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人鱼说>书库>综合其它>见此山海> 第149章

第149章

  “我是因为……”叶司一咬牙,深吸了一口气。
  他决定说一点真话,但不全说。
  盗取人族气运一事可是重罪,如果他承认是自己故意为之,那他必将会面临严厉的惩处。
  但如果他说是自己在操纵人道玄阵时不小心沾上的,那就成了无心之失。
  “等一下!”
  忽然一声有力的喝止强势插入,打断了叶司的话,如同春风消融寒冰,阳光破开乌云,剑拔弩张的气氛随之消散于无形。
  而出声之人,竟是那一直待在帐篷内、未曾露面的秦琢。
  耳闻熟悉的音色,叶司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情绪激动到了极点,几乎要泪流满面:“昆玉阁主!”
  在场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到了秦琢所在的帐篷上,帐篷的出入门被厚重的帘子遮挡,使得外界无法窥视帐内的情况。
  帐内摇曳的烛光将帐中人的轮廓投射在门帘上,形成了一道剪影,显得神秘而庄严。
  “家主,我知道叶校尉深夜寻我是为了何事,我也会将此事告知长定公主,还请家主小惩大诫,暂且饶了他这次吧。”
  秦琢的语气依旧温风润水,但透露出的强硬态度却不容忽视。
  听出了他话语中的坚持,秦瑞眉头微微一挑,他看着那道身影,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充满了疑惑。
  “阁……主?”熟悉秦琢的许雨帆也迷茫地呼唤道,他们阁主不是一向家主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许雨帆知道他们阁主对很多事都看得透彻,但他也明白,秦琢一直以来的行事风格都是听从家主的安排,这次举动实在是让他感到意外。
  “家主,叶校尉之事涉及常羊山的那一战,我必须亲自处理。”秦琢平淡的声音从帐中传出,传到每一个人的耳中。
  “既然如此,那就按昆玉的意思办吧。”秦瑞不着痕迹地瞥了叶司一眼,“不过润风说过,绝不能让叶操德与你见面,你知道她的本事,也该明白其中的利害。”
  秦琢道:“家主的担忧我已知晓,家主放心,我自有分寸。”
  秦瑞点了点头,令旁人退下,独留周负和叶司在原地,而他自己意味深长地望了周负一眼之后,也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叶校尉可是受了那人族气运之苦?”秦琢端坐帐中,嗓音如月色一般清幽。
  叶司猛地一抬头,满脸惊愕:“你知道?”
  “猜的。”秦琢平静地说,语气中透露出一丝失望和责备,“我不知道这种方法是谁教你的,但我知道当初的叶司淳朴踏实,最是不屑这些旁门左道。”
  叶司感到一阵内心的刺痛,不禁低下了头,面露羞愧之色。
  “我……”
  秦琢没有让他说下去:“现在,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第118章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秦琢与叶司分别了可不止三日。
  在常羊山时,秦琢就注意到了叶司的小动作,还出言提醒过他,但那时只觉得叶司取人族气运另有他用,从没想过他如此贪心,竟想把气运据为己有。
  再见叶司,今非昔比的秦琢自然感知到了他身上的不对劲,叶司身上的气运之强简直超出了他的想象。
  在秦琢的认知中,人族中能够承受如此强大气运的,恐怕只有天子一人。
  如果放任叶司在众人面前坦白真相,自己的身份也瞒不下去了,他暂时不想把秦家牵扯进来,只好匆匆打断了叶司。
  秦琢同样清楚,叶司不是贪婪自私的恶徒,但叶司如今的行为已经背离了他当初的初心和原则。
  周负突然出声:“若非眼下局势严峻,这些人族气运拿去了也便拿去了,无论是成功将气运化为己用,还是遭受反噬而死,都算不上什么,毕竟能夺取气运也是实力的一种体现。”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逼近一步,眉眼阴沉沉地压下来,苍茫的双目里结满了寒冰。
  “然而现在是非常时期,每一丝气运都显得至关重要,放在你身上,实在是暴殄天物了。”
  叶司以为周负口中的“非常时期”指的是淮河水神的复苏,被他严厉的口吻吓了一跳,无措地捂着胸口贴身藏着的一块碎瓦片。
  这片瓦对他来说,既是珍贵的宝物,也是沉重的负担。
  武帝的魂魄就藏在这块瓦片中,大多数时间武帝都在沉睡,但在得到了那几丝人族气运后,武帝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似乎是从中受益不小,而气运的反噬就全让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叶司承受了。
  叶司无时无刻不感到一股巨大的威压,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巨手在紧紧地挤压着他的三魂七魄,随意地揉圆搓扁,连呼吸都变得异常困难。
  那种感觉让他痛苦不堪,如果秦琢再晚归一两日,他可能就要崩溃了。
  这个秘密他一直保守得很好,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可现在叶司不禁开始考虑,要不把武帝上交国家得了,免得自己一边被他压榨,一边还要不住地担惊受怕。
  说完这番话后,周负将视线转向秦琢的剪影,目光也温软了下来。
  “阿琢,我也可以简单地操纵气运,我帮你把他身上的气运抽出来好不好?”
