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表哥 第26节
“二叔,事情怎能……”秦谏还要说话,之前在一旁一声不响的秦琴竟呜咽一声,突然起身大哭着往屋内而去。
程瑾知见情况不对,连忙追进去,竟见秦琴冲向屋内桌子,一把抓起笸箩里的剪刀。
“不可!”她惊叫一声,立刻过去,忙将秦琴抱住,抓住她拿剪刀的手腕,于氏也随即进来帮忙夺剪刀,最后秦谏也进来,接过那剪刀。
秦琴又要往桌上撞,再被于氏拉住。
二老爷此时在门口道:“说好的事,何必寻死觅活?王二郎又有哪里不好?听些风言风语就胡思乱想,我不是你母亲,见你闹一闹就全依你,你便是被你母亲宠坏了!这婚事定了就是定了,再闹也没用!”
秦琴泄了力,颓丧地瘫坐到地上痛哭,程瑾知拽不住,也被她带得跪坐在了地上,看着她却是无可奈何。
于氏跪下身抱着秦琴哭道:“罢了,孩子,是你命里该嫁他的,咱们就从了这命吧,娘给你安排些得力的妈妈陪你过去,常去看你,你怎么也是侯府的姑娘,有我们撑腰,不会受苦的。”
秦谏道:“只是口头说几句,既未提亲,又未下定,如何算定下?二叔便一定要不顾琴妹的终身与这王家结亲么?”
二老爷不悦道:“穆言,我说了,我是她父亲,这是我这二叔房里的事,还由不得你一个孙辈来指手画脚!”
程瑾知见二老爷真的怒了,也知道秦谏方才的语气过于强硬,便起身上前拉住他,提醒他别再冲动。
秦谏却按一按她,示意她自己有数,随即站上前,看着二老爷道:“我既是秦家人,便要为秦家着想,不能看着妹妹被葬送,二叔既执意不顾琴妹死活,我便去找祖父,祖父总能作二叔的主!”
“你……”二老爷大怒,还没说出话来,秦谏便朝程瑾知道:“我去找祖父。”说着就从二老爷身旁挤过,出了房门。
程瑾知愣了一下,在原地站了半晌,随后突然追出去,在院中叫住他:“表哥——”
秦谏回过
头,她跑上前,对他低声道:“祖父不一定反对这婚事,他考虑的是整个秦家,就算不能和王家结亲他也不想得罪王家,除非你有什么理由劝服他拒婚对秦家有好处。”
秦谏微微讶异她竟能考虑到这一层,思虑片刻后朝她点点头:“我明白了,你别在这儿了,就先回去。”
他执意去找祖父,她留在这里只怕要受二叔迁怒。
程瑾知答应,随后他就离了裕春院,往老侯爷所在的贤寿堂而去。
程瑾知看看他远去的背影,又看看屋内秦琴卧房的方向,听着里面的哭泣声,心沉了又沉。
第27章 好想亲你
她并不觉得老侯爷会站在秦谏这一边。
一来,说好的婚事不能轻易翻悔,这是益阳侯府的声誉;
二来,秦琴别无选择,王家在某些方面讲是最合适的;
三来,也许对老侯爷来说,用一个孙女换整个侯府的未来,并不亏。
就像当初她父亲也绝不同意退婚,他宁愿忍气吞声,宁愿装傻,也要欢欢喜喜让她成功嫁给秦谏。他说她一定会过得好,事实是其实她过得好不好,在整个程家的命运面前并不那么重要。
秦谏到贤寿堂,老侯爷正在午睡。
他在门前踱步,心急如焚,恨不能去将祖父叫醒。
现在他就后悔不该拖到今天,应该昨晚就连夜去找二叔劝他们拒婚,拖到了今天,局面竟已变了。
再拖下去,全城都知道两家订婚了,到时再退婚只会更难。
等了好一会儿,他问祖父身边侍候的何伯:“祖父平常几时起?”
何伯回答:“倒也不定,申时之前定会醒来。”
“申时?”那也太晚了!秦谏急不可耐。
又等一会儿,里面传来些许响动,随后便传来一道声音:“老何?”
祖父醒了!
