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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表哥 第59节

  秦谏大震,一颗心紧紧揪着,一动不动看着她。
  她神情落寞下去:“后来果然姑母对我满意,老侯爷与老夫人也对我满意,当即就订下了婚事,但我在侯府待了四日,那位表哥却未露面。
  “他们说他课业繁忙,与同窗去外地求学,实在走不开。
  “我将信将疑,觉得再忙,怎能连这样的事都走不开?可大人们都这样说,我只能相信,告诉自己表哥是大才子、是有大抱负的人,岂能如我一样如此得闲。”
  第56章 求表哥成全
  秦谏张了张唇,几乎想说什么,却觉得无可辩驳。
  久久以来,他从未想起这些事,他以为他们的开始是在洞房花烛夜,事实是那一夜她才开始映入他眼帘,可在她那里,关于他这个人的印象从十二岁就开始。
  程瑾知继续道:“后来婚事订下来了,我回了洛阳,到重阳,到腊月,你都不曾登门,我母亲劝我,叫我不要多想。那年我二叔祖母在这庄子上养病,腊月时母亲来看她,我也一同来了。我们在这儿待了三天,听说你腊月二十也会到伊阳,姑母来信,让我们在庄子上多留两天,也许你会来拜访。
  “母亲很紧张,我也很紧张,那一天妈妈给我打扮很久,天明明很冷,却不敢穿多,连吃喝也不敢放肆,我们从早上等到午后,又等到晚上,你并没有来。
  “当天光渐渐黯淡,我终于确定你就是不喜欢我的,就是不想接受这婚事的,这婚事是姑母的意思,是程家毫无骨气的攀附。你,乃至老侯爷、老夫人,都是倨傲的态度。
  “那天我很伤心,很难受,我也是个清高自傲的人,却在那一刻失去了所有的傲气。
  “然后在那天傍晚下起了雪,一行队伍找到了庄上,求见母亲。是江州陆夫人,她曾在姨母家寄居,与我母亲做过两年邻居,她因探亲而羁留洛阳,又遇生病,只好求宿于我们庄上。
  “也就是那一日,我最失意、最难过的时候,遇到了风华正茂,才华横溢的江南陆公子。”
  秦谏数次欲言又止,此时蓦地一震,露出无尽的悲痛和懊恼,以及绝望。
  原来是那时候,原来是在这里……
  “我母亲自然让他们留宿,还亲自照顾陆夫人,两人在床边说了好久的话。
  “陆公子在这草庐里替他母亲煎药,我怕他不会,来这边陪他。后来我说我出生时天下小雪,所以小名叫小雪,他说他行十五,生日也是十五,所以他母亲小时候叫他圆圆,因为十五明月圆。
  “那天我心情不好,不想睡,他担心他母亲身体,也没去睡,雪一直下,我们在这草庐里聊起许多事,读过的诗,看过的画,江南与洛阳的风光,还有我们心中种种期望与感想。
  “直到雪下三尺厚,我们才惊觉竟在此聊了整夜的天,看了一整夜的雪。
  “第二天我母亲才知我竟和他在此坐了一整夜,笑着训我说,都是许了婆家的人,越发不稳重,竟让客人与我一起受冻。
  “那时我分明看到他眼中的错愕失落,而我也重回昨日的难过,第一次意识到我才十五岁,人生却已走向没路。
  “第二天他们就走了,我也与母亲一起回去,我问母亲,与秦家的婚事可不可以退,既然人家不愿意,我们为什么要强求,母亲说绝不可能退。
  “第二次见陆九陵,是在三个月后。他到京城参加春闱,途经洛阳,前来拜访。那时候他在我家住了两日,我们并没有说太多话,可父亲也许是从母亲那里听说了什么,还是让我少露面,不如在房中给姑母绣些东西过去。那一次我向父亲流露出不想嫁去京城,想退婚的意愿,被他下令罚跪三日,禁足一个月。
  “那时我知道,我当真是生是秦家人,死是秦家鬼。
  “然后是那场科举舞弊案,我知道陆九陵被除功名,又被禁考,心中十分不忍,就给他写了一封信,劝他看开——想必那信你也看过了。他自然给我回了信,我看出他言辞中的失落绝望,所以马上再给他写信,如此,一直通信到了我进京前。
  “这期间他不曾进过洛阳,我也没有机会离开家门,再未见过……”
  秦谏听到这里,突然在绝境中看到了光芒,他原以为她与陆九陵是情根深种、海枯石烂,现在才知他们根本没有那么深的感情,的确,她是洛阳已有婚配的大家闺秀,他是江南游历四方的才子,他们根本没有相见相处的机会!
