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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付迦宜顿一下,没理,将手机放回去,拿起一旁的玻璃杯,仰头喝完小半杯水。
  温水顺喉咙淌过,缓解了轻微不适。
  这次回来是临时起意,没提前征得付晟华的同意,自然不可能直接回文化公馆。
  好在叶禧这有一隅之地供她安身,这样的出逃也不算太狼狈。
  昨晚在酒馆,和程知阙那一瞬间的对视叫她觉得难捱,心脏止不住地往下沉。
  她没法再故作平常地跟他在同一屋檐下相处,凭冲动行事,联系老方,说想回巴黎。
  这通电话是当着程知阙面打的,他当时没多言,叫庄宁让厨房那边打包一份牛奶和三明治,给她带着路上吃,又嘱咐她注意安全。
  无论陷入怎样的僵局,他依旧是个贴心的好好情人,充分尊重她的每个决定。
  付迦宜将水杯放到床头柜上,起身去客厅找叶禧。
  见她脸色没那么差了,叶禧放下心,试探地问:“你和他吵架了吗?”
  付迦宜睫毛发颤,轻声说:“我也不知道我们这样究竟算不算吵架。”
  “他是不是出了什么错处,惹你伤心了?”
  付迦宜简单讲一遍事情经过,又说:“其实我一直在想,是他对不起我吗?又或者,他对不起我什么?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事本身没有谁对谁错,可能只是立场不同而已。”
  他们之间没明确说过开始,也从没约定过触及到婚姻的更深一步的将来,她不至于一定要较这个真,平白无故给自己添堵。
  可说来说去,她和程知阙之间似乎一直存在一个被忽略的问题——两人年龄差摆在那,对待感情的认知不同,造就了这些潜在矛盾。
  叶禧多少能明白她的意思,叹了口气,“你正处在少女情怀半退不退的年纪,但他已经走到以事业为重的另一阶段。一个满心都是恋爱,一个注定不会把恋爱放在第一要位,你们俩的人生轨迹看似有一部分重叠,实际更像是错开的,这种关系太不对等了。”
  付迦宜说:“我知道,可让我真正失望的不是这点。”
  她可以因为喜欢程知阙而选择美化两人的关系,也可以明面上装作毫不知情,但有些话一旦由他亲口讲出,就变成了另外一种性质。
  叶禧凑到她身旁,搂着她肩膀,“虽然我有过恋爱经历,可交往对象都是同龄人,实在看不透这些老男人心里的弯弯绕绕,不过我知道一点——谈恋爱期间,如果对方让你不开心了,不论出于什么原因,一定都是对方的错。”
  付迦宜勉强笑了笑,“我自认为已经够清醒的了,怎么到头来,还是把自己搞成现在这样。”
  叶禧表示理解,“你的初恋起点太高了,碰到的对手跟自己不在一个层次,拿捏不准也正常。”
  付迦宜没再说话,半抱着双膝,后背贴在沙发靠背,对着窗外发呆。
  叶禧瞧着这样的她,无端晃了下神。
  付迦宜身上穿了件白色睡裙,款式简洁,一头长发随意披在肩后,不修边幅,但气质难掩。
  叶禧一直都知道她长得漂亮,是那种没什么攻击力的妩媚,有自小养尊处优的加持,又掺杂了一些清冷感。
  小时候她们一起学高尔夫、舞蹈、礼仪,还有各种杂七杂八的课程,付迦宜再不喜欢,都会按时按点报道,固执地把它们全学完,从一而终。
  这是从她身上影射出的性格底色,在感情方面大概也是如此。
  一个既漂亮又专情的人,且家世不俗,生来叠满了正向buff,仿佛就该是被无条件爱着的。
  叶禧一点也不希望看到她情路坎坷,因为对方暗自伤怀。
  在客厅待了片刻,付迦宜回房继续补觉,直到傍晚才起床,穿戴整齐,准备出去透口气。
  知道她兴致不高,或许更想一个人待会,叶禧没说作陪的话,只嘱咐她早点回来。
  付迦宜带上门禁卡,漫无目的绕行,不知不觉走到小区的地下车库入口。
  有辆车忽然往右拐,缓缓停在她面前,后座车窗下降,露出付迎昌面无表情一张脸。
  付迦宜面露意外,隔十几秒才反应过来,讷讷喊了声“大哥”。
  她平时对付迎昌了解不多,不知道他在这小区还有房产。
  付迎昌看着她,淡淡道:“如果没记错,你现在不应该在巴黎。”
  付迦宜轻声说:“不打一声招呼就回来是我不对,但我只是想和禧禧见一面,没别的意思,也不打算上赶着给你和爸添麻烦。过两天我会悄无声息地离开。”
  付迎昌说:“我没有过问你私事的意思,不用解释这么多。”
  付迦宜抿住唇,没作声。
  “你回来的事,爸不会知道。放心吧。”
  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付迦宜微愣,“……谢谢大哥。”
  一阵沉默。
  付迎昌平声说:“今天还有其他安排么。”
  “什么?”
