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男生就近指了指,说:“维奇教授有挺多私人项目,成师兄是负责人之一,曾带队拿过不少奖——喏,这是他们去以色列参加颁奖仪式的时候拍的合照。”
付迦宜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嗓音发涩:“……你确定这是你口中的程师兄吗?”
男生说:“是的,他就是成乐言,你看照片底下是标了名字的。”
付迦宜目光落在那串用拼音组成的英文名上,“你们学院除了这位,还有其他姓程的人吗?”
“没有了,就这一个中国人,我记得很清楚。”
从陈列室离开时,付迦宜行尸走肉一样,踉跄迈下楼梯,右脚差点踩空。
她本能去抓扶手,双脚像被灌了铅,再迈不出一步。
她站在原地没再动。
男生原本走在最前面,回头看她,关切问:“你没事吧?”
付迦宜扯了扯泛白的嘴唇,机械地笑笑,“没事,可能有点低血糖。”
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憋在心里,像早前喝过的那杯苦丁茶。
原想尝试着面不改色把它饮尽,结果反被烫了舌头,浓疮溃烂,久久无法愈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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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上午,付迦宜顶着一对黑眼圈去郊区那栋别墅见付迎昌,赶过去前,强撑着精神到附近商场买些兔粮和玩具,顺便给他选了条领带当谢礼。
付迎昌看到那条领带,没说什么,叫保姆熨烫好,送到衣帽间。
付迎昌执起紫砂壶,给她倒一杯温茶,淡淡道:“准备什么时候去那边?”
付迦宜一顿,捧起茶杯,低声说了句“谢谢”,又说:“明早就走。”
“怎么不多待两日?”
“马上开学了,到那边仔细整理一遍行李,省得到时走得急,再落下什么。”
付迎昌说:“学校离家不算近,等开学以后,找个时间在附近选套合眼缘的房子。我到时买给你。”
付迦宜怔然,短暂权衡,到底没拒绝他的好意,“不知道爸会不会同意我上学期间出去住。”
付迎昌不咸不淡扫来一眼,“你只管选你的,这些事没必要操心。”
短暂无言。
付迦宜回看他,“大哥,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
“什么。”
“你为什么突然有这么大的转变?”话说到这份上,付迦宜没再藏着掖着,坦言,“我觉得你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付迎昌平声说:“以前已经成为过去式,我没有回顾的打算。过往对你的疏忽,今后我会慢慢弥补。”
如果不是亲耳听见,付迦宜断不会相信这些话是从付迎昌嘴里讲出。
听惯了他的冷言冷语,突然换成如今这种相处模式,她俨然不太适应。
从昨天到现在,付迦宜脑子乱得厉害,没心思回应什么,安静坐在那,慢慢啜完一整杯茶。
没一会,付迎昌秘书进来,将一摞文件夹放到茶几上。
付迦宜低头看了眼文件夹右上角的logo标识,问道:“会馆最近是出了什么事吗?”
“有人以职工名义在资料库无痕调阅了当年那桩旧事的档案,这几日在逐一排查是谁做的。”
付迦宜满头雾水,“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说来话长。你还是少知道为好。”
从付迎昌那出来,付迦宜坐在车里,偏头看向窗外,视线频频发直。
在人前,她可以控制自己不去想跟程知阙有关的事,可注意力一旦集中,精神松懈下来,很容易卸下刻意伪装后的平静,整个人被寒潮笼罩,一颗心脏像裹了层冰。
老方透过后视镜看她一眼,问她需不需要纸巾。
付迦宜反应偏迟钝,用手背碰了下脸颊,触到一抹湿润。
她这才发现自己在哭,太压抑,连腔调都发不出。
老方一直候在车里,没随她进门,以为她又在付迎昌那受了什么委屈,语重心长道:“虽说兄妹之间没有隔夜仇,可很多矛盾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倘若你觉得不愉快,先不见你大哥了就是,千万别委屈自己。”
付迦宜看向驾驶座,轻声说:“方叔。”
老方连忙应出一声。
“不想明早走了,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老方问道:“用不用提前知会程老师一声?”
