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人鱼说>书库>穿越重生>临安不夜侯> 临安不夜侯 第937节

临安不夜侯 第937节

  利中杨政部将领们的利益,是根本无法得到保障的。
  仅凭一句不能见诸于文字,也无法公开的私下承诺吗?
  所以,凭一己之力,带出一支强军,从吴系山头脱颖而出,自立一帜的杨政,悲哀地发现,他这头雄狮,终究是老了。
  他不再能一言而决。
  曾经为他赴汤蹈火、出生入死的老兄弟们,现在不再百分百的信任他、追随他。
  对他的将令,也不再毫不迟疑地执行。
  在裘皮儿死后,他甚至不能自己派人去调查此事,因为裘家和裘皮儿所部将领们,不相信他的调查结果。
  杨政只能悲哀地期待着朝廷派员调查。
  裘皮儿的子嗣还无法独领一军,长子裘定军才十九岁,在军中打熬的浅短资历,无法担当此任。
  甚至因为裘皮儿的死,造成的该部和杨政的嫌隙,使得他的后人连正常利益都无法得到保障。
  裘部将领有人想上位,也有人权衡利弊之后,认为自己上位无望,转而支持裘定军上位。
  毕竟少将军资历浅,把他推上去,要比推别人上位过的更舒服些。
  裘定军也知道自己难当大任,但又不舍得放弃这个机会。
  所以他为此一直犹豫不决。
  “衣黑子,你觉得,我该接受几位将军的推举,继承家父的统制之位吗?”
  “为什么不呢?”
  寇黑衣微笑道:“少将军,望是养出来的,资历是熬出来的。
  先把大位抢到手,重用拥戴你的将领,韬光隐晦,打熬本钱。
  假以时日,你就能如令尊一般,牢牢掌控这支兵马,可一旦放弃这个机会……
  少将军,利东的郭家现在分崩离析,崛起无望的局面,就是裘家的前车之鉴啊!”
  裘定军并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曾经是临安皇城司和枢密院的人,更不知道他曾经做过西夏、金国和大宋三方间谍。
  他只知道此人叫衣黑子,是个羌蕃混血的川西汉子,因为贩运茶马遇贼受伤,是那支茶马商队唯一的幸存者。
  当时正在成都的裘定军发现落魄于此的衣黑子后,见他一身好功夫,遂收为己用,并且渐渐将他倚为心腹。
  只可惜,这衣黑子被他安插到军中不到四个月,还是个低级武官,人微言轻。
  听了衣黑子的话,裘定军大为意动,可是想想自己的筹码,却又犹豫道:“只是,支持我的将领还是太少,我怕……弹压不住啊。”
  寇黑衣目光闪动,道:“如果少将军能得到杨政的支持呢?”
  裘定军矍然变色:“不行,现在外面都说,就是因为家父对杨政不太恭驯,才遭杨政杀害。
  我若向杨政摇尾乞怜,天下人会怎么看我?”
  “令尊之死,诡谲莫名,要说是杨政下的手,卑下是不信的……”
  “我也不太相信,可……人言可畏啊。
  而且,我若向杨政示忠,现在拥戴我的诸位将领,只怕也要离心离德了。”
  寇黑衣本来也不是真的劝他去向杨政示忠,但现在暴露自己的身份和真正目的为时尚早。
  他现在只要先撬动杨政这座山头的一角,继续挑拨分化就行了。
  所以,寇黑衣把眉头一皱,深深地叹息了一声:“既如此,令尊之事尚无定论,统制一职尚且虚悬,少将军……
  且隐忍一时,咱们静待时局变化,再谋机会!”
  ……
  “老时啊,你是追随我多年的部将,我一直倚你为军师。
  你跟我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杨政……真的不该投效吴家么?”
  兴元府,杨政的帅府,书房里,杨政坐在虎皮的大椅上,一条腿盘着,一条腿踩在地上,饿虎一般直勾勾地盯着侧面坐着的时寒。
  时寒五十出头的年纪,依旧精壮矍铄。
  他是兴元府驻扎御前中军马军第一将统制官。
  杨政骨架高大,年轻时应该是膀大腰圆的虎将,但现在苍老了,也削瘦了。
  皮肤松驰,两颊内陷,眼睛因此显得更大。
  在一双染了霜似的眉毛下,眼神显得格外锐利而凶狠。
  时寒沉默良久,轻轻叹了口气:“太尉,诸将为何不愿归随吴家,太尉心中应该有数。”
  杨政不依不饶,继续追问:“那么,你的意思呢?”