  “没有的话,请你吃饭。”
  付迦宜抬眼看向坐在车里的付迎昌,总觉得他似乎哪里变了,一时又形容不出这种异样。
  她不想像上次那样,对他抱有希冀,最后被浇了一盆冷水,正要找理由推辞,听见他又说:“不聊别的,只单纯叙个旧。”
  听出他语调里难得的温和,话说到这份上,再拒绝就显得有点不识抬举了。
  她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旧可以叙,犹豫一霎,还是对他说:“我上楼跟禧禧打声招呼再走。”
  十分钟后,付迦宜上了付迎昌的车,一路无言。
  车厢内开足了冷气,她觉得冷,把手覆在胳膊上,来回揉搓两下。
  付迎昌扫她一眼,叫司机调高空调温度。
  付迦宜顿了顿,什么都没说,偏头看向窗外快速轮换的景致。
  原以为是就近到某个高档餐厅吃饭,没想到司机直接将车开往付迎昌在郊区的独栋别墅。
  他们赶到时,厨房那边还没出餐,付迎昌将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扯了扯领带,叫她自便,说完径自去楼上书房处理工作。
  没有他在场,付迦宜反而更自在些,问保姆能不能到周围逛逛。
  保姆是新来的,不知道她的身份,只把她当作贵客,笑说当然可以,还问她需不需要带路。
  付迦宜说不用,一个人来到院子里。
  这套房子是付晟华当年送给付迎昌和周依宁的订婚礼物,婚后两人大部分时间住在这,偶尔会回文化公馆小住,守在付晟华身旁尽孝。
  瞧着房子内外人来人往的烟火气,不难猜出,自从离婚后,大概只有周依宁搬了出去,付迎昌一直没搬,他应当是将这里当成家的。
  人生地不熟,又是别人的地盘,付迦宜没逛太久,正要回去,余光注意到栅栏底下有个巨型铁笼,里面养了七八只棕色垂耳兔。
  每只体型都很圆润,毛发发亮,能看出饲养人将它们养得极好。
  付迦宜走过去,半蹲下身体,左手沿缝隙伸进去,抚摸其中一只的皮毛。
  刚才和她聊天的保姆靠过来,站在她身后,笑说:“付先生平时都是亲自喂食,除非出差,不然不会把它们交给旁人去养。”
  付迦宜想象不出付迎昌还有这一面,低声说:“我一直以为,他只喜欢冷血动物。”
  保姆说:“我也是听老管家说的——付先生有个妹妹,当年养了只像这样的兔子,因为贪玩被他们父亲没收了,付先生就把兔子带到自己住的地方养,打算等一段时间再交给妹妹,结果因为没经验,把兔子养死了,后来陆陆续续又养了很多只,一窝生一窝,才有了今天这些。”
  付迦宜清晰记得那段不算愉快的插曲,但不知道其中有这么多弯绕曲折,面色一滞,顺着保姆的话想起当年那件事。
  她以为小时候养的那只兔子早就成了接风宴上的一道盘中餐,从没想过是被付迎昌解救了出来。
  吃晚饭时,付迦宜一度想提起往事,一时组织不好措辞,也就没提。
  一顿饭吃得异常和谐,虽然免不了时不时的冷场,但已经比上次好太多,起码能聊些以前鲜少聊到的近况和家常。
  晚上,付迎昌亲自送她回叶禧的住处。
  实话讲,付迦宜有些受宠若惊,如果不是付迎昌明确讲过今晚只是单纯叙旧,她甚至以为付晟华又有什么命令要他亲自传达。
  车子停在小区门口,付迦宜下车前,忽说:“大哥,回去的时候一路顺风。”
  付迎昌淡淡看她一眼,“知道了。照顾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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