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不过短短几个月,这里到处都是程知阙的影子, 充满他的气息和各种细微的生活痕迹。
不到十五分钟,程知阙出了浴室,到隔间吹头发。
磨砂玻璃隐隐映出他的身影,白色睡袍格外显眼,付迦宜瞥一眼,默默收回视线,重新躺了回去。
没一会,程知阙收拾完自己,躺到她身边,临上床前关掉主灯,只留一盏暖调台灯照明。
周遭变幽暗,感观被无限放大,付迦宜放缓呼吸,闻到他身上清凉的须后水味道。
她背对着他,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充分感受洒在颈间的那股灼热气息。
腰间突然横出一只手,将她拢过来,两人距离一下拉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亲昵。
短暂无言。
付迦宜正在心里组织措辞,他比她先一步开口,没有太多铺垫,直截了当地说:“我母亲因病离世,这不是什么秘密。”
她没想到他开场白讲得这般直接,不带一丝一毫迂回。
付迦宜沉默好一会,应声:“可你也没告诉过我这些,我很难不认为,你根本不打算让我知道。”
程知阙帮她捋顺那些被忽略掉的逻辑,“我如果真不打算让你知道,又怎么会由着你单独去找涂安娜?退一步讲,在你去找她前,我大可以托她帮忙保守秘密,她不会不站在我这边。”
论谈判,他的确是高手,可细究起来,付迦宜仍觉不甘,“我之前跟你说过,我想去见你母亲,你当时但凡有心早就说了,不是吗?”
“抱歉,这的确是我的疏忽,我原以为,过早共情一件已经发生的事没什么必要。”
“……什么意思。”
“不希望看到你为我伤怀的意思。”
付迦宜怔愣许久,听见他又说:“迦迦,有些事你开口问,我未必不肯知无不言,我们之间还不至于靠矛盾和冲突去磨合。”
刻意保持的清醒像指间流沙,用力攥紧反而消逝得更快。
付迦宜渐渐放松下来,吸了吸鼻子,嗡着嗓子说:“为什么一定要等我开口去问,你才选择知无不言?那样的话,我跟上赶着剖析你没有任何区别。”
程知阙笑说:“真把我当成你肚子里的蛔虫了?”
“你难道不是吗?”
“嗯,我一定好好钻研这项技术,争取早点融会贯通。”
程知阙并非听不出她语调里不自知的委屈,缓声解释:“就像我之前说的,你们小姑娘的心思其实不太容易猜。迦迦,在感情方面,我不是永远都能看透你的想法,也会有词不达意的时候。不是你在上赶着剖析我,而是我很需要你的提点。”
他语气太温柔,放低姿态表达这份需要,不乏长辈的包容。
这一瞬间,付迦宜忽然释怀了。
即便他的真心无法满载,暂时不能拿出百分百的实意,她还是决定放一放水,体谅他的竭尽所能。
付迦宜想了想,顺势往下说:“……我现在就有个问题想问。”
程知阙懒洋洋地应了声,原本贴在她腹部的手沿裙摆钻进去,向上游离,“但说无妨。”
付迦宜试图阻止他,“别……先等我问完再做其他的事。”
程知阙捕捉她话里的漏洞,“等你问完之后就能做了?”
她这才发觉自己打不回这个圆场,“你听错了,我刚刚没说过那句话。”
程知阙笑出一声,随她耍赖,“你问你的,我认真回答就是,又不耽误什么。”
付迦宜忍着难耐的酥麻,正了正色,“涂医生托我转交给你的那支钢笔,对你母亲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吗?”
“应该吧。老物件了,是我父亲当年给她的定情信物。”
付迦宜心里了然,正想继续说些什么,被他接下来的动作生生打断。
程知阙单手覆住那团柔软,细碎的吻落在她耳后,轻抚、揉捏,带几分缠绵意味。
她从未有过这种新奇体验,呼吸一下乱了,手指抓了下床单,下意识回头去看他。
似暗非暗的环境中,程知阙毫不避讳,任由她打量他眼底暗流涌动的欲念。
她身体没完全翻转过来,这姿势接起吻来有些费力,他空闲的另一只手托住她后颈,借了处支点给她。
就在付迦宜以为他会顺势而为,直接进行到下一步时,程知阙适时收了手,将人揽进怀里,顺便掖了掖她那边的被角,隔绝掉冷空气。
付迦宜微吁着气,“……不继续了吗?”