  时寒道:“乔贞任成都府路经略安抚使,一路西来,他可是夔州路、潼川路、利州东、中、西三路,拜访了一圈儿的。
  杨沅任潼川府路经略安抚使,却悄然越境,不声张、不拜访,桀骜不驯。
  结果他刚到自己的地盘,蓬州吴家就发生了灭门惨案。真的是山贼所为?我不信。”
  时寒唇角逸出一丝冷笑:“这分明是有人给他一个下马威。”
  杨政瞟了他一眼:“你觉得,是谁想给杨沅一个下马威呢?”
  时寒道:“有这个心思的,应该只有利西吴帅他们家了吧?”
  杨政缓缓道:“所以呢?”
  时寒道:“有此作为,便是有不臣之心。
  但,有不臣之心,却无不臣之胆,所求不过是一方诸侯。
  如今官家贤明,国家兴盛,集权是大势所趋。
  吴家若还寄望于称雄一方,早晚触怒朝廷。
  太尉,如果我们投效吴家,到时候岂不受其牵连,
  那……也有违太尉投效的本意吧?”
  杨政暗暗冷笑,说到底,你这追随我一辈子的老兄弟,也是不愿跟我一起投效吴家了。
  还要拐弯抹角,一副为我打算的样子。
  杨政叹息一声,幽幽地道:“我西军三帅臣,吴氏一家独大。
  依附吴氏,尚有许多骄兵悍将不服。难道除了吴家,老夫还有第二个人选吗?”
  时寒听了心中不悦,你就算交了兵权,我们这些老兄弟难道会慢待了你的后人?
  想让他们平平安安,做一个富家翁,再容易不过。
  不过是你太过贪心,明知自己的子嗣难当大任,却还想给他们在军中谋个一官半职。
  儿不可用,孙不可用,这是寄望将来有个有出息的重孙重振杨氏?
  你这算盘打的也太长远了些,为子孙计,也没有谋划的如你一般长远的吧?
  杨政如果交兵权给吴家,吴家必然以自己的亲信将领逐步取代杨政的部将。
  但是在这整个运作过程中,必然会把杨政的子孙,给一个无实权但够显贵的军中职务供在那儿,以安杨家军的军心。
  同时,这也有一定的“尊王攘夷”的意味。
  等到杨政旧部清洗干净,为了名声,这个无害的空头将军,也得给杨政的后人继续留着。
  杨政这哪里是为儿孙谋划平安富贵啊,他又没有造反,也没有重罪,儿孙会短了富贵钱程?
  这老东西分明就是想着尽可能地保留杨家在军中的影响,如果子孙后人有出息,来日未必不能东山再起。
  想当初,他不也就是吴玠麾下一个大头兵?
  可要是由朝廷派员接管兵权,又或者从他的部将中选拔,比如时寒。
  恰因为这些人都是他的老部下,反而会竭力清除他在军中的一切痕迹。
  到那时候,他的子孙必然会被赶出去,从此与这支军队再无半点联系。
  时寒又何尝不明白自己这位老大哥心底的打算。
  他觉得这位老大哥老迈之后,再无当初的勇武公正了,变得太自私了些。
  可是,杨政到了这样的地步,还是不肯松口,他还能怎么说。
  时寒只能以沉默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杨政见他沉默不语,淡淡一笑,靠在了椅背上:“裘皮儿莫名其妙的死了,偏还是死在这个节骨眼儿上。
  现在到处有人造谣,说是老夫恼他不恭顺,派人杀了他。
  老夫也想知道,究竟是谁……干掉了小裘。
  老夫已经急奏朝廷,请朝廷派员勘查此案了。
  此议,就等裘皮儿之死的真相大白之后再说吧。”
  杨政说着,心中已在暗暗发狠。
  既然你们不识相,那就别怪老夫心狠了。
  到时候,老夫挑几个最不听话的,编排成谋杀裘皮儿的凶手,看你们是吃软还是吃硬!
  ……
  “我不吃软饭!”
  成都府,一家餐馆儿。
  看到端上来的米饭,梵清上师便放下筷子,很认真地表达了意见。
  这位妙龄女尼就从没下过山,哪有什么行路的经验。
  她对住持师姐说要下山去一位善信家中拜访,住持信以为真了。
  因为这位小师妹白纸一张,有啥说啥,从没骗过人。
  那位善信,住持也是熟悉的。
  那是峨眉山下一位大户人家的老太太,去那户人家小住两日,师妹又有一身极好的功夫,那有什么好担心的。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