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一会儿,黄庭轩走到衣晚宁身边,看着被扒拉出来的一颗一颗状似核桃又似荔枝的黑炭。忽然提起兴趣,蹲下去用火筷夹起一粒,问这是什么。
得到回答:荔枝炭。商家故意把炭火做成了这个形状,烟少易燃也更风雅,适合今日午后煮茶。
他饶有兴致地拨弄了两下,接过衣晚宁的黄铜水壶放置在石桌上,立刻问可不可以让他生一次火。
得到允许后,拿着点火棒折腾半天,搞得一脸灰,没有生起一缕烟。
取茶叶回来的衣晚宁被逗得够呛,看着黄庭轩的眼神温柔了几分。抿着嘴偷笑一声,便蹲在他旁边,细心教他拿起一块干燥的木材,用小刀削出一堆木屑,堆着炭火中间,再寻了几枝细幼的枯枝,折成十几段放在木屑上。
握着黄庭轩的手点燃了木屑,星火慢慢燃起,直到枯枝引燃那一颗颗荔枝炭。
烟火升腾中,黄庭轩的双眸捕捉着衣晚宁的一举一动,最终视线移到她的脸上,轻声呢喃,“你变了。”声音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
“哦?哪里变了。”若是黄庭轩敢说自己变老了,她定用炉灰糊他一脸。
他拨弄着炭粒,幽幽叹气,“以前你常常骂我是矫情大少爷,遇到这种事,优先把我踢到一边。自己搞定一切,总让我感觉不被你需要。”
哟呵!看样子,结婚 3 年积攒不少怨气啊,领离婚证时一声不吭,反而今日畅所欲言,谁给黄庭轩的勇气?若要斤斤计较,她才是那个遭受婚姻冷暴力的人,甚至可以说上三天三夜。
三年婚姻里,黄庭轩无论做什么只会让她感受到一个事实:我爱你,因为我需要你。而不是,我需要你,因为我爱你。
事到如今,散都散了,复盘没太大的意义。又不能回到过去,告诉他,你错了,或者告诉自己,快逃!
衣晚宁不自在地捋起额前的碎发,拎着红泥茶炉,“别说不开心的事。走了,喝茶去。”
风起,黄庭轩依旧不动如山,保持着半蹲姿势望着衣晚宁,眉眼间有一抹散不去的忧愁。
“不喝吗?是你最爱喝的白牡丹一种白茶名,味清雅香气浓郁。。”那年,寻了好几家茶商为他买的茶叶,不知不觉在家中摆了五年。
三年白茶,五年成药。如今倒是成一味药,刚刚好今日全部喝光,以免她日后再生出纯情少女心。
黄庭轩轻咳一声,坦然道:“右腿抽筋了。”他说这话时,似有些尴尬却很坦然。
衣晚宁有些惊讶,放下炉子走过去,伸手挽起黄庭轩,扶到旁边的藤椅上,低呵,“别动。”
转身便喊,“堂哥!黄庭轩腿抽筋了!过来帮把手。”
第3章 十九路星(下)
昨夜,谷雨约莫看她心情不佳,不由分说便拉着她玩分手厨房胡闹厨房,双人协作游戏。如果不是情比金坚,请不要带你的爱人和朋友一起玩,同样也可以试出一个人真实性格。,一局又一局的不默契配合,不停的失败。输红眼的两人硬生生玩到大半夜才肯罢休。
若不是大清早,母亲硬把她从床上拖起来干活,她甚至可以一觉睡到日落。
好累,下次一定不这样玩了。
想到这,衣晚宁迎着阳光拿着扫帚,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
泪眼朦胧中,发现柴扉那伫立着黄庭轩,也不知什么时候来的。
她伸手打招呼,“早上好呀,黄庭轩。”话音未落,又打了一个呵欠。
“现在已经是中午了。”黄庭轩察觉自己语气不好,停顿了一会儿,“昨晚没睡好吗?”
“有点事。”衣晚宁伸懒腰,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些,才打量起黄庭轩这身背包客打扮,“你终于要回城啦?太好啦,一路顺风啊。比赛加油,武运昌隆。”
话出口,衣晚宁有一丝愧疚,自己说的话好像过于冷酷,就算是普通朋友,她也会送人下山,委婉询问:“黄庭轩,需要我送你吗?”
他抿嘴沉默了好久,“晚宁,能收留我几天吗?就几天。”
顿时,衣晚宁的呵欠被硬生生吓回去,腮帮子酸得不知如何拒绝,“……啊,不太好吧。你住道观,不是住的挺好吗?”
黄庭轩不去住道观,不回家,偏要来她家陋居。她忍不住脑补,莫不是被什么粘人的私生饭找上门求负责了?她可不愿再扮演什么挡箭牌角色,惹一堆麻烦。
正当为难之际,衣妈妈不知从哪里冲出来,拉起黄庭轩就往屋里走,“诶哟,小黄,跟妈妈还客气什么,来来来,看你要住哪间。过几日,我要去京城参加香料行业会议的呀,有你帮我盯着晚宁,我就放心啦,省得她整天日夜颠倒。不像话啦!”
