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表哥 第35节
程瑾知高兴,在鸢尾花丛中转了好几圈,又摘了几只花拿在手上,秦谏也挑了一只,给她戴在头上。
两人继续往前走,程瑾知又累了。
“我背你?”他问。
她连忙摇头:“哪有背着人爬山的,那得多累。”
“我想背你。”他说着已在她面前蹲下,“快上来。”
她被他催促着,只好趴到他背上,他轻松将她背起,继续往前走。
有点高,她小心地搂着他肩膀,没走几步便问:“累吗?”
“不累。”
“你把我放下来吧,待会儿给人看到了。”
“看到又怎么样?”
“不好呀。”
他不听,安慰道:“放心,没人,这道观香火并不旺。”
程瑾知仍是不安心,怕他累。
隔一会儿他说:“我感觉到了。”
“感觉到了什么?”她问。
“感觉到了你身上我觉得很美的地方。”
她有些疑惑,因为他说过很多次她美,她不知道他说的哪里。
直到意识到自己贴着他,她怒嗔道:“秦穆言,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秦谏在前面笑,“想想不行吗,我又没说让你下来给我摸一摸。”
“你真是越说越胆大……”她气得在他背后捶他,这时正好有说话声从上面传过来,她连忙道:“快放我下来!”
“没事,我是你夫君,背背你怎么了?”
她已经开始挣扎:“不行,你快放我下来!”
怕她挣扎得摔到了,两个滚下山去,秦谏只好将她放下来。
她立刻整理衣裙,刚整理好,上面便有两个人从山上下来,似乎是两个上山游玩的读书人,两人一边往下走,一边瞥见了程瑾知,不由多看了几眼。
秦谏又要拉她,却被她躲过,只跟着他身后走,待那两人过去,秦谏再次拉住她,冷哼一声。
“身为读书人,理该非礼勿视,却还盯着你看。”
“人家哪有盯着我看,就随意看了两眼。”
“怎么没有,有辱斯文。”
程瑾知说他:“我看没人比你更有辱斯文的。”听之前都说的什么话!
秦谏回过头来看着她笑。
好不容易,又走了小半个时辰才登顶。
上来便能看到那座青瓦红漆的道观,门前一棵极大的菩提树,上面挂满了祈福木牌,缀着红色流苏,远远的似一片红云,很好看。
这想必就是那姻缘树了。
说到做到,秦谏要去祈福。
树旁边坐了个无所事事的老道,告诉两人祈福木牌五十文一只,加祝福符文是八十文,祝福符文再加大宗师开过光的是一百五十文。
程瑾知心想还是京城的道观会做生意,像他们洛阳就没这么多弯弯道道。
秦谏觉得很好,直接道:“那我要两个一百五十文的。”
老道乐呵地给了他两个木牌,说道:“善信心诚,必能得偿所愿。”
秦谏拿了木牌,给一只程瑾知,自己拿了一只去旁边执笔写愿望。
他写完,将笔给她。
程瑾知拿了笔想了片刻,他在一旁道:“这还用想吗?白头偕老,永结同心,百年好合,长长久久。”
她问:“你写的什么?”
秦谏给她看:“愿吾与妻瑾知年年岁岁,永以为好。”下面还认真写了自己的大名,生怕人不知道他来许了这愿。
几行字豪宕秀逸,气势奔放,却是这样温馨的话,让人见了有些心思动荡。
她写不出这样的话,也不敢这样期待。
又踌躇一会儿,她写了九个字:“愿国泰民安,家宅兴旺。”没有写名字。
秦谏在一旁看了,不满道:“这是姻缘树,它管不着国泰民安。”
“那算是我帮你求的,国泰民安,你在朝中才能顺遂,你顺遂了,家宅也就安稳了,那样姻缘自然就好。”她说。
秦谏说不出话来,笑一笑,当她是羞涩,拉着她去许愿。
程瑾知在树下站定,认真地许愿国泰民安,家宅兴旺,最后又在心中默念:“还愿母亲万事顺意,哥哥今年能回一趟家,以及来一趟京城……还有,望男不要和那人订下婚事,以及也愿姑母身体早日康复。”
许愿完,秦谏已经将自己的木牌挂了上去,她见了,将自己的木牌给他:“你帮我挂,挂得高一些愿望更容易实现。”
“那我抱你不就好了,挂得更高。”
“胡说,洞天福地,哪容你这样。”她轻斥,将木牌给他。
秦谏乖乖挂好了木牌,带她去道观。
道观名字叫太平观,算是个不小的道观,供奉的是碧霞元君,程瑾知虽不算特别信佛信道,但对佛祖与天尊都是敬畏的,到各个大殿都认认真真拜了拜,最后从后面的殿出去。
出了太平观,却见到个石雕人像,还还是个女子,她忍不住走近去细看。
雕像雕得很好,女子年轻,不过二十几的模样,头戴华贵的五凤衔珠步摇,锦衣华服,是十分雍容的打扮,面目也是和气中带着尊贵,有一种俯瞰众生的感觉,似乎身份并不普通。
她仰头看了许久,又低头看下方,秦谏问:“在找什么?”