付迦宜抹了把眼泪,淡淡地说:“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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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跟程知阙约好,等回去时去酒馆和他汇合,付迦宜有意爽约,没和他说自己临时改了返程时间,直接回到住处。
夜深人静,程知阙仍没回来,今晚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付迦宜拖着疲乏的身体到浴室泡澡,浴缸装满水,雾气弥漫,她将自己完全融进水里,直到产生轻微的窒息感才肯冒出头。
在浴室待了快两小时,水温渐凉,付迦宜没吹干头发,吞服几粒褪黑素,躺在床上睡觉。
她睡得并不踏实,一遍遍做噩梦,梦见小时候和父亲相处,付晟华眼里有惋惜,对她说,你性子但凡有两三分像安黛,我也不会这样失望;梦见和付迎昌打招呼,亲昵地喊他大哥,被直接忽视。
到最后,梦见程知阙,他将她拉出深渊,转念又将她推进悬崖。
醒来时,付迦宜浑身是汗,落寞感几乎快要将人淹没。
她对程知阙由喜欢到爱,有无条件的信任和依赖,那种情绪有多深刻,反弹就有多厉害,镂心刻骨,深切着白。
付迦宜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整天没出门。
老方看在眼里,实在着急,不得已给程知阙打了通电话。
程知阙这才得知她已经回来了。
一个小时后,他站在走廊,抬手敲了几下她卧室的房门,迟迟没见她出声回应,握住把手,拧开,径自走进去。
外面天色透亮,室内光线被窗帘遮住,分不清白天黑夜。
付迦宜呆坐在床头,听到动静,缓慢地偏过头,望向门口。
程知阙没开灯,摸黑走到她身旁,抚她发凉的肩头。
他身上有股风尘仆仆的清霜气息,混着浅淡烟味。
付迦宜看着他模糊的面部轮廓,肘部拄着床沿,使自己坐起来,主动缠住他的脖颈。
程知阙单手搂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低声问:“怎么回来也没说一声?”
付迦宜没回答,干燥的嘴唇触碰到他喉结,渐渐向上移,边吻他边说:“程知阙,给我……”
她太需要汲取温暖。
哪怕对方是亲手将她送进冰窖的人。
第37章
程知阙熟知她身上所有的敏感点, 耐心为她铺垫前奏,张弛有度,明显想让她高兴起来。
她用这种事麻痹自己, 他甘愿贴心服务, 完全顾及到她的舒适度。
知道她身体舒展得差不多了,程知阙收回手, 拿纸巾擦净指腹的水渍,亲了亲她的额头,哄道:“我去楼上拿套。”
他衣衫完整, 刚刚为了方便手中动作, 只摘掉了风衣外套和腕表。
黑暗中,付迦宜小腿缠住他,不让他走, 他身上穿的绸缎衬衫面料凉滑, 紧贴她的皮肤,带来一阵又一阵颤栗。
程知阙低头,“听话。”
付迦宜不依, 有隐隐坚持的意思,颤着手指去解他衬衫纽扣。
程知阙算了下她的安全期,握住她的手,没再让她代劳,俯身, 边解扣子边吻她。
他进来时, 她整个人缩成一团,不断放缓呼吸, 尽量让自己不要排斥他。
两个人相处,不再隔一层涂了润滑的橡胶, 趋近于最无间的一种亲昵。
此时此刻,身体有种近乎癫狂的愉悦,付迦宜无端觉得悲哀,闭上眼睛不去看他,完全沉浸在虚无的极乐世界,享受其中。
结束时,程知阙就近点开一盏壁灯,看了眼她腹部残留的白色黏滑,抱她去冲澡。
浴室内,白雾向上扩散,渐渐隔绝了视线,浴缸里的热水没过肩膀,两个人几度安静,很长一段时间没说话。
程知阙从后面抱她,半晌才开口:“和家里人吵架了?”
付迦宜睫毛颤了颤,“……方叔告诉你的?”
“嗯。”
付迦宜没否认,私心里由着他们误会,“具体的我暂时不想说,可以先别问吗?”
程知阙低头看她白皙后颈,“好。”
又是一阵沉默。
付迦宜问:“你这两天是在庄宁那住的吗?”
“嗯。”程知阙说,“涂安娜跟徐淼和好了,他们也在。她一直说想见你,你想去的话,改日我们一起过去。”
付迦宜背对着他,自嘲一笑,“好啊。”
成乐言的事是个征兆,用蛮力强行撕开一道口子,过往围绕在程知阙身边的桩桩件件突然变得有迹可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