秦家主也及时给前往西疆的秦宏声和秦思源传递了消息,将西疆与中原的合作改为涂山之会。
这种情况下,朝廷诸事就全权交予了初露锋芒的东方介处理。
具体的事情有专业人士处理,秦琢差人将丹药送至万象洞的营地里,就带着周负在淮河边溜达,在心里默默推算龟山的封印衰弱到什么程度了,还能支撑多久。
大河两岸风景如画,微风轻拂,携带着芳草的清新香气,然而谁都不知道,在这片看似平静的水面下,究竟潜藏着多少危险。
岸边百里连营,蔚为壮观。
来自九州各地的仙门修士在此地集结,各色衣袍往来翻覆,他们的功法不同,气息迥异,或持剑,或执杖,各显神通。
但人数最多的仍是朝廷官兵,他们身披统一的铁甲,腰悬长剑,相较与修士们的自由散漫,气氛更显威武肃穆。
一眼望去,仿若乌云蔽空,令人心生敬畏。
仙门修士与朝廷官兵保持着一定距离,相互之间并无太多交流。
在这种紧张的氛围中,秦琢居然还看见一个蓑衣老人在河边垂钓。
老人的蓑衣已经破旧不堪,风吹过时便发出沙沙的声响。他背对着秦琢,专注地看着眼前的水面,仿佛身边的一切与他无关。
他的钓竿伸得很长,垂入河中,竿梢在风中轻轻摇曳,像是在与一江冷水低语。
“那是……”周负停下了脚步,拉住秦琢,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位老者看。
秦琢注意到了他的异样,便向一个路过的亲卫打扮的人询问道:“请问那位老人家……啊,原来是冯护卫!”
那护卫莫名其妙:“这位羽士,你认得我?”
“在下秦昆玉,在天台山时曾与冯护卫有过一面之缘,只是当时情况紧急,不曾当面谢过冯护卫对我秦家小辈的照拂之情。”秦琢笑盈盈地颔首,眼神中充满真挚的感激。
冯存志沉思片刻,随即恍然大悟,脸上不禁露出一抹温暖的笑容:“原是玄鸟阁主尊前。往昔之事,我不过是尽了我应尽的职责,何足挂齿……提及秦天策公子,他确实有着统御千军的才能与气度,只是,他此次似乎并未随军出征?”
在天台山的那场平叛中,为了救援东方介等人,那个名不见经传的秦天策率领着一支骑兵,从西至东,杀穿了整个战场,所向披靡的风姿给长定公主的亲卫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确实如此,天策年纪尚轻,这样的重任自然还轮不到他们这一辈承担。”秦琢的回答如同流水一般从容自如,毫无破绽。
其实真正的原因显然不是这个,不但年纪与秦天策相仿的谭奇投身战场,岁数更小的秦家修士也不是没有,而且秦天策天生怪力,数月前神智恢复清明后,他完全算得上是秦家的一大战力。
秦天策的父亲,秦比鸿,向来不是那种过度保护子女的人,秦天策未能到场,恐怕是因为他另有要事在身。
冯存志又道:“玄鸟阁主方才是想打听那位老先生是吗?说来倒巧,那位老人家也姓冯呢,龟山的异动就是他告知了齐圣山庄的孟庄主,若非冯老的这份警觉,中原恐怕难以避免这场劫难。”
秦琢沉吟片刻,评价道:“这位冯老……显然不是等闲之辈。”
“能够洞察淮水的异状,他又怎么可能是一位平凡的老人……哦,不宜多言。我还有要务在身,两位,就此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