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她的年轻和鲜活时常感染着他。
饭桌上,付晟华在主位落座。
叶禧表面在认真用餐,实际在拿脚尖勾对面付迎昌的裤脚,一路往上,碰到他结实的肌肉线条。
桌底一片混乱。
付迎昌不动声色瞥她一眼,拿起斯帕,慢条斯理擦拭嘴角。
紧跟着,他手伸到下面,牢牢握住她脚面,轻抚慢捻,揉着她小腿。
叶禧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趁人不注意,一记求放过的眼神投过去,这才将自己解救出来。
她胆子大得很,平常玩得也开,在他面前却是小巫见大巫。
饭过中巡,付晟华同付迎昌提起:“之前同你说的事情,考虑得如何?”
付迎昌淡淡道:“您放心,我心里有数。”
原以为是工作上的事,叶禧根本没在意,只顾吃自己的饭。
付晟华道:“你但凡心里有些数,也不至于拖到现在还没个着落。算算岁数,你如今也老大不小了,这次我不会再干涉,你自己找一个心仪的适婚对象,早日结婚生子,我还等着抱孙子孙女。”
付迎昌浅声答应下来。
下一秒传来餐具相互碰撞的清脆声响。
捏在手里的筷子不小心掉到桌上,叶禧猛地回神,佯装平静地捡起来,机械夹起一块被煎炒得发红的牛肉,塞进嘴里咀嚼。
这顿饭突然变得食不知味。
如果不是偶然得知,叶禧至今仍不知道付迎昌被家里催婚。
他从没跟她提起过这件事,也没主动承诺过婚姻。
即便她从没奢求过这些。
可一码归一码,就算知道道理摆在那,还是会忍不住影响心情。
离开文化公馆,叶禧没跟着付迎昌一起回去,约了朋友晚点去酒吧。
临分别前,付迎昌叫住她,欲言又止。
叶禧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忍着没追问,迎风越走越远。
对于社交,付迎昌对她一向宽泛,除了嘱咐注意安全、早点回家,他从不作多余赘述。
叶禧突然起了反骨,故意在酒吧玩到很晚,拖到后半夜才被朋友送回来。
她其实没喝太多酒,受情绪影响,仿佛已经烂醉如泥。
叶禧意识尚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被他抱去了床上,伸出双臂,缠住他的脖颈不撒手。
她在他领口的位置蹭了蹭,一遍又一遍喊他名字,声音轻飘:“我们生个孩子吧……好不好?给我个孩子。”
知道她醉酒记不住事,付迎昌原本不想在这种时候跟她讲道理,却还是开了口,抬手抚她湿润的眼角,语调似叹息:“禧禧,你太年轻。”
婚姻对她来说太遥远,他从不想用这些束缚住她。
叶禧瞳孔已经开始涣散,自然没把这话听进心里,只凭仅有的印象断断续续地自言自语,说自己其实幻想过他们的结晶长什么样,她希望眉眼像自己,脸型和唇形更像他一些。
她还说,等满周岁,到时给宝宝戴上羊脂玉项圈,可以保平安。
叶禧自顾自说到口干舌燥,天快亮才停下,安然睡去。
隔天酒醒,大脑一片混沌,像被灌了一团浆糊,如何也想不起来那些片段。
她没强行逼自己想起来。
这次阴差阳错的误会终究成了一条导火索,既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真正让她产生离开他的念头,是几个月以后,周依宁宣布婚讯和怀孕的消息。
偏偏凑巧,那天付迎昌应酬到很晚,满身酒气地回来。
叶禧自然而然以为他是因为周依宁才这般,两人不深不浅聊几句,又陷入和从前一样的死循环。
周依宁是她如何都解不开的心结。
付迎昌揉捏两下发疼的眉心,第一次端起长辈的态度跟她长篇大论,竟有种意味不明的深情:“于你我而言,她早就是世界之外的人了。你在意的真是我今晚喝酒的原因吗?就算我无数次说不是因为她,你也不会信。你已经自行下好定义,旁人没法改观。禧禧,别总跟自己较劲。”
他轻易就能看穿她在心理方面的缺陷,且足够理性。
叶禧有种被扒光了丢到街上游荡的羞耻感,憋着一口气,一瞬间涨红了脸。
她没再等他的下文,胡乱拿起搭在沙发靠背的外套和包,快步走出去。
她两天没回来,没接他的电话和短信,强撑起精神,在图书馆查和论文有关的文献,让自己忙起来,不要荒废时间。
