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她没去顾及身后的程知阙,加快脚步走向梁思觉。
程知阙没急着离开,面无表情扫一眼他们并肩消失的方向,徒增几分心烦意乱。
十分钟后,付迦宜站在院外,跟法国人和其他同事道完别,婉拒了梁思觉相送,跟他说有人来接。
梁思觉没再坚持,将车钥匙交给代驾,离开前嘱咐她,等到家了记得发条消息报个平安。
付迦宜点头,看一眼消失在拐角的车尾,转身上了程知阙的车。
因为有伦古在,这次倒不像上次那样冷场。
付迦宜和伦古聊了会,发现他中文好得不是一星半点,问他是怎么学会的。
伦古透过后视镜看向程知阙,不好意思地笑笑:“国内有比较适合我的技校,阙哥把我接过来,供我上学,又请了老师教我学中文。”
付迦宜问:“驾照也是回国现考的吗?”
伦古答:“去年假期考的。我想着寒暑假没什么事做,就来阙哥这兼职,给他当一段时间司机,耳濡目染,能学到不少东西。”
付迦宜手指动了动,虚攥了下空气,看向身边的程知阙。
车厢昏暗,他对上她的眼睛,等她先开口。
付迦宜说:“伦古今年……多大了?”时间隔得太久,她记忆恍惚。
程知阙缓声说:“刚满十九,跟那年的你一样大。”
她顿了顿,其实想问他,为什么把伦古养在身边,权衡几秒,终是没问出口。
车里开足了暖气,体内酒精尚且没完全挥发掉,付迦宜觉得有些热,往下扯了扯外套,闭眼神游,结果不知不觉把自己游睡着了。
醒来时,车子已经停在小区门口。
付迦宜不知道具体停了多久,慌乱看一眼保安室门前显示的时间,零点将过。
她没想到自己能在程知阙车上犯两次同样的失误,不自在地说:“……怎么没叫醒我?”
程知阙勾了勾唇,“没这个习惯。”
从前没这个习惯,如今也不见得有。
付迦宜想说谢谢送她回来,想起上次他客套的关心,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我走了。”
临下车前,程知阙将手机递给她,叫她输入电话号码。
付迦宜犹豫一下,接过,问他锁屏密码。
她解开锁,将自己的手机号添加至通讯录,要把手机还给他。
程知阙扬眉,“不加个微信?”
“手机号码就是添加方式。”
“你加。”
付迦宜分辨不出他是不是故意,似乎一定要她亲手做这事。
程知阙这么注重隐私一个人,默许她直接点开他微信聊天列表,这发现叫人思绪迟缓。
付迦宜不去观察他面色如何,一鼓作气把手头的事做完,正要去拉车门,被他叫住。
她动作一顿,等他后话。
从前他会顺其自然地称呼她,如今忽略主语,只浅声说了句“等等”。
时移世易,很多细节摆在面前,甚至比一针见血来得直接。
程知阙扫她一眼,目光落在她锁骨周围那片净白皮肤上,提醒她系好扣子再下去,隔几秒,前言不搭后语地又说:“我知道。”
再温和不过的口吻,掺杂了无以名状的衷情。
我知道,你来北京不是因为我。
第44章
那晚临别前, 付迦宜其实没太听懂他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第二天酒劲一过,回想起来还是觉得不太好琢磨, 也就没细究。
她顺手点开程知阙的朋友圈, 里面没什么内容,只有月初发的那条关于互联网论坛大会的链接分享, 孤零零摆在那,供人查询。
反观她的朋友圈,有太多琐碎的生活痕迹——随处可见的风景照和聚会合照, 偶尔还会心血来潮, 分享一两首近期单曲循环的英文歌。
付迦宜指腹划得飞快,从头翻到尾,翻到最后, 重新点开程知阙微信, 设置朋友圈对他不可见。
元旦前夕,付迦宜随梁思觉去了趟合作医院,校验新研发的心脏起搏器的采集功能, 顺便收集病患的使用反馈。
这是付迦宜入职以来参与的第一个项目,虽然不是主要负责人,但耗费了不少心血,很多事都是亲力亲为,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梁思觉恰恰欣赏她这点, 每次出外勤都会特意叫上她, 也算是实践教学。
检测室内,梁思觉盯着电脑上显示的数据, 轻叹一声。
付迦宜问他怎么了。
梁思觉推了推眼镜,惋惜地说:“我们现在做的这款起搏器虽然可以无线操控, 但还不具备蓝牙低耗功能,用手机看不了实时数据,其实挺不方便的。”
这是梁思觉一直以来的遗憾。
付迦宜明白他的意思,笑着安慰:“没办法,你说的那项专利攥在别家公司手里,我们目前弄不到许可,只能在原有基础上搞创新。”
梁思觉说:“要是能促成两家合作就好了。”
“应该没那么容易,我记得你几个月前不是给他们发过邮件?”
