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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安不夜侯 第851节

  压垮吏部尚书谭鹰炆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他的侍郎木心阳。
  木侍郎公开求见沈相公于政事堂,密议时间长达一个半时辰。
  这件事传回吏部以后,谭鹰炆就“病”了。
  谭鹰炆告了病假,闲居在家,不再升衙。
  沈该与几位参政立即去见晋王,商议对于吏部的安排。
  吏部这段时间几乎陷于停滞,现在尚书又撂了挑子。
  而对于全国官吏的考核,可是要在最后一个季度之前就要开始的。
  否则根本来不及完成对全国官吏的年终考核。
  于是,一番商议之下,便有了由木侍郎暂代尚书一职,直至谭尚书病愈的决定。
  与此同时,由沈相负责,抽调干吏,补充吏部空缺,即时启动隆兴元年的吏部考功。
  沈相也是投桃报李,对以都察院为主导的激进派阵营抛出了橄榄枝。
  萧毅然、卢承泽则等一批表现出色的监察御史,迅速被补充到天官衙门任职。
  而他们到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久拖未决的几名官员的调令完成了最后程序,由吏部官告院颁布了出去。
  那就是关于陆游、范成大、虞允文、杨万里四人的调令。
  至此,对吏部的攻击告一段落,都察院可以清算成果了。
  对相关人员的审理,开始纷纷进行结案。
  这场斗争,本质上是其背后的路线之争。
  现在看来,显然杨沅这边先是以身入局,接着以小博大,他赌赢了。
  谭鹰炆告假,意味着他承认了自己的失败。
  此时看来,汤思退这位曾经最风光的参政,似乎已经成了孤家寡人。
  但是,以他的级别,包括谭尚书的级别,就算是晋王这位监国也不能对其任免擅作主张。
  不要说对其任免做出调整,如果想对他们展开调查,晋王也不方便动用这个权力。
  到了这一级别的高官,他们的去留,只能由官家来决定。
  所以,汤思退这个时候近乎孤立无援,他最好的选择就是如谭尚书一般主动告假,让出权柄。
  这种主动,可以最大程度上在清算他的时候,让他得到一个体面的结局。
  汤思退果然病了,大病三天。
  前去探望的各部大佬看得出,他是真的病了,不是作假。
  这种沉重的打击,大病一场也是正常。
  但是当所有人都以为汤思退会顺势继续告病假,一直捱到官家还京,再体面退场的时候,汤思退却拖着病躯,重新回到了政事堂。
  哪怕他的气色任谁都看得出,病体稍未痊愈。
  他,不认输。
  就算要退,他也绝不主动投降。
  什么体面,那种体面,在他看来,就是最大的不体面。
  今年他就要四十岁,还有大半个月就是他的寿辰。
  过了那一天,他就进入不惑之年了。
  但他已经提前不惑了,他就算是要被清算离场,在年富力强的时候,就此断了仕途,离开官场,他也要不屈的离开。
  给这大宋,留下一道孤傲、不屈的背影!
  他不相信杨沅会有好下场。
  于他而言,此战之败最大的原因,是他升迁太快,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建立扎实稳固的班底。
  可杨沅又能比他好到哪儿去呢?
  这个小“汤进之”,比他更年轻,升迁更快,做事更加激进,树敌更多,将来的下场,一定比他惨十倍。
  尤其是,杨沅十三岁潜赴北国,十七岁入金国架阁库,二十岁成为燕京架阁库走马郎君,在金国的时间长达十年,他真的没有被金人策反?
