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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苍耳突然觉得极为尴尬。
  人家虽然还债经验不足,但好歹比自己多活四年,这么点事,还要自己一个学生一本正经地教他?小祝老师肯定觉得自己很可笑。
  苍耳内心在尖叫,她迅速转身朝门外走,掩饰自己的尴尬。
  “我先走了!”
  “俞苍耳,”小祝老师在背后喊,“谢谢你。”
  “不谢!” 苍耳几乎是小跑着离开小院的,还踉跄了一下差点跌倒。
  祝江看着她仓皇离开的背影,发怔了好久。他心里那块刻意封存起来、不让任何人也不让自己触碰的隐痛,被她莫名其妙地撞开一条缝。
  他觉得心里抽了一下,同时有种自虐般的快感。他这才意识到自己需要有人来说这些话。
  金毛拱了拱祝江的脚腕,祝江回过神,走回屋子里,从书柜深处取出一本厚厚的标本收集册。他翻开书册,里面的标本都是常见的小花和树叶,制作手法也不甚成熟,能看到很多瑕疵,跟客厅里挂着的那些从世界各地收集来的奇珍异宝没法比,但显然是祝江珍藏的。
  他翻到中间一页,是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人,竟然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相貌虽然一样,但神态不同。既不像现在的祝江这样清冷,也不像学生时代的祝江那样富有锐气。他的眼神是平和的,带着宽容的笑意,好像能够包容世界上发生的所有事情。
  祝江摩挲着照片,轻轻说:“哥,我好想你。”
  第39章 剖蛔虫
  距离残忍杀害牛蛙的暴行已经过去了一周多,但那种黏糊糊的手感一直在苍耳手间挥之不去。
  苍耳和小黑讨论认为,这应该是第一节 课的下马威,后面的课不会一直如此变态,然而她们实在想多了。
  第二节 课的内容也是重量级——解剖蛔虫。
  原本长而细的蛔虫,被福尔马林泡过之后变得又粗又硬。祝老师带大家分辨完雌雄、头尾、正面背面之后,用两根大头针将它一头一尾钉在蜡盆里,又用针尖和小镊子将其开膛破肚。
  原本大家只觉得福尔马林的味道刺鼻,可剖开它的一瞬间,一股强烈的像是发酵了十年的呕吐物味冲鼻而来,凑在前面的几个同学当场捂住嘴巴差点吐出来。
  气味只是第一波冲击,里面的内容更是烈度加倍。
  一条蛔虫竟然也有完整的肠道、子宫、输卵管、卵巢,它们都是黄白色的细长线条,有粗有细,来来回回缠绕在一起,既像豆腐丝,又像方便面。随着祝老师小镊子的拨动散发出一波又一波腐臭味。不能细看,可又偏偏不得不细看。
  解剖完雌虫后,祝老师又剖了一条雄虫,结构大同小异,味道也一样恶心。
  课堂要求是每个人都要解剖一只蛔虫,并将所有器官分别陈列出来。
  分组作业时间,苍耳、美兮、小黑、罗桑四脸黑线看着桌上的蛔虫。
  “你这次怎么不冲了?”小黑问。
  “牛蛙好歹是长在水塘里的,这玩意儿可是……”
  当着三个女生的面他没好意思说完,这玩意儿可是长在粪里的!罗桑眼前浮现这只蛔虫还健在的时候,和它的亲朋好友们一起在那啥里面畅游的样子,心中一阵崩溃。
  苍耳见谁都没有下手的意思,秉持着早死早超生的原则,她拿起大头钉准备开干。
  这时,一直沉默的陶美兮淡淡出声:“我来。”
  几人诧异地看向她,要知道她有一整柜子香水,每天都要根据天气和衣服搭配,最讨厌难闻的气味。
  陶美兮拿起大头针,看着眼前的蛔虫,脑子里回想的是罗桑说的那句话:
  试都没试就放弃,也能叫梦想?
  她决定,为了梦想再试一次。
  苍耳拿出自己从食堂顺出来的塑料手套,递给陶美兮,这是特意为她带的。不料陶美兮摆摆手,因为戴手套会影响触感。
  将蛔虫钉住后,陶美兮深吸一口气,轻轻划开背部,令人呕吐的气味直冲鼻腔,其他几人都捂住了鼻子,陶美兮却屏气凝神,动作轻柔,用大头针将那些密密缠绕的线轻轻拨开。
  遇到难舍难分的,她就用镊子将那一团乱麻轻轻夹起来,再用大头钉耐心地一点点梳理、拨开,甚至弯腰凑上去仔细看。
  罗桑和小黑已经受不了臭味攻击,躲得远远的。
  而苍耳看到陶美兮有条不紊将蛔虫器官一个一个分离出来摆在蜡盘上的时候,竟然有种想流泪的冲动——自己那精心呵护的大白菜,终于长大了!