“嗯,被拒了,说是没太多盈利空间。”梁思觉说,“不过也能理解,像他们那样的互联网大厂的确没必要跨行跨业,追求这点蝇头小利。”
等医院的人过来对接时,付迦宜随口问起大厂名字,听梁思觉说完,转念想到前两天,她在程知阙朋友圈里点开过互联网论坛大会的宣传页面,这家公司正好是主办方。
付迦宜用手机搜了下论坛举办时间,提议说:“师父,要不让我去试试?”
梁思觉笑说:“你有办法?”
“还不确定,得先试了才知道。”
从医院离开后,付迦宜跟梁思觉打了声招呼,提前下班,顺路到餐厅打包了几样吃食。
沈铭玉今晚没局,一直没出门,正卧在地板上练瑜伽,见付迦宜这么早就回来了,连连称奇,跑去橱柜那,翻出几个干净碗碟,陪她一起吃晚饭。
两人边看综艺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沈铭玉是他们那圈子出了名的玩咖,人脉比较广,付迦宜问她能不能弄到这活动的邀请函。
沈铭玉拿纸巾擦嘴,说:“互联网论坛大会?好像也不是什么保密性质的活动,应该不难,等回头我问问。”
饭后,付迦宜换了身衣服,拉着沈铭玉去健身房。
沈铭玉叫苦不堪,“之前不是说好的,一周只去三次?这周都第几次了?”
付迦宜笑了声,“多运动一下,有什么不好?”
沈铭玉忽凑近些,盯着她看,“小宜。”
“嗯?”
“你现在的表情和语气很像一个人。”
“像谁啊?”
“我小叔。”沈铭玉自顾自嘟囔,“难道师徒间也有这种类似于夫妻相的默契?”
付迦宜没接这话茬,不动声色转移了话题,叫她快去换衣服。
到了健身房,两人站在跑步机上消耗卡路里。
沈铭玉累得不行,放慢速度,对她说:“其实弄邀请函这事,你不如直接找我小叔,对他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付迦宜喘一口粗气,说:“我跟他没你想得那么熟。”
沈铭玉疑惑,“他不是你老师吗?再生份又能生份到哪去。”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人跟人之间的情分有限,消耗没了也就没了,再多一点都是侥幸。”
沈铭玉点点头,表示赞同,“也是这个道理。”
恰巧提到程知阙,付迦宜问:“对了,他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沈铭玉说:“谁?你说我小叔吗?”
“……嗯。”
沈铭玉说:“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搞创投的吧,他名下有个基金会,什么领域都涉及一点,什么有前景就投什么。我太爷爷特别宠我小叔,把捏在手里的人脉全都给了他。”
“我还以为他回国以后,会专攻互联网方面。”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沈铭玉狡黠一笑,“这是他们大人的事,我只负责吃喝玩乐就好了。”
跑了快四十分钟,沈铭玉实在跑不动了,坐在软凳上休息,边擦汗边感叹:“小宜,我真的搞不懂,为什么你每次来健身房都这么拼?”
付迦宜笑笑,淡声说习惯了,从跑步机上下来,到洗手间洗了把脸。
清水洒在皮肤上,有冰凉的刺痛感,她抬起头,盯着镜子里泛红一张脸,思绪无端变得绵长。
或许不是习惯使然,只是每次在健身房运动起来,脑子里总会不自觉地回忆起和程知阙有关的往事,将自己累垮是唯一的纾解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