  他绝不相信就凭几封书信,他们能到非卿不可的程度,所以书信上那些就是他们的一切!
  他立刻到她面前,一把拉住她胳膊,仰头望她:“是我的错,从最初到后来都是我错,我绝不会再犯,瑾知,我们和好如初,重新开始好不好?”
  程瑾知随后道:“我很早就知道云姑娘的存在,在婚期前三个月,望男告诉我,你想退婚娶她。”
  秦谏连忙道:“那是我故意说的混账话,就算在当时也不是本意,我刚才所说就是我与云姑娘的所有,绝无半点隐瞒,你信我,我是真心爱你慕你的!”
  程瑾知看向他:“可这一次,我想自己选择一次……秦谏,我想同你和离,可以吗?”
  秦谏怔怔看向她,不敢相信,“为什么?你并没有那么爱陆九陵是不是?我们不也曾好过吗?你相信我,我绝不会再提信的事、提陆九陵事,再不惹你生气,为何一定要和离呢?”
  程瑾知摇摇头,喃喃道:“不会的,你还是你,你是我的夫君,是我的天,我们之间要如何不由我说了算,只由你说了算……而这种日子,我实在过不下去了。和离之后,你自可以娶想娶的人,而我,我从来就没有过作主的机会,从来就没有走另一条路的机会,这大概是我唯一的机会,我不想放弃。”
  秦谏不太明白:“所以你想走的是什么路?”
  “至少不是做你的妻子。”她说。
  秦谏一动不动看向她,眼底发红,沉声道:“你讨厌我吗?不曾爱过我……哪怕一点点吗?”
  程瑾知没回话,好久才道:“求表哥成全。”说完,起身离去。
  他停在原地,看着她远去。
  怎么会这样呢?只要不是嫁给他,任何路都可以吗?
  成全……她要他如何成全,与她和离,放她离开他,给陆九陵机会,然后让自己和另一个不知名的女人过一辈子?
  她又怎么觉得他能做到呢?
  如果那天来的是他,他也可以和她坐在这里看一整夜的雪,聊一整夜的天,他错过了,错过了三年,可现在他们是夫妻,竟连弥补的机会也没有吗?
  他独自在草庐里坐了许久。
  待他回房,夕露来敲门,递给他一页纸。
  他看一眼,上面赫然写着“放妻书”。
  是她的字,她自己写的放妻书,自己签下了名字,按了手印,只等他签上自己的名字。
  字还是他曾见过无数回的字,她用这一手端庄的字给陆九陵寄去许多信,却给自己一纸放妻书。
  第57章 池底的印章
  第二日一早,程瑾知与哥哥一同离开庄子,前往洛阳。
  从昨晚到今早,秦谏都没有给她回复,她不知道他签字了没有。
  但就算不是今日,也是以后吧,她不会再回京城,为此,愿以性命来抗争。
  所以,此一去,就是永别了。
  她撩开车帘,微微探头看向后方,他仍没离去,骑马停在庄子前,远
  远望着她这边。
  间隔太远,她已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是这一刻终究还是想起他在流金河边满天的纸鸢下牵起她的手;想起他带着夜间的冷风揣回云腿小饼来给她;想起他带她去爬浮玉山,见他母亲的雕像;以及他说要在绿影园种满鲜花,要做书法大家程瑾知她夫君……
  “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她也曾幻想过,但终究没有那样的命。
  她放下帘子,将那俊逸的身影隔绝在了视线外。
  直到眼前再也看不见马车的身影,秦谏仍停在原地。
  随从忍不住提醒道:“公子?”
  他恍然回神,缓缓拉起缰绳,这才往京城方向而去。
  其实他大约能猜到,她哥哥是赞同她和离的,所有她才会义无反顾。
  原本的确没可能,但如果她执意离去,程瑾序全力支持,加上他成全,签下放妻书,那和离之事便不再是纸上谈兵,是真的可行。
  若是如此,他们此生便再不复相见了吗?