秦谏立刻进屋,在外道:“孙儿有要事求禀祖父。”
里面没声音,何伯进去了,秦谏听见何伯在里面道:“大公子在外等候多时了,说是为琴姐儿的婚事。”
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又过一会儿老侯爷从里面屋出来,坐到了明间堂下。
“琴姐儿的婚事怎么了?”老侯爷问。
秦谏立刻上前,陈述道:“孙儿认为那王昊川不可嫁。”
老侯爷仍是沉默,他继续道:“其一,此人**其小娘,为非作歹,丧门辱德;其二,当日琴妹是被人推下水,极有可能落水之事是由王昊川策划,可见其心思歹毒,拿我益阳侯府当傻子,可恨可恶。琴妹嫁给他,便是送羊入虎口,必不会有好结果。”
“这话你同你二叔说过没?你二叔怎么说?”老侯爷问。
秦谏道:“说过,琴妹与二婶都不愿嫁,但二叔执意婚配,说是今日也在工部衙门里和同僚承认了婚事,婚事就算已订下,无法悔改。”
“既已说定,你又来做什么?”老侯爷问。
秦谏立刻道:“就算说定,也未过礼下聘,去王家推掉又何妨?”
老侯爷看着他,静默不语,转而接了何拍端来的茶。
“祖父!”
老侯爷不紧不慢喝了两口茶,缓声道:“其实下聘了也无妨,也不是不能退,你当初,离婚期不过三个月,不也说要退婚另娶么?”
秦谏没想到老侯爷能将话绕到他身上,不由解释道:“那只是一时糊涂之语,与这次不同,这次那王家……”
“怎么不同呢?我看就是一样的,我问你,瑾知这孩子比你外面那个豆腐西施如何?依你看来,是她能做好这秦家长孙媳,还是瑾知能做好这长孙媳?论出身,论品行,论才能,你媳妇是哪一点不行?”
秦谏连忙道:“我没有说瑾知不行,她自然哪里都好……”
“那你当初为何又要退婚呢?”
“我那时并没见过她,不知她品性,只是冲动之下一时妄言。”
老侯爷冷声道:“那年中秋人家来了,就是来与你相看,是你自己避而不见;之后多少次家中催促你上门拜见,你是不是每每提早离家,走得远远的?是我们没让你见吗?是你自己不见!”
秦谏有些不服气道:“祖父,如今我是在说琴妹的事,并非我与瑾知的事,如今我们已成婚,往事何须再提?”
“何须再提?你不知我为何提?”老侯爷“砰”地一声将盖子扣在茶盏上,看着他,面目严厉。
秦谏知道祖父已动怒,跪下身来。
老侯爷斥声道:“不要以为自己有了些功名与官职就妄自尊大,藐视长辈,不听父母之命,不顾叔婶颜面,张口闭口退婚,婚姻大事在你那里便是儿戏?
“当初闹着退婚,敢让个外室当正室,如今我看你春风得意逍遥得很!没过两个月,竟又干涉起你二叔家的婚事,要人退婚,怎么,秦家在你眼里是一点信用也没有,成天信口胡言?你不要秦家的脸面,我还要!”
秦谏已知祖父态度,必是不愿退婚,且在气头上,便缓和了语气,慢慢道:“祖父,我已知错,祖父替孙儿挑的媳妇很好,瑾知表妹万里挑一,无人可比,有此良配,孙儿此生无憾,也早已决定改过自新,日日自省。
“只是这次的情况与我着实不同,让我娶瑾知,祖父看中的是她这个人,而非程家,而我却是与家中赌气,所以是我错了;但这次的婚事,二叔与祖父看中的都是王家,而非王昊川本人;
“而女子又与男子不同,男子娶错了妻,大不了便做一对怨偶,照样能奔自己的前程,能纳自己喜欢的女子进门,女子的一生却都寄托在丈夫身上,一旦所托非人,便误了终身,祖父岂能眼睁睁看着琴妹误终身?”
老侯爷看着他道:“事在权衡,之前你们说王昊川此人荒淫无道,婚事推也就推了,如今却没有其它选择,且婚事已然说定,此时再拒婚,既是徒增笑柄,又是引王家记恨,这便是你要的结果?”
秦谏道:“琴妹若真耽误婚事,如今有二叔二婶照顾,将来也由我与瑾知照顾,总比嫁入王家好;说引王家记恨,王家先是议亲被拒,随后设计琴妹落水就成功将琴妹娶回家,这是何等藐视?祖父焉知王家不会在背后笑我们?
“以那王昊川阴狠张狂的性子,说不定以后要将内情得意洋洋告诉别人,他坏了秦家姑娘的名声,秦家便要乖乖将姑娘送到他面前,真到那时,秦家颜面又何存?”
