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不夜侯 第374节
当初为沈当然制造“神火飞鸦”的八名匠人中,有三个被杨沅将计就计,掳进了永觉寺的地宫。
以戴善为首的这三个匠人,杨沅也已吩咐李一森,让他们永远消失了。
他们“烧死在大火”中了。
……
“快来人呐!”沈溪大惊失色,转身就要逃,曹亦青一看急了。
他没想到枢密院的文天出手如此果决,眼见沈溪转身要逃,情急之下,曹亦青一扑而上,自背后扑倒了沈溪。
沈溪的前额重重地磕在石阶上,登时血流如注,晕了过去。
曹亦青用膝盖抵住沈溪的后背,往后腰里一掏,掏出一副铁手铐来,将沈溪双手扭到背后,用铁手铐铐住,“咔”地一声下了锁。
这铁手铐与现代所用手铐原理一样,形式也相近,只是技术上要落后许多。
手铐上还有一条铁链,可以让人拖曳着犯人行走。
都作院的人见此一幕,都不禁惊呆在那里。
曹亦青铐住沈溪,这才大喝道:“沈当然与沈溪合谋,纵凶行恶,杀害朝廷命官!今已束手就缚,尔等各安本职,不得妄动!”
廊下,闻讯赶来的都作院指挥副使罗万浮还有两个都头,脸色阴沉地站在廊下。
看到沈当然被摁住时,他们就想冲出去了,但是听到曹亦青的大喝,又不禁硬生生地站住了脚步。
一个都头阴森森地盯着曹亦青和文天,低声询问道:“副使,沈指挥被抓了,咱们怎么办?”
那指挥副使罗万浮脸色极其难看:“不管沈当然因何被抓,咱们一起做下的事,这回都要瞒不住了!”
他们拉牢中犯人来都作院做工时,不只一次收受犯人仇家的钱,以施工事故的方式弄死犯人。
眼下沈当然被抓,这个秘密瞒不住了。
罗副使道:“两位,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吧!”
指挥副使说罢,转身就走。
他要迅速转移家产,然后逃亡他乡,这山阴大狱,待不得了!
许多年后,逃亡他乡,靠给人打短工过活的罗万浮满手老茧、白发苍苍地潜回山阴,得知老婆早已改嫁,他的儿子跟了后爹的姓,早已搬离山阴了。
他还听说,沈当然在抓捕现场就已经咽了气。
所以,他当年若不逃,他的罪行根本不会败露时,罗副使不禁号啕大哭,活活哭死在了大街之上。
……
三木之下,何不可招?
沈溪是个没有吃过苦的,他受不住刑,只稍稍用刑一问,他就招了。
不过,他招的只是和沈当然合谋,试图烧死“龙山王二”的罪行。
但是在沈家发现的盗窃马皇弩的铁据,却让沈溪乃至整个沈家,都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被杨沅关进地宫的人,有一些被转交给了转运司。
乔贞已经被迫站到到了官家一边,那么一些漏洞和需要抹杀的痕迹,就不必担心曝光。
这些揩屁股的事,杨沅懒得理会,他把文天留在了山阴善后。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杨沅发现文天不愧是做知客的,懂分寸、知进退、八面玲珑。
所以,杨沅就把他留在山阴,代表枢密院机速房处理善后事宜,包括“出告”的香璇等人,都要有个安置。
杨沅本人,则由转运司派出的兵马护送,押运沈溪、沈若愚等要犯,乘船返回临安。
“那不当人子的东西,终于走啦!”乔老爷站在码头上,看着杨沅远去的座船,长长地松了口气,只觉一身轻松。
杨承旨再见,杨承旨最好永远不见,啊~哈哈……
乔贞一挥袍袖,意气风发:“回府!”
……
丹娘和青棠、艾曼纽贝儿依旧另乘一条商船,跟随在他的官船附近。
回程路上,杨沅一直在舱中琢磨“月兮紧那罗、神火九五易”的秘密。
他清楚,“军弩案”最终落实在沈家,官家不会太满意,皇城司的沐提举也不会太满意。
官家的目的,是要把掌握着山阴兵马的楚都监拿掉。
但是,发现“神火之秘”后,杨沅便不想动楚源了,而且要千方百计保下楚源。
他授意文天当场击杀沈当然,也是为了楚源。
虽然沈当然并不清楚那三筒火器的用处,但秦桧要干的这件事情实在是太重要了。
杨沅不能让秦桧的计划出现意外,他必须得尽心竭力,为秦桧“保驾护航”。
杨沅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为了帮助秦桧成事,如此煞费苦心,使尽浑身解数。
世事真是奇妙!
