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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表哥 第70节

  秦夫人和他道:“我知道你恨我……我要你娶别的姑娘你恨我,我替你订亲你也恨我……可我要走了……我看顾不了你了,这是我唯一……能替你做的……”
  秦禹跪在床前,一边哭着,一边去抹她脸上的泪,回道:“我不恨母亲,我知道母亲是为我好……是我样样不如人,总教母亲失望……”
  秦夫人艰难地摇头:“我的禹儿是最好的孩子……可我对你苛责太多,不是个温柔的母亲……”
  秦禹泪如泉涌,说不出话来,秦夫人道:“还有瑾知——”
  程瑾知连忙上前,跪在床前道:“母亲……”
  秦夫人道:“你曾说,你其实不愿嫁秦家……我说你太天真,我的安排是为你好……如今我想,或许真是我错了,不该一意孤行……害了你,又害了禹儿……”
  秦谏听见这话,不由上前一步,看向程瑾知。
  程瑾知哭着摇头,秦夫人道:“听说你本有想嫁的人……既如此,今日就由我作主,让你与穆言和离吧……”
  此话一话,程瑾知吃了一惊,蓦然抬头,边上的程惟简也惊了一下,茫然间不知所措。
  秦夫人道:“舅舅……”
  程惟简上前:“我在……”
  秦夫人道:“便当是我最后的心愿,让他们和离吧……闹了这一年,也够了……他们辛苦,咱们也辛苦……
  “瑾知与穆言……都是好孩子,就让他们遂自己的心愿……去找……执着到最后,都是黄土一抔……又有什么意思……”
  程惟简心里一团乱,看看姐姐,又看看一旁的姐夫,姐夫却只是拭泪,好似对这事没有异议,他当着姐姐的面,也无暇多想,只得点头道:“好,就听姑母安排……”
  “可是母亲——”秦谏忍无可忍,不由上前来,“我没有要和离,我没有!”
  秦夫人看向他:“我不知你心里怎么想……这桩婚事是我提起的,你也因此而恨我……我今日便将它了结,你们如今可以和离了……家里同意了,没人再绑着你们……至于其它的,你们自己去抉择。”
  秦谏看看她,又看看程瑾知,说不出话来。
  他万万没想到,在这最后一刻,继母这个一力促成这桩婚事的人竟然突然改变了态度,将让他们和离当成了自己的遗愿。
  怎会这样,所以他和瑾知的婚姻就此结束了吗?
  原以为他们的婚姻坚不可摧,永远不会有变化,今日才发现一切都变了。
  没有什么是坚不可摧的。
  “以后禹儿……便只能仰仗你了……他毕竟是你弟弟……”秦夫人最后交待道。
  一口气交待这么多话,她已用尽全身力气,不一会儿就陷入昏迷。
  好一会儿,大老爷长叹一声气,开口道:“好了,舅舅,你先与晦玉去休息吧,穆言,与你弟弟他们回去,让你们母安静一会儿,府上事宜便问你二婶,我同她说过了,这段时间就劳她照应着。”
  房中人都散去,秦谏看着程瑾知有话要说,但她依然留在床边,他只得先安排程惟简与程瑾序先去屋中住下。
  程瑾知又在床边照顾了一会儿才离开,到院中,秦谏就在院中等她。
  见了她,他立刻道:“是你求的母亲?你是打定了主意要和离?”
  程瑾知摇摇头:“我没想到母亲会这样说……”
  “那……”他看着她,“你会同意吗?”
  程瑾知不知怎么回,她心里很乱,只是摇头:“我不知道,我……”
  秦谏见到她头上发髻都是毛躁的,意识到她可能这一路都没梳过头,一刻不停才能急赶回来,此时不知怎么难受,又遇着这许多事,心里又怎么能不乱?