直到第三天,各自的情绪消化得差不多了,两人这才重新见面,照常一起吃饭、做.爱。
结束后,叶禧望着灯影四散的天花板,无端试探一句:“不如我们分开吧。”
付迎昌说:“说什么傻话。”
“那你说你爱我。”
付迎昌依然没明确说出口。
他的爱藏在各种无法言说的细节里。
没过几天,叶禧生日,收到了一个价值不菲的玉镯。
她爱不释手,不常把这东西戴在手腕上,多数时候只放在盒子里赏看。
叶禧问过付迎昌为什么突然想送她镯子。
他没说别的,执起她的手,把玩掌心上的白嫩软肉,让她安心戴着。
叶禧知道,自己提分开并不完全是一时冲动,这念头横在脑子里,愈演愈烈。
她开始尝试斩断对付迎昌的依赖,不再隔三差五叨扰他,把他当作第一要位,事事找他商量。
临近毕业,她不想再继续攻读博士,打算直接就业。
付迎昌淡然地说,这样也好,巴黎有很多适合你专业的工作,到时我叫人提前疏通,帮你把一切安排好。
叶禧笑着说好,转头约起国内广告公司的面试。
准备回国找工作这事,她始终没告诉付迎昌,但他还是知道了,从付迦宜嘴里。
她其实有预感,知道他早晚会得知。
叶禧抱着一丝侥幸,给了他们之间最后一个机会——只要他开口挽留,她定会不计前因后果地留下来陪他。
但他的态度始终暧昧不明,既没留她,也没让她走。
事情出现反向的转机,是她毕业那天。
毕业典礼结束,同班有个男生走过来,送她一束花,腼腆一笑,说能不能一起合个影。
叶禧答应下来,拍完照和他随便聊几句,余光注意到付迎昌站在不远处的树下,等着接她回去。
他今天事务缠身,专门腾出时间来参加她的毕业典礼。
她跟对方说了句再见,捧花束去找他。
那时叶禧并不知道,这一幕恰巧是付迎昌决定放她离开的决定性因素。
他看到她和同龄人相处,更鲜活更自在,前途一片璀璨。
她值得拥有更好的人生,可以去切身体会各类新鲜事物,实在没必要守着一眼就能望到头的他。
他贪图她的年轻,私心里希望她能陪自己多走一段路,同时也清楚,他们注定无法走远——他到底没自己以为得那么自私。
年龄差距是最深层次的一道隔阂,像座矗立的山。
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愚公移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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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禧准备回国那天,只见到了他的秘书。
付迎昌实际也来了,在她看不见的阴影处,目睹她过了安检。
北京这座城市太大,对叶禧来说没什么归属感,好在有付迦宜和沈铭玉陪着,最开始那段日子没有多难,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她像是彻底脱胎换骨一次——有一份还不错的新工作,认识了很多新朋友,开始一段新人生。
她和付迎昌彻底断了联系,只能偶尔从付迦宜口中听到有关他的一知半解的近况。
听说他前阵子生病了,整个人瘦了一圈,憔悴不少;听说他被付晟华催婚,父子俩近期因为这事闹得僵硬,很难调解;听说他工作上一切顺利,位置越做越稳、越坐越高;听说他身边没再出现新人,至今仍是单身。
从前她置身事内,对他嘘寒问暖,如今竟也成了只能道听途说的过客。
和付迎昌正式分开后,叶禧没哭过,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午夜梦回究竟熬过了多少空洞的不眠夜,全靠药物吊着神经,才看起来没那么憔悴。
仔细算算,她居然用了将近六年的时间和付迎昌纠缠,即便结果不如人愿,却还是无怨无悔。
她从不后悔爱他。
18年除夕,叶禧和付迦宜一起过新年,辞旧迎新那一刻,她还是忍不住给付迎昌打了通电话。
电话被接通后,是一段漫长到觉得有点折磨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