  听到这个温柔低沉的嗓音,叶司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只知道这个和秦琢关系匪浅的修士姓周,实力深不可测,根据先前的表现,叶司推测这位周羽士是个严肃深沉甚至有点冷漠的人。
  突然听到周负用这样的语气对秦琢说话,活像是一只摇尾巴的大狗狗,等待着主人的夸奖,叶司脑海中瞬间一片空白,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他看了看周负,又看了看秦琢,随后恍然大悟。
  怪不得秦家一直没给昆玉阁主说亲呢,原来是因为他的身边已经有了这位周羽士啊!
  秦琢可不知道叶司的思维早已偏出了十万八千里,听完周负的话,沉吟了片刻,才平静地开口。
  “周负,我相信你的能力,但此刻并非采取行动的最佳时机。”
  周负微微点头,目光坚定:“只要阿琢一声令下,我随时准备行动。”
  秦琢认不出轻笑一声,又唤了叶司:“叶校尉,我会帮你梳理一下身上的气运,但近段时日都不会将其取走,恐怕你还需要继续承受反噬的痛苦了。”
  叶司听罢先是一怔,随即无奈地笑了笑道:“也罢,就当我是自作自受好了……不过,昆玉阁主,可否容我问一问,这‘近段时日’具体是指多久?”
  “也许是三五载,也许是三五十载。”秦琢的嗓音平静如水,毫无情绪起伏。
  叶司错愕了一下,笑容中透露出更多的苦涩:“这么久啊……”
  秦琢用手指在空中一划,似乎在调整着周围的气流,为叶司梳理气运,并没有接他的话:“此外,我们要尽量避免见面,如果实在不可避免,那么周负必须在场。”
  “啊?这又是为什么?”叶司有点疑惑。
  秦琢的回应干脆利落,完全没有解释的意思:“无可奉告。”
  “好吧,好吧……”叶司告饶似的举起了双手。
  他能感觉到气运带来的痛苦在逐渐减轻,心知是秦琢出手了,这些日子积攒的压力也跟着缓解,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
  时间像细沙般缓缓流逝,秦琢梳理气运的动作越来越慢,最终完全停了下来。
  对于他而言,梳理气运几乎已经成为了一种本能,并没有带来什么明显的消耗。
  “好了,叶校尉。” 秦琢的声音平静,“剩下的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叶司拍了拍胸口,有一种溺水者突然被拽出水面的感觉,体验过那种时常徘徊在死亡边缘的感觉,他对秦琢只有感激:“多谢昆玉阁主。”
  等秦琢三言两语将叶司打发走,周负方才轻巧地掀开帘子,步入室内。
  秦琢静静地坐在桌旁,修长的手指轻抚着那盏造型独特的玄鸟铜灯,垂着墨黑的凤目,金色的火光在他的睫毛上肆意地流淌。
  周负盯着那些跳跃的光点,只觉得目眩神迷。
  他还惦念着先前未尽的话题,然而,直到他慢慢蹭到了秦琢的身边坐下,秦琢都没有开口的意思。
  “阿琢……”周负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委屈。
  秦琢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温声问道:“怎么不开心了?”
  周负抿了抿嘴唇,他不是一个擅长表达的人,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只能用湿漉漉的双眼看着秦琢。
  看来阿琢把之前的事忘掉了呢……周负失落地想。
  那秦琢真的忘了吗?
  他当然没忘,静下心来后,他却觉得自己有些过于冲动了,于公于私,他和周负都不应该结为道侣。
  他们没有时间和精力来经营一段注定以悲剧收尾的感情,他们必须时刻保持冷静和坚定,不能让个人情感影响到山海界的大局。
  不周君与承寰使,分别作为山海界的第一道和最后一道防线,他们就如同背靠背的坚实支柱,相互支撑、相互陪伴,是值得信赖与依靠的战友。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