  他赶紧道:“好,你好好休息,先去绿影园洗漱了吃些东西,母亲也许就这两天了,到那时候便不能休息了。”
  程瑾知点头,心中梗得厉害。
  对秦家人来说,他们已经度过了最伤心的时候,心中已经能接受秦夫人不久于人世了,可她不是,她在来的路上还在怀疑是骗她的,今日见到人,听到姑母的话,整个人都还在巨大的震惊和悲伤中,根本没有余力想别的。
  她回了绿影园,见到了绿影园初步修缮的样子,洗漱吃饭,勉强躺了一会儿,到晚上,消息传来,秦夫人咽气了。
  程瑾知仍以秦家媳妇的身份待在秦府,与二婶于氏一起操办丧事。
  那日之后,她也与姚望男见过面,但听闻姚望男并不愿意这婚事,甚至得知婚讯后准备乘船南下逃婚,被家人追回去了,硬塞上的花轿。
  来到秦家,她与秦禹各居一屋,两人几乎没说过话,自然她也不和秦家别人说话,再见了好友,似乎也当是秦家人一般,不愿搭理。
  程瑾知自己一团乱麻,姑母走得突然,表弟遭此大难,自己又将和离,她不知用什么态度面对姚望男,也不知两人能说什么,便也没有多说。
  繁忙的丧事过去,她也作出了决定,在秦夫人出殡的第二天,与秦谏在绿影园见面。
  第67章 矫情
  此时的绿影园已经不见一棵竹子,一条青砖小路铺到屋中,院中间挖了种花木的坑,但还未移苗,蔷薇和月季间隔了挨墙种着,都已活苗。
  其余的便是黄土了,甚至已有青绿的杂草从黄土中长出,可见这修中的园子放了一段时间,因为家中出了事。
  她坐在屋檐下,看着他走近,坐到她对面的椅子上。
  他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程瑾知摇摇头,“她毕竟也是我姑母。”
  静默一会儿,她说道:“我还是想回江州。”
  秦谏看着她,心里最后那一点侥幸“砰”地一声砸在了地上。
  其实他能猜到是这样的结果的,她不走才是意外。
  过了好久,他说道:“若有什么难处,记得找我,若突然想回来了,也来找我。”
  “你……”程瑾知迟疑一会儿,缓缓道:“你早些另娶,趁着年轻,不要……”
  “不要因我而耽搁。”后面的话,她没能说出来。
  秦谏笑道:“好啊,我说让你来找我,是说如果我还没另娶的话,也许你走后我也就真的死心放下了,再寻个合适的人成亲。”
  程瑾知突然觉得,也许他也累了,等了她这么久,求了她这么久,而她去意已决,他自然只有另娶他人、生儿育女,将日子过下去。
  他再会娶个什么样的人呢?
  她发现自己鼻头竟泛酸,眼前都是曾经一片翠绿的园景。
  她道:“对不起,害你毁了这园子。”
  “是我对不起你,害你所嫁非人,毁了你姻缘。”他说。
  其实也不算毁,她也曾对他无可自拔地动心的……程瑾知不由看他,欲言又止,最后又将所有话吞进了腹中,只说道:“禹弟和望男,拜托你照顾,我觉得他们是有望做和睦夫妻的,只是成亲的方式不对,我想和他们说几句话,却又是尴尬的身份。”
  “我会的,今后二弟会打理族中事务,弟媳有好几间铺子的嫁妆要管,除去心中怨气与隔阂,他们也能过平静日子。”
  “嗯。”
  一对喜鹊飞来,落在院墙上头,叽叽喳喳,此唱彼和,两人都看过去,陷入沉默。
  第二日,两人便在长辈见证下签下和离书,请来衙门书吏,盖了官府大印,程瑾知与程瑾序先回江州,程惟简本就在京城,再一一将当初的嫁妆从秦府慢慢运出。
  这样登对的两人竟和离,虽说之前已经议论纷纷,但真到这一日也让旁人大吃一惊,着实想不通为何还真闹到这一步。
  消息传到江州也引来议论,连李掌院都问程瑾知,明明伉俪情深,为何和离?但好在这些人也只是问问,她随便敷衍几句就好。
  程瑾知拒绝了父亲让结亲陆家的提议,专心在江州勤练书法,有之前的名气,又有哥哥的助力与知府的赞赏,倒渐渐在江州攒下些许才名,出了一幅千字文小楷字帖,成为江州许多县试考生临摹的字帖,因为其小楷端庄雅正,很得阅卷官员喜欢。
