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表哥 第65节
明明是姻亲关系,却闹得这么难看,这是多大的笑话,两家都丢不起这样的人。
对于秦谏自己来说,外室找上门还休弃新婚妻子,他这样闹也会大大影响自己的名声,到时没正经人家愿意嫁他的。
她莫名看向他,他说道:“你不必签字,就把它给你父亲看一眼,说是我给的,你父亲就会气得想吐血,不会逼你回去了。”
“然……然后呢?”她问。
“然后就继续拖着啊,我回去就说我过来接你了,好话说尽你还是不回,我也没办法。你父亲则会找到你姑母,两地相隔太远,消息传来传去便要好久,等他们完全弄清因由,又过去三四个月了。”
程瑾知问:“那知道后又会如何?”
秦谏看她:“也许是……我再挨一回打,以及祖父大概觉得我疯了。”
程瑾知真正明白他所谓的“帮她”是怎么帮。
她将休书还给他:“我不要,秦谏,我们还是好好和离吧,我并不想耽误你。”
“谁说耽误呢,并没有耽误,因为我也想拖下去。只要我还是你夫君,他陆淮就不敢乱来,我也还能来找你,来睡你床上,这就是我的目的。”
“你……”
程瑾知半晌才道:“你这又是何必……”
他无奈看着她:“没什么,就是忘不掉你,放不下你,不想娶别人,只想娶你,就算娶不了,耗着也行。”
程瑾知说不出话来,甚至也作不出决定。
第62章 我一定改了我所有毛病……
秦谏道:“很为难吗?二选一,要么跟我走,要么拿休书。”
程瑾知毅然将休书拿回来,随后道:“我绝不会回去,现在不,以后也不。”
“好啊,我知道。”
他说得轻松,随后却接着道:“你跟我回去,我一定改了我所有毛病,绝不向你发脾气,家里大小事都由你作主,行么?”
她抬眼看向他,他看出她眼神中的疲惫,连忙又改口:“说着玩,我听得懂你说的话,也知道你不是开玩笑,你就当我是开玩笑好了,我没有逼你回去。”
程瑾知半晌无言,随后和他道:“你起来吧,东厢房给你收拾好了,今晚你可以睡那边。”
他很舍不得这床,抱了被子不愿动。
程瑾知不再管他,已经去衣箱中拿被褥,显然是准备将床上这一套都换了。
他只好起身,站在床边替她揭开“被自己玷污”的床单,程瑾知已经过来,和他道:“我自己来。”
他将床单放开,站到一旁看她换床单被褥,问:“我突然过来,是不是影响了你,让你很讨厌?”
她不说话。
他又问:“在书画院好吗?我看你最近似乎都在练行书,进步很大,没怎么练小楷了吗?”
她仍然不回话,他只好自说自话:“书画院有什么烦心事,或是练字上有什么烦心事也可以和我说,说不定我也能宽慰宽慰你,回京了我给你写信怎么样?是送到这里还是送到书画院?”
“不必,我没什么要说的。”
秦谏仿佛没听到:“送到书画院?让人知道你有个做京官的亲戚,就没人会欺负你了。”
“我还有个做通判的哥哥。”程瑾知说。
通判在江州仅次于知府,谁会惹她?
秦谏无奈:“说得是。”
说完看着她道:“虽然会很艰难,但也许有一天,不必你说是谁的妹妹、谁的夫人,只用说你是程瑾知,便有许多敬重你。”
程瑾知不由站起身来,转头看向他。
他继续道:“当今许多书法名家,字确实不错,但一半名声靠的是官身;甚至如陆九陵,他的画能迅速流传,一是他确实画得好,二是他曾有望拿状元,却因朝廷一句话就断了仕途,这让许多人同情他,加之他的画萧索寂寥而清冷,更添几分让人唏嘘感叹的意味,所以受人喜欢。
“你女子的身份会让你受攻讦,但同时也会让人另眼相看,秦家和程家还有你老师也是你的后台,能助你迅速成名;但你若只想靠字成名,这些就都不必管,只是更寂寞艰辛,须有天赋,须勤学苦练,还要看命。”
程瑾知其实从来没想过成为什么名家,从小她就知道女子这一生先论出生,再论出嫁,知书达礼、温婉娴淑就是她这种世家贵女立身之本,少女时能许配个好人家,出嫁后能举案齐眉、夫妻和睦,到老了,雍容华贵、儿孙满堂,便是最大的成就。
最初的练字是跟着哥哥瞎混,后来是受了老师与推崇,而现在呢?
现在是因为这是她唯一心甘情愿自己想做、而不是别人规定她一定要做的事。
她从没想过有一番成就,但他却从不怀疑这一点。
“天不早了,你出去吧。”她说。
秦谏走到她面前,将之前那枚印章给她:“想要休书,这个就一起收了,不收就把休书也还我。”
她看着那印章,仍是不伸手,他便将印章放在了一旁桌子上,自个儿出去了。
走到门口,回头问:“你哥哥常带陆淮过来?”
其实也没有,哥哥虽有心让她改嫁陆淮,却不可能表现得太明显,但她不想说。
秦谏等了半天,没等到她回答,又问:“你没当着他的面收拾东厢房吧?”
所以他就是故意要来她房里睡一觉,为的就是让陆淮觉得两人今晚是睡一起的。
程瑾知不想和他说这些:“你快出去吧,我还有事。”
秦谏又问一句:“你明日真的没空吗?”