  他身上的污名很多都可以洗掉,唯独他和新金之间的关系,这层阴影是洗不掉的。
  现在官家需要他,这些事就不是事儿。
  可是当有一天,这口快刀要割伤官家的手指时,它就会变成一口架在杨沅头上的利刃。
  我汤某人还年轻,我有的是时间等着看你落一个比我更惨的下场。
  不甘,化作了汤思退心中无比的仇恨。
  可这心里的不甘,无法成为支撑病体的实力。
  明明大病未愈,他却挣扎着继续去上衙,结果当天下午,他就一头栽倒在公案前,把额头磕破了一角,鲜血汩汩地被抬回了府中。
  他意图斗争到底的不屈,成了临安官场上的一个大笑话。
  当天晚上,他的表兄言甚,就闻讯赶来探望他了。
  言甚身边,还带着一个肤色黎黑的五旬老者。
  汤思退认识他,他是言甚的管事,言甚的生意都是他在打理。
  但是令汤思退疑惑的是,在言甚说有体己话要对他说,让他摒退看护的家人之后,这对“主仆”的站位,却变成了“仆主”。
  第622章 月晕而风础润雨
  “你们这是……”
  看到言甚退开两步,把那肤色黎黑的老管家让到了前面,卧于病榻之上的汤思退不觉一怔。
  肤色黎黑的老管家微微一笑。
  他的模样的确有些像南洋人,不仅五官像,瘦瘦小小的身子也像。
  平时跟在言甚身边再微微躬着身时,便是一副卑微谦逊的模样。
  但他此时站在汤思退这位宰执面前,那睥睨之姿,却让他陡然显得高大起来。
  灯光斜照,他的身影被灯光映在墙壁上,就像一只巨大的怪兽正俯首下视。
  “汤相公,您年纪轻轻,未到不惑之年,便位居宰执,领袖群伦,如今真的甘心就此归隐,今后无穷岁月,默默无闻地老死于山林之中?”
  “你们……究竟是谁?”汤思退已经发现不对了,强自支撑着坐起来,沉声问道。
  他记得,言甚曾经对他说过一次,这老管事叫“五福”。
  但现在临门的这老者,显然不是什么阿福。
  老者微微一笑,道:“名字啊,我的名字几乎没什么人知道,也不好听,说出来,对汤相公全无意义。
  或者,汤相公不如叫我另一个名字,第五浮屠。”
  “第五……浮屠?”
  汤思退第一反应这是个复姓,但是再仔细想想“浮屠”,心中却是陡然一惊。
  他身为参政,处我知道许多机密,此时已经隐隐想到了什么,但还是抱着万一的希望想要问个清楚。
  但第五浮屠已经微笑道:“我这第五,不是复姓。”
  不是复姓,一念及此,汤思退终于知道他是什么人了。
  汤思退登时变色,厉声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入我宋境,图谋不轨。汤某宁死,不为金人奸细!”
  第五浮屠微微一笑,道:“汤相公此言差矣,我从未想过,能威逼利诱你汤相公坏了一世英名,投效于我大金。
  我只是想和汤相公你做个交易,助你做个拨乱反正、力挽狂澜的大宋功臣。”
  “什么意思?”
  第五浮屠退开一步,微笑着看向言甚。
  汤思退随之看向这个所谓的表弟,涩声道:“你,也不是五代时自闽南出海的言氏后人?”
  言甚缓缓点头,神情严肃起来,带着些缅怀追忆的神情,轻轻地道:“我名……赵谌。”
  第五浮屠微笑道:“赵,乃大宋皇室之赵。”
  刚听到“赵谌”这个名字时,汤思退一时还没想到许多,毕竟仍在病中,脑子反应不是那么快。
  但是当第五浮屠刻意强调了一下之后,汤思退一下子想起来了,登时身子一颤,震惊的几乎动弹不得。
  赵谌,与他汤思退同年而生,乃宋钦宗赵桓长子,朱皇后所出。政和七年出生,乃宋徽宗嫡皇孙。
  靖康元年,钦宗继位,诏立谌为皇太子。
  靖康二年,金兵犯境,与皇后共车,一起被裹挟北去,从此下落不明。
  汤思退震惊地指着赵谌,手指颤抖:“你……你你你……”
  第五浮屠道:“徽宗嫡长孙,钦宗嫡长子,朱皇后所出,身份之贵重正统,便赵构也是拍马不及,更不要说如今的赵瑗了。
  汤相公,自贵国高宗驾崩,两国再不复睦邻友好之状,当今官家倒行逆施,穷兵黩武,将置大宋于何地?
  皇太子谌,为赵宋宗室首嗣,靖康年间就已监国,乃天意所属。我大金愿与汤相公合力扶保大宋正统归位,以守器承祧,固大宋江山,复两国友好。
  汤相公,可愿接下这匡复赵宋正统的第一功?”
  ……
  都察院里,将近放衙时,各司署仍是忙忙碌碌。
  将近傍晚,都御史朱倬让经历厅传出消息,召集诸位中高级官员开一个会。
  杨沅看这光景,只怕今晚要加班加点了,便让刘大壮先回去,跟家里说一声。
  随后,杨沅收拾好手头的卷宗,便去朱倬的签押房。
  朱倬将左右副都御史、左右佥都御史召集来,却不是催促大家尽快把手头的卷宗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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