不过,他要想利用秦桧这个阴谋,他就需要明确更多细节。
王南阳已经调查到了那个日本人的情报,此时就烙印在杨沅的脑海里。
日本商人,小野明兮,中原名字:明兮。此人经常往来于大宋和日本博多。
他自己经商,但更多的是作为一个宋国通,充当两国商人之间的掮客。
此时,他已返回博多。
杨沅不敢碰秦桧那条线上的人,他怕打草惊蛇。
但,他想充分利用此事一箭双雕,又必须得知道细节。
所以,他的主意,只能打在回了博多的小野明兮身上。
看来,我得找机会去一趟日本博多了,在那边找到小野明兮,问出秦桧的阴谋底细,隔着大海,也不会惊动秦桧。
月兮紧那罗,月夕,即为中秋。反正离明年中秋还早,时间来得及。
船到临安了。
杨沅刚一走上码头,就闻到一股果酒的香味儿。
这是谁家搬运货物时把酒坛子打了?
杨沅并没往心里去,但他闪目一瞧,却看见一个熟悉的女人身影。
那女人蹲在堆得小山高的一堆果篓子跟前,跟死了男人的小媳妇似的,呜呜地哭嗷……
第332章 一屁股债
码头上的人虽然比较忙碌,但还是有不少人停下来围观。
主要是因为这个姑娘哭得挺好看的。
她蹲在地上,那鹅黄的裙儿便兜紧了,呈现出一只饱满丰美的桃子,美景难得啊。
杨沅皱了皱眉,扭头吩咐跟下来的曹判官:“有劳曹判官把犯人押下船,准备解送枢密院大狱。”
然后,杨沅便走上前去。
“咳!薛……姑娘?”眼看围观者众,杨沅就没有叫破薛冰欣的官身。
薛冰欣哭的正伤心,忽然听见有人唤她,不禁吓了一跳。
她没想到码头上会有人认识她,一听声音,都没敢抬头看看是谁,急忙用袖子一遮脸,假装没有听见,转身就要逃开。
杨沅无奈地拉住她的手腕,笑道:“薛姑娘,是我,杨沅。你这是在干什么?”
薛冰欣脸蛋儿腾地一下涨得通红,吱吱唔唔地道:“我……啊,我没什么,我就是……”
她拾起袖子,匆匆擦去脸上泪水,一时窘迫万分,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杨沅好奇地看了地眼面前那堆筐篓,浓郁的果酒香味儿就是从这些藤篓、竹篓里传出来的,那就不可能是果酒了,难不成是水果烂了?
丹娘和艾曼纽贝儿、青棠,从另一条商船上下来,正要往杨沅这边走。
还没走近,她们就看见杨沅拉着一位鹅黄衫子的姑娘,正在说话。
丹娘娇嗔道:“二郎刚到码头,便跟人家女子拉拉扯扯的,这桃花运还真是旺的很!”
艾曼纽贝儿不解风情地道:“丹娘怕是误会了。沈府香璇姑娘和许多姑娘都自愿追随杨大官人,可他都没要,杨大官人是个很自律的男人。”
丹娘听得又好气又好笑,我男人自律不自律,难道我还不知道吗?人家也就是随口一说,这个蕃婆儿有时候挺“宋国通“的,可有时候怎么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呢?
薛冰欣被杨沅拉到一边,受逼不住,只好吭吭哧哧的对杨沅说明了情况。
薛冰欣当初被王员外一番忽悠,只觉前景大好,她又是刚刚得到自由之身,需要对自己的未来重新进行一番规划的时候,便投入全部积蓄,甚至还向王员外借贷了五百贯,准备狠狠赚它一笔。
可是,任何一门生意都有它的学问在里边,一个门外汉贸然涉足其中,连个指点的人都没有,想成功何其难也。
那随风就势站在风口上的人,也不是个个飞黄腾达的。其中又有多少人是一步错、步步错,沦为他人踏脚石的。
可是幸存者偏差,使得别人只是看到了那成功者的光鲜,却忽略了他的脚下,倒着多少失败的人。
水果行是一个已经非常成熟的行业,薛冰欣想从中分一杯羹,就更难了。
一千五百贯的本钱,再加上五百贯的高利贷,一共两千贯钱,这可是一笔巨款。
薛冰欣买下的水果,数量非常庞大。
可是储放、销售等各个环节,她都没有事先打通,甚至没有一家属于自己的店面。
销路打不开,她又没个得力的帮手,什么事都得亲力亲为。
然而机速房的公务她又不敢耽搁,杨沅不在,她就是“蝉字房“当家作主的人,根本没有多少时间和精力去打理生意。
结果,不仅仓库里的水果卖不出去,码头上卸下来的这些货,因为没能及时入库储藏,也全晒“塌堆”了。
看着这堆成小山的坏果,她的心都在滴血。
从刚开始做生意,她就感觉到了不容易,压力积累到现在,薛冰欣终于崩溃了,这才蹲在地上号啕大哭。
她心疼、她委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