“找生平,怎么下面没有?”
“在那里,刻在石碑上。”
她便去一旁的石碑上看,只见上面写了“大齐玉城长公主”几个字。
她愕然,转过头来,便见秦谏也走了过来,看向那石碑,说道:“其实带你来,是我的私心。这里原本叫浮余山,据说是山脚住的村民都姓余,后来因我母亲来这里住过几次,就改成了浮玉山。”
程瑾知奇怪,“母亲为何来这里住?”
秦谏答:“我母亲崇尚道教,有时会到这里来清修,来了好多次,在她过世后,太平观便修建了她的石雕,小时候我常会过来。”
所以,他说的见一个人,是见他母亲的雕像,这才是她真正的婆婆。
程瑾知看完了那石碑,又到了雕像前,仰头看了一会儿,在雕像前跪下。
秦谏连忙拉她:“不必,这里没有蒲团,石头太硬。”
“应该的。”她双手合十,认真道:“儿媳拜见母亲。”
秦谏也在她身旁跪下,待她拜完,扶她起身。
这后院竟也种了许多竹子,两人沿着竹林小径往前走。
程瑾知问:“母亲是怎样的人?”
秦谏回道:“是爽朗直率的性子,但为人做事却又很细致,她喜欢诗文,最喜欢刘梦得的诗,闲来无事,就教身边宫女认字读诗。我很小也教我念诗,她针线活不好,但给我做了张襁褓,上面就绣了刘梦得的《庭竹》,‘露涤铅粉节,风摇青玉枝。依依似君子,无地不相宜。’大概是希望我如竹一样‘依依似君子,无地不相宜’。
“绣得很难看,最后几个字似乎是懒得绣了,直接用笔写的,洗过几次也就淡了。”
程瑾知忍不住笑:“母亲果真爽朗直率。所以你喜欢竹子,是因为母亲的缘故吗?”
“大概有,母亲过世得早,父亲不是个愿意对子女花心思的人,我小时候常会觉得孤寂,那个时候,就会想起自己的母亲,想起她绣的那半首诗,自然也就对竹子有别样的心思。”
程瑾知突然觉得绿影园的竹子不该挖,对他来说太过残忍。
他这时道:“其实对我母亲的记忆也很模糊了,甚至不知是我的想象,还是真的。她过世时我还小,许多事都是听梅姨提起,只是可惜,梅姨也不在了。”
程瑾知问:“梅姨是谁?”
“是她身边侍候的宫女,也是我父亲的姨娘。”
这倒是她不知道的事,原来公公还曾有位梅姨娘。
“也是生病过世吗?”程瑾知问。
秦谏摇头:“在我七岁时,趁父亲不在家,被……家中的正房娘子寻了由头撵出去,将她嫁人了,第二年生孩子,那家人不愿请大夫,她血崩过世了。”
程瑾知明白过来,那位“正房娘子”,说的正是她姑母。
他这时不愿再叫她母亲,也没有说“你姑母”,所以用了这个称谓。
她轻声问:“姑母不喜欢她?”
秦谏语中泛起一丝冷意:“要不然呢?她连我母亲的遗物都容不下,又怎会容得下我母亲留下的人?”
程瑾知良久沉默,但其实她心中却是能理解姑母的。
犹豫许久,她还是说道:“公主太尊贵了,这位梅姨又是公主母亲的身边人,与你关系也好,对姑母来说便是威胁……她也没想到梅姨会血崩过世。”
秦谏回答:“对她有威胁的人可多不胜数,她也都手段利落地解决了,最后只留了个事事顺着她、对她小心伺候的陶姨娘,她善妒的名声可不是凭空得来的。”
程瑾知沉默。
见她不说话,秦谏回过头:“你不想我说她?”
程瑾知看向他:“我只是觉得,姑母也是可怜人,任她再厉害,再善妒,也还是扶了个陶姨娘。”
“不过是做样子,堵人的嘴。”
“所以作为主母,一定要替夫君纳许多姨娘才好,只有一两个也只算做样子?”她问。
“倒不是那样说,只是纳姨娘更多也只为人丁兴旺,若主母善妒,则会家宅不宁,人丁凋敝,随之便会家族衰落。”秦谏道。
程瑾知默然,顿了顿,露出一丝勉强的笑:“表哥说的是。”
说完,转头去看竹林旁边开出的野花。
秦谏只看到她的侧脸。
他突然感觉到,她那句话不是诚心的,她更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