徒留衣晚宁怔在院中,偏头看着挂在腊梅树上的肥猫野狐,决定今年山房收回尾款后,定要给陋居加双层隔音板。
等衣伯母安顿好黄庭轩,又纠纠缠缠拉家常半天。一直尾随亲妈的衣晚宁,可算找到时机,气急败坏地问,“妈,你怎么回事?”
衣妈妈当然知道自己女儿要问什么,单手叉腰,另外一手捏着自家女儿的脸,“囡囡,你见到路边流浪狗淋雨都会给小狗撑个雨伞,买根肠。何况这是活生生的人……人啊,无论贫穷还是富贵,都会遇到跨不过去的坎,能拉一把就拉一把呀。小黄再怎么也没亏待过你,现在他遇到了困难,你总不能推人进泥塘吧。”
被衣妈妈怼得哑口无言的衣晚宁,轻轻叹气,知道没办法从自家母亲这里突破了。掏出手机,五根手指在屏幕上一通操作,得到一线消息后,便大大方方走进黄庭轩的临时房间。
反手叩叩房门,单刀直入,“我刚发 v 信问小道士,他说你是被老梁赶下山的,你做什么啦?”居然让那好脾气的老道士气得赶人下山。
闻言,黄庭轩为难了一会儿,言简意赅地告知:让 6 子赢 60 目。
瞬间,衣晚宁了然。
谴责目光扫向黄庭轩。饶是她这样的门外汉,在与黄庭轩耳濡目染的三年里,多多少少知道一些简单围棋小知识:棋手下指导棋主打一个有来有回。让 6 子还赢那么多,摆明让人下不来台。
只能说向来无才无德,心中只有输赢的黄庭轩,没有半点怜惜,心狠手辣地吃光老道长的棋子,宛如秋风扫落叶般无情。
老道士碎了道心,坏了修行,自然要让罪魁祸首的他扫地出门。免得生了心魔,影响修行。
“梁道长顶多算个业余围棋爱好者,太心狠手辣了吧?!”衣晚宁摇头晃脑感慨,“换我,我也要赶你下山。”
黄庭轩没有解释,转身向前走了几步,折返衣晚宁身前,少有的急躁不安,“晚宁,你总是喜欢用别人的看法、别人的感受来评价我。从来不问我事情的来龙去脉,也不给我解释的机会。”
衣晚宁咬了牙,冷笑一声,“所以呢,你觉得委屈。你想要的一个温顺乖巧,不问是非对错,就像欧阳云盈一样?对你是明目张胆的偏爱?”
“关她什么事?”黄庭轩愕然。
还是像以前一样,只要提到这个名字,黄庭轩就开始辩驳,说些什么,两个人的事不要牵涉外人。就算离后,他还是如此。
衣晚宁食指戳了戳黄庭轩的肩窝,微笑地说道:“黄先生,欧阳小姐可是这个世界上,口口声声说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支持你的女人。可不要辜负了这份真情啊……尽管欧阳小姐为了提升棋艺丢下你去了日本,不过,你完全可以追过去嘛。太平洋可没加盖。”
“晚宁……”
看着黄庭轩那小心翼翼又有些小雀跃的神情,衣晚宁差点气死。
“你以为我在吃陈年老醋?”
“不然你为何提欧阳。”黄庭轩拉住衣晚宁的手臂,不让她走开。
有的人真的需要把话说得直白透彻才会相信?
起码衣晚宁认为,黄庭轩是这种人。她右嘴角微翘,从裤兜里拿出手机,单手滑到简讯,特意点击放大,几乎戳在黄庭轩的脸上。
“欧阳小姐前天回国前,特意亲切地告诉我:前妻不要死缠烂打着你不放,不体面,你还有更广阔的天地,不要当你的绊脚石……”
虽说她已经不记恨黄庭轩在婚姻中,为她带来的无穷无尽的伤害,但是遇到这种事,衣晚宁会生气。
一次两次就算了,接连一年,还不单欧阳云盈一人,诸如黄庭轩的好友们,也接连上阵,轮流发讯息指责。若不是她用这个号码多年,舍不得换掉。
好气啊,搞得她像那种辣手摧花的负心人,深深伤害了纯情少男黄庭轩。她顶多……
昨晚,再次收到类似简讯,衣晚宁真的很难咽下这口气,当即就回了电话阴阳怪气一番。
可是,挂了电话后,立刻懊恼不已,怎么能做出那么幼稚的事!而且自己明显没发挥好,应该可以更帅气的吵架。
最起码撂下几句高傲的狠话啊。她居然与欧阳摆证据讲道理,又不是查账!要什么逻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