“进展太快了,你可能会紧张。”
“万一我不紧张呢?”
程知阙笑着看她,“对自己这么有信心?”
付迦宜摇头,“不是对自己有信心,是对你有信心。我知道你不会伤害到我。”
程知阙目光发深,面上依旧带笑,“那我到时一定交出一份满意答卷。”
听出他话里的浮浪,付迦宜耳廓泛红,装听不见。
一时无人讲话,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似有若无的呼吸声。
付迦宜很享受这种交颈而卧的时刻,放眼去看台灯晕出的光,腾空思绪,忽想起高中时和叶禧偷偷看过的那部黄色影片。
她一直觉得,性无法完全跟爱分开,也不能单拎出来随意衡量,要二者结合才最完美。
她喜欢程知阙,身心都契合,那些能做的、不能做的,她都想和他尝试一遍,不计任何后果。
时间分秒绵长,进到一个全新节点。
付迦宜稍微动了下身体,由平躺变成侧躺,和他面对面,试探出声:“程知阙,你睡着了吗?”
回答她的,是低哑一句“还没”。
程知阙睁眼,眼里慢慢恢复清明,“怎么了?”
“我其实还有个问题。”
他哑然失笑,“我倒想听听,什么问题非要趁今晚问完。”
付迦宜跟着笑了下,“我是想问——上次在我爷爷那,我们一起聊天,你为什么打保票说阿姨会喜欢我?”
“我想想怎么答。”困意影响作答,程知阙搂着她,认真思考几秒,“你帮过她的忙。”
付迦宜一愣,“你是说帮忙带回阿姨的钢笔吗?”
“不是。另一件事。”
付迦宜没说话,一个人想了很久,久到身旁的程知阙呼吸微沉,像是已经睡着。
她心中隐有预感,好奇得厉害,趴在床上看他,一时顾不上别的,只想求证。
付迦宜轻声打破寂静:“在墓园那次,我看到无字碑上有一张照片,那个人就是阿姨,对吗?”
顿了顿,她想起什么,又说,“那天我和叶禧在门口躲雨,你是不是听到我们聊什么了?”
十几秒后,程知阙勾了勾唇,将人重新按进怀里,吻她耳垂,“乖,先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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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早晨,趁天还没亮,付迦宜拖着疲乏的身体从程知阙房间出来,悄无声息回到自己卧室,给叶禧一种她整晚都没出去过的假象。
难得赖次床,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付迦宜简单洗过漱,下楼去找叶禧。
叶禧坐在客厅沙发上吃水果,瞧见她过来,往一旁挪了挪,腾出空位,“小宜,来我这边坐,给你看个视频。”
付迦宜看向笔记本屏幕,“什么视频?”
“一个互联网公司推发的电子产品,机身植入了蓝牙芯片,看起来很高级的样子。”
付迦宜扫一眼品牌名,“的确够新颖。”
叶禧说:“据说这家公司的三位创始人都是七大毕业的,其中有两位是中国人。你们学校还真是人才辈出。”
付迦宜笑说:“我还没正式入学,顶多算半个七大学子。”
看完宣传片,叶禧问:“你说这种无线技术以后会不会成为流行趋势?”
付迦宜说:“我觉得会。”
叶禧讶然:“诶?为什么这么肯定?”
“说不上来,可能是作为消费者的直觉。”付迦宜理性分析,“这一行目前好像没太多人试错,我觉得能开拓先河的人,真的很厉害。”
程知阙从外面回来,穿过玄关,正巧听到她们聊天,话题极具前瞻性,正经得不像是从两个小姑娘嘴里讲出。
或多或少有被付迦宜说的最后一句话取悦到,程知阙扬一扬眉,心情似乎不错,没现身打扰她们,不急进去,拐到露台待了会。
老方近期恢复得不错,换一身休闲服,边打太极边晒太阳。
见程知阙坐在那,定睛细瞧,发现他下唇有块结痂的细小伤疤,不由关切道:“程老师最近可是上火了?”
程知阙答得模棱两可:“可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