  陶美兮做的不是最快的,却是解剖最准确完整的,连一向冷脸的祝老师看完都点点头说了声“不错”。
  小黑惊奇地看着陶美兮,这还是那个连厕所下水孔头发都不愿意清理的人吗?
  陶美兮刚才极度专注,眼里心里只有这条蛔虫,连臭味都抛诸脑后了。这会儿完成任务回过神来,简直臭死了!同时她也感到一阵惊喜,原来自己的确能做好。
  苍耳和小黑也跟着完成了解剖,只剩罗桑还在踌躇。小黑和苍耳一样,对兽医事业毫无兴趣,原本那一点好奇心也已经在第一堂牛蛙课上迅速消散。她们俩诉求一致,拿到好分数,然后赶紧分专业,再也不进这个恐怖的动物实验室。
  罗桑终于鼓起勇气,对苍耳伸出手。
  “干什么?”苍耳疑惑地问。
  “手套,借我。”
  罗桑手大心粗,又戴着手套,还呼吸不畅,一上来就用力过猛,用大头针把这条雄蛔虫背部扒拉得四分五裂,肠道也在他的暴力拉扯下活像一桩人间惨案。
  这一大坨乱七八糟的东西,到底什么是什么啊!
  罗桑疑惑地挠挠头,但意识到手套上有福尔马林,又闪电般弹开手。
  陶美兮实在看不下去,她用大头钉把被罗桑戳得惨不忍睹的器官拨开,一一教他辨认,哪个是肠道、哪个是输精管。
  在她凑近的瞬间,罗桑闻到一股淡淡的栀子清香,这让他的大脑清醒了些,从烦躁中平静下来。
  在她低声但清晰的指引下,罗桑完成了解剖。
  “谢谢啊。”罗桑道。
  陶美兮傲娇地点点头。
  她承认,对罗桑短暂地上头过,因为他的长相,还有在拖拉机下救出自己那富有戏剧性的场景。但上头这种事,来得快去得快,抛开滤镜,他也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男同学嘛,只不过长得稍微帅一些,但嘴实在太讨厌了!
  什么喜欢一个人就要故意惹她不高兴、引起她的注意?一把年纪还玩小学男生往女生文具盒里扔虫子那套。
  如果喜欢一个人,就应该用对方能感知到的方式对 ta 好,而不是故意反着来。
  因此,罗桑态度在她看起来,就是不喜欢。
  陶美兮有一种天分,一旦察觉别人不喜欢自己,她就能迅速同等地不喜欢别人,而不会内耗地追问 ta 为什么不喜欢自己。
  苍耳把陶美兮态度的变化看在眼里,颇为欣慰。毕竟受金主所托,要盯着她远离小混混。万一她真跟罗桑谈恋爱,自己还要纠结是否向金主汇报。
  好不容易捱到下课,众人逃命似的争先恐后涌出实验室,希望这恶心的味道和记忆能从脑海中尽快消散。
  然而好死不死,这天中午食堂重磅推出特色米线,尝鲜半价,贫穷又爱新鲜的大学生趋之若鹜。
  因此,苍耳她们一步入食堂,眼前来来往往的人餐盘里端着的全是白花花、圆滚滚的米线!像无数条蛔虫在碗里翻涌。
  “呕!”三人逃出食堂,扶着墙壁干呕起来。
  小黑靠在墙上,摸着胸口平复了一下情绪。
  这时小黑兜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她掏出来点开一看,又迅速上下滑了几下,表情变得奇怪起来。
  小黑拍了拍苍耳的背:“哎,给你看个东西。”
  苍耳看向小黑的手机屏幕,眼神从疑惑变为愤怒。
  农学院,教师办公室。
  “尤老师,您为什么取消我的贫困生资格?”
  苍耳站在老尤办公桌前,用自己觉得尽量礼貌的音调,压抑着愤怒问。
  老尤端起茶杯,装模作样地刮了刮杯盖,不慌不满地抿了一口,这才悠悠道:
  “不是我取消了你的名额,而是贫困生认定每年都要根据实际情况做调整,都是正常的。”
  “上学期刘老师当班主任的时候亲口说过,我的家庭在班上同学里面是最困难的,请问短短一个寒假,出现了什么新情况,把我给调整下去了?是有其他同学破产了吗?”
  “呸,”老尤把嘴唇里抿住的茶叶吐回茶杯里,“你只了解你自己的困难,其他同学的情况你清楚吗?家庭贫困的同学那么多,学校和政府不能只照顾你一个人吧?无理取闹,出去!”
  苍耳被气得冷笑一声:“我碰巧知道一点。你取消我的资格,新评上的是吴连,吴连是我小学同学,他家情况我清楚。他爸妈在外地做生意,每个月生活费好几千,他上个月刚换了新 iphone,他那贫困证明是在乡政府上班的小姨给他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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