  程瑾知慢慢发现自己选择了一条自由平静而孤单的路,偶尔也会想起秦谏,在日子过于平淡孤单或是受非议时会怀疑自己是否选错了路,甚至在半夜还会梦见自己仍生活在秦家,醒后许久才回过神……
  但待得清醒,一切都会好。
  她以为只等到秦谏成亲的消息传来,她便再不会梦到他了,没想到来年春日时,京中传来噩耗,太子薨逝,举国哀悼。
  得知消息时,她惊得说不出话来,待哥哥回家,才询问得详情。
  太子与东宫臣属微服春狩,不慎坠马,当时没事,夜里却暴毙。
  皇上哀恸不已,亲往东宫见太子遗体,之后龙颜大怒,将所有随行东宫官员依责任轻重而严惩,就算如秦谏这样的皇亲国戚以及能臣干将也没能放过,最后被革职。
  那几晚,程瑾知又不得安眠,半宿都不得入睡。
  她能想到许多,秦谏的被革职不是暂时的,以后就算起复也不会太受重用,因为他是“太子党”。
  太子薨了,下一任太子很可能就是九皇子,而那分明就是秦谏曾经的政敌……他舅舅王善便是被秦谏查办的,他今后登基,不对秦谏秋后算账就不错了,又岂会重用?
  所以,秦谏顺遂的前半生就此结束了吗?
  他那样自傲的人,后面怎么过呢?
  夜里难入眠,早上便会想到给他写信,搜肠刮肚安慰他一番,可如今两人是当真和离了,她不知道能说什么,又以什么身份去说。
  只是某一日,她上江州有名的灵空寺,去替秦家求了佛祖愿家宅平安,秦家这两年频繁起祸事,她觉得再怎么样都够了,不要再给他们降灾难了。
  此后半年,听说秦奕娶新妇了,秦琴也订亲了,秦奕是之前定好的亲事,秦琴嫁的那户人家虽没爵位,却也算新贵,只是比起当初的王家、后来的陆家,门第上到底是差了许多。
  从婚事上最能看出家族的境遇,可以想见,秦谏的没落让秦家后继无人、青黄不接,因此而被京中人看低了。
  不过一直没有秦谏娶妻的消息传来,大概遇此挫折,他也没心思吧。
  此前她给秦禹和姚望男都捎过信,没提两人婚事,只是简单的问候,姚望男没回信,秦禹倒给她回了信,只说自己一切都好,却没有更多细节,明显便是宽她心的敷衍。
  无数日子里,她总觉得寂寥,字如其人,她的行书与草书都被人评说孤傲不驯,率意放纵。
  后来,天渐渐转凉,临近中秋,家中为哥哥议亲,写信让两人回去一趟,哥哥回了,她懒得动,留在了江州。
  中秋这日,书画院放假,她也没有任何能做的事,一早懒懒起床,随便挽了下头发,用了早饭就在院子里闲坐看书,没坐一会儿,却听见外面的扣门声。
  门房去开门,她也抬眼看向外边,被门房挡着,她看不清是谁,却听见门房惊讶的声音:“您是姑……秦公子?”
  随后是一道熟悉的声音:“不知程家表哥表妹可在家,路经此地,特来拜访。”
  程瑾知不由站起身来,此时门房回头看向她,随后让开,秦谏在门外见到院中的她,便进门来,站在院中道:“表妹,我闲来无事,自京城来江南游玩一番,路经此地,想着表妹与表哥在此地,就来拜会一趟,不知是否冒昧。”
  他身后跟着的,是携着礼品的石青。
  程瑾知惊得说不出话来,看着他略瘦削、但还算精神的模样,一时有些语拙,好半天才回话道:“不……不冒昧,你先坐下,我去给你倒茶”
  她往屋中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他一眼,随后吩咐门房:“替秦公子接下行礼,放好车马。”
  说完就立刻进屋去倒茶,出来时秦谏已经坐在了她方才坐的小桌边,她连忙将茶盏放在他面前,坐下来,看向他。
  秦谏问:“表哥呢?”
  程瑾知立刻回:“他回了洛阳。”
  “你没一起回?”
  “没有,他回去是为议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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