  想到这一切,他再次抬头望向西方,却再也不见任何有关她的身影。
  那一瞬,无尽的悲痛与绝望涌上心头,他甚至想不顾一切追上去,求她不要如此绝情。
  但是……此时此刻,任何努力都没了意义。
  秦谏回到秦府已是两日后,傍晚到家门,正见到云家哥嫂在门口吵嚷要进去,门房拦着不让。
  见他来,门房松了一口气,忙向他禀报,那云家哥嫂也立刻过来,哥哥朝他道:“秦公子,可算见到你了,你们到底什么时候才娶我妹妹,为什么不放我们进去见秀竹?”
  门房已在马下小声道:“让人去通禀了,云姑娘说不见。”
  秦谏坐在马上,面无表情看着下面一干人,此时的他完全没有心思管这些,冷声道:“不走便将人打走,再让我听见一声吵嚷,走的就是你。”
  门房一听,顿时愣住,连忙朝后道:“拿棍子来,将他们打走!”
  云家哥哥也惊了,口齿已有些不清,威胁道:“你,你你……秦公子你怎么能这样,我妹妹可是怀了你的孩子!你不负责,信不信我们去官府告你?”
  秦谏斜睨下方,淡声道:“那就去告。”说完下马进门去。
  早已有小厮拿了棍棒出来,甚至还有两个拿刀的护院,之前还客气相劝的门房早已变了神色,面露凶狠朝两人道:“快给老子滚,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云家哥嫂不由惶恐起来,还在犹豫,那门房一个眼色,后面拿棍棒的小厮便涌过来,朝他们轮去棍子,云家哥哥连忙跑,肩上却还是挨了一闷棍。
  秀竹在绿影园缩着不敢出去,听说哥哥嫂嫂走了,松了一口气,又听说是被秦谏打走的,便再次揪起心来。
  他回来了,这么快就回来了,他一回来就要赶自己走了吧,然后哥哥嫂嫂就会知道她怀了个野种,后面她都不敢想。
  她忐忑到入夜,发现他并没有来赶她。
  又到第二天,大概一早他就去忙了,也没见人,直到第三天下午,她心中刚放松一点,他却过来了。
  那时秀竹正在院子里和个小丫鬟翻花绳,看见他身影,想也没想就往房里躲,躲了一会儿,悄悄从窗口往外看,只见他坐在了正房屋檐下的椅子上,正好看向她这边。
  已经被他看到,其实她躲着也没什么意义,她只好出来,硬着头皮到他面前。
  秦谏开口:“你躲什么?”
  秀竹垂下头:“我怕你赶我走……”说完又道:“要不然,我在这里做丫鬟好不好?我听她们说聪明一点的可以做二等丫鬟、大丫鬟,笨一点的就做粗使丫鬟,月例也有一两……我能吃苦,也能做细活,我还学会了梳头,我以后侍候程姐姐好不好?”
  “你哥嫂不会同意,你的身份,要么做姨娘,要么走,不可能做丫鬟的。”他面无表情地回答。
  “为什么?”秀竹问。
  秦谏无法和她解释,现在别人对她好,是因为觉得她是半个主子,又怀了孩子,若不是这样,姨娘成了丫鬟,她只会沦为笑柄,不可能在秦府待得下去。
  他沉默半晌,说道:“你坐下说话吧。”
  秀竹到他身旁的椅子上坐下。
  他问:“那个小韩大夫走了,你伤心吗?”
  秀竹不知他为何提起那个人,一提,她就有些想哭,低头道:“自然是有点伤心的。”
  “只是有点吗?你又怎么下定决心来找我呢?若不提身份,你真正喜欢的应该是他是不是?”
  “我没有办法啊,除了找你,我不知道能找谁……”说到这里,她自觉话不对,连忙道:“公子,我已经忘了他了,我想了想,他就是个骗子,说不定已经成亲了,你留下我,不管是当妾还是当丫鬟,我一定全心全意侍候,绝不偷懒!”
  “想到他是骗子,就能忘掉他吗?”他问。
  秀竹有些不懂:“至少不会再难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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