程瑾知深吸一口气,不耐地回头,他见她这样,还没等她开口,就连忙退开:“好,我不问了,我走了。”
他乖乖去了东厢,程瑾知在这边“砰”地关上了门。
下午睡了一觉,此时百无聊赖,只能坐在房中发呆。
东西厢房相对,他就坐在窗边,到天黑也没见程瑾知往窗边去,直到后面掌灯,她关了窗。
程瑾序似乎是故意让秦谏受冷待,并没有因为家里多了个“客人”就改变自己的行程,天黑才回来,见到屋里东西厢房都亮着灯,便知道秦谏果真是在东厢房住下了。
他想了想,轻敲西厢房的门,进去。
程瑾知在屋里练字,见了他起身给他倒了杯茶,关心道:“哥哥这么晚才回来?”
程瑾序坐下,小声问:“他在东厢住下了?”
程瑾知点头。
“他此番来到底是为什么?”程瑾序问。
程瑾知将那封休书拿了出来。
程瑾序一看,惊得站起来:“他竟要休你!”
说得震怒,几乎想去东厢打人。
程瑾知连忙拉住他:“只是张纸而已,他家人都不知道,也未去官府备案,不算什么。他的意思是,他不愿和离,但愿意我继续待在江州,这休书是给父亲看的,他看了,必定再不会逼我回京城了。”
程惟简的确多次来信要她回去,只差派人来强行将她带走了,若有了这休书,程惟简也要面子,绝不会再死皮赖脸要将女儿送回去。
程瑾序似乎明白了一点,又不是特别明白:“所以他究竟要做什么,他是要和离,还是不要和离?”
程瑾知微微垂眸:“他说他不会和离,但也不想逼我,我如果不愿意回去,那这样耗着也行,他帮我。”
程瑾序想了片刻:“所以其实他是想等你回心转意,自己回去?”
程瑾知点头:“大概是这样。”
“你之前不是说一旦你不回去,来了江州,他就会和离吗?”程瑾序问。
这也将程瑾知问住了,她当时确实这样以为的,她觉得以秦谏的性子绝不会忍受她这样,甚至今日还看到陆淮……他没有拂袖而去,竟还在酒桌上装傻充愣,和哥哥、和陆淮唇枪舌战起来。
“我不知道,或许我也并不了解他。”
“我知道,或许是那外室的事让他丢了人,他前后思量,发现他再娶也比不过你,所以又回头来求你。”程瑾序说。
程瑾知摇头:“云姑娘那事上他和我解释过,我是相信他的,至少后来他没有想过真娶云姑娘,孩子的事他知道,或许事情都在他计划中。”
程瑾序问:“那为何他说要停妻另娶?”
程瑾知小声猜测:“或许和这休书一样,是为了让我继续留在外面。”
程瑾序看着她,觉得她有替秦谏说话的嫌疑,直接问:“你告诉我,你愿意改嫁陆淮吗?”
程瑾知摇头:“我虽不想回去,却也不想改嫁。”
“为什么?陆淮除了仕途比不上秦谏,样样都不比他差,重要的是陆淮绝不会让你受委屈。”程瑾序熟悉陆淮,知道他的人品,在他眼里,男人一时的爱意与做低伏小全都比不上一个人本身的人品,至少陆淮是真正的谦谦君子,绝不会因为爱意不再,就任意轻慢妻子。
程瑾知解释道:“可是哥哥,我不想去指望一个人承诺‘绝不会让我受委屈’,要不要给委屈我受,全凭他的意愿,或是他家人的意愿,于我看来,陆家和秦家并没有区别,甚至姑母做婆婆还另胜一筹,若是嫁陆家,我又何苦从秦家出来?”
“但……你要自己一人孤独终老吗?”程瑾序问,“若因秦谏一人而永不再嫁,那岂不是因噎废食?”
程瑾知明白,也许父亲是希望自己能结两家之好的,但哥哥却不是,他是真心不想她孤寂一生,错过了陆淮,也许再没有更合适的人选。
但她却不想再次踏入牢笼。
她看着房中的烛光,突然想到一条,也许自己成为书法名家后,处境会大大好转。
那个时候她有了名气,有了地位,她的价值不再只是嫁人生子,父亲也许不会逼迫她;她也更能
作自己的主,譬如她想来江州便来了,而不需要有哥哥的支持。
她问:“哥哥为什么不急着成婚呢?”
没等程瑾序回答,她便道:“因为哥哥有官职,有政绩,哥哥想成婚随时可以,传宗接代也许是哥哥要做的,但不是唯一要做的。哥哥,我也希望我这辈子有别的事可做,而不全是侍候婆婆,侍候夫君,替夫家生儿育女。”
程瑾序想了一会儿,“你想在书法上精进,嫁给陆淮也并不影响,你们一人作画,一人写字,不是更好吗?”
“可我现在谁也不想嫁。”程瑾知说。
程瑾序觉得这是秦谏的原因,妹妹还处在秦谏带来的伤痛中,所以不想再嫁。
或许只有早日和秦谏了断,让妹妹自己待一段时间才会好转。
他问:“若我明日正常去衙门,是不是太怠慢了?”说完一想,当初秦谏也没少怠慢程家。
便自己回道:“怠慢就怠慢吧,让他知难而退,早日和离。”
程瑾知沉默不语。
她明日也没准备为了秦谏而留下。
他这辈子大约还没受过这样的冷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