老侯爷道:“他们能主动来致歉,便知他们不是那样愚钝之人,真到那时,不过是两败俱伤,人家还不至于。”说罢朝他挥了挥手:“你回去吧,此时已定,不必再多言,从今以后,我不想再听见退婚二字。”
秦谏仍跪在地上不愿走,老侯爷看着他,冷笑:“如何?你这是退婚退上瘾了,倒一次比一次执着?”
“我知道祖父为何执意这桩婚事。”秦谏缓声道,他端端正正跪在地上,看向老侯爷:“祖父认为时局不稳,不想孤注一掷跟着太子一条道走到黑,所以另起一局,保住根基。”
老侯爷睨他一眼,并不说话。
他继续道:“但祖父,皇上正值壮年,并未老去,虽盛宠九皇子,却从未明确说出废立之事,此时便开始站队,是不是太早了一些?”
老侯爷看向他,神色一凛,他毫无畏怯,继续道:“我心向东宫,但这不是秦家选的,而是皇上指派的,皇上任命我为詹事府丞,我必然要心向东宫,这是我的职责,我忠的是君,遵的圣意。
“秦家与王家结亲,却是秦家自己的选择,这是否是告诉皇上,秦家也开始揣摩圣意,投机取巧了?堂堂侯爵府,何必如此钻营?那王善欺上媚下,贪赃枉法,祖父又怎知他日王家不会自取灭亡,反而牵连秦家?”
老侯爷冷声道:“所以,依你之见,
既不必理会秦家名声,也不必在意什么王善王昊川,就此拒了王家,将王家得罪得死死的,等着它自取灭亡?”
“孙儿并非说不必理会,而是与琴妹的终身、秦家的尊严比起来,那一点点的概率,还不值得秦家如此牺牲。”
老侯爷不说话。
秦谏道:“祖父,此事再拖不得,二叔不服长房,一心结交王家,王家怕夜长梦多,动作也极快,到时事态再往前进展,再要推这婚事只会更难。”
“行了,你二叔毕竟是你二叔,还由不得你在此大言不惭,不敬尊长!”
老侯爷喝住他,随即对他越看越气,吹了吹胡子,怒道:“小小年纪,狂妄自大,遇事便不听长辈之命自作主张,嚣张跋扈,你现在便去祠堂罚跪,对着列宗列宗的面好好反省,何为谦卑,何为恭谨,没我的命令不许出来!”
随即交待何伯:“吩咐下去,谁也不许探望不许送饭,就让他饿着!”
“祖父,就算我对二叔有不敬,但方才所言句句肺腑,与王家结亲未必是好事,我秦家的姑娘并未失德,为何要屈辱下嫁?望祖父三思!”秦谏再次恳求。
何伯在旁边劝说:“好了,公子,让你祖父歇会儿吧。”
秦谏还要再劝,老侯爷连连挥手:“快走,去好好跪着反省不许再胡言乱语!”
消息传到贤福院:老侯爷见过秦谏后大动肝火,将他关进了祠堂罚跪,吩咐不许探望不许送饭。
程瑾知就在贤福院中侍候,听秦夫人叹了声气:“这孩子倔强惯了,今日总算吃了些苦头,你祖父是轻易不肯罚他的。”
“这么说,祖父是不同意退婚了?”程瑾知问。
秦夫人轻哼:“当然,退婚成婚的事,岂能儿戏?堂堂侯府哪能说话不算话?”
程瑾知沉默,虽然早知老侯爷多半不会同意,但真正听到答案,还是失落难受。
所以……秦琴的婚事就这么定了?
过一会儿,秦夫人要午休,程瑾知就回了绿影园,午饭时间早已过了,她在贤福院吃了一点,秦谏却没吃。
想了想,她吩咐丫鬟:“去将姑爷的饭菜热一热,拿食盒装好。”
侯府祠堂在东边一座专门的院落,秦谏在里面跪着,老侯爷身边的小庄在看守。
没一会儿,春岚提着食盒过来,给小庄说好话求小庄放人进去送饭。
小庄回道:“老侯爷吩咐过,谁也不许进。”
春岚开始软磨硬泡说好话,小庄仍是不放人,她没办法,只能悄悄拿出银子来,小庄又不收,两人便开始拉扯。
这时秦谏听见祠堂后的小窗外“叩叩”两声。
他意外,以为是小鸟,没一会儿,又听到“叩叩”两声。
于是起身去将小窗打开,外面露出程瑾知的脸,看着他,压低声音道:“表哥,我给你送了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