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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被外面的风一吹,她酒醒不少,但还是晕,借着程知阙的手臂勉强站稳。
  这条路很短,走起来却格外漫长,程知阙也不催促,攒足了耐性随她的步调走,时不时将人揽过来,提醒她别走错方向。
  付迦宜乖得不行,后半程几乎倚在他身上,柔若无骨。
  院子里,有人在用工具打捞水池表面的蚊虫,知道她不想被发现,程知阙直接带她从小门进去。
  周遭昏暗,安静得只剩彼此的呼吸声。
  刚靠近楼梯口,付迦宜停住脚步,没继续向前。
  程知阙回头看她,“怎么了?”
  “感觉我们有点像在……”那两个字刻意被压低,听不太真切。
  程知阙不用细想便能明白她的意思,但还是故意问:“像在什么?”
  她踮起脚,凑到他耳边,大着胆子说:“……偷情。”
  程知阙闷着喉咙轻笑,“这话也是你汉语私教老师教的?”
  付迦宜温吞摇头,“我有个朋友叫叶禧,你上次应该见过她。”
  “然后呢。”
  “初高中的时候,她从国内海淘了很多言情小说,其中有几本带颜色的。”断断续续讲完,付迦宜呼出一口热气,勉强提起些精神,继续酒后吐真言,“我所有的启蒙……都是跟书里学的。”
  “都学了什么?”
  付迦宜似醒非醒,眼神有点呆滞,像在思考,两只细腕缠住他肩膀,嘴唇凑到他下巴的位置,越靠越近。
  吻上去前一秒,她突然变成泄了气的皮球,将脸颊埋进他颈间,低喃出声:“……好困,想睡觉了。”
  程知阙失笑,安抚一样摸她后脑,领她回自己房间。
  付迦宜靠坐在床头,紧盯他侧脸,嗡着嗓子喊他名字:“……程知阙。”
  “怎么。”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好看。”
  “喜欢?”
  “嗯……喜欢。”
  程知阙笑了声,“好乖,问什么答什么。”
  “这样不好吗?”
  “没什么不好。”程知阙扯过被子给她盖上,“好好睡一觉,我走了。”
  付迦宜勾住他手指,“别走……我想你陪我。”
  程知阙捏了捏她手心,“迦迦,别再招我。我是个正常男人,可经不住你这么折腾。”
  从她房间离开,程知阙到露台吹了会凉风,接连抽完两支烟。
  临走前,淡淡睨了眼四方的天。
  -
  宿醉的后遗症是头痛欲裂,外加轻微的断片。
  第二天回程路上,付迦宜缓了许久才恢复些精神,想起昨晚跟程知阙都聊了些什么,一个头两个大,小半天时间没好意思主动跟他搭话。
  她从没喝醉过,这是第一次失态,足够叫人记忆犹新。
  程知阙有意照顾她的酒后窘迫,没提昨晚,等回到住处,让朱阿姨煮了碗醒酒汤给她,这段插曲也就过去。
  接下来半月,付迦宜在考前复习中度过。
  课程只差收尾阶段,程知阙没给她派太多任务,只叫她适当学习,放松身心。
  付迦宜平时的测验成绩不差,正常发挥足以应对会考。
  他们似乎又变回了老师和学生的单一关系,程知阙对她仍公事公办,抛开上课时间,她很少见到他,也没刻意打听过他的具体动向。
  她在意的倒不是这个,毕竟两人没签订实质性契约,实在不至于到互相汇报行程的程度。
  可多少还是会觉得自己过于被动了——他毫不费力就能演绎好各种角色,收放自如,这样的行径于她而言太高端,她既做不到也猜不透。
  会考前两天,付迦宜将要带的课本和笔记放进行李箱,整装待发。
  有程知阙在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明明在这边待了没多久,转眼又要回巴黎。
  书房里,程知阙倚在桌旁看她,“什么时候出发?”
  付迦宜想了想,“晚上吧,在车上睡几个小时,正好明早到那边,可以节省不少有效时间。”
  程知阙“嗯”了声,没再说什么。
  付迦宜将行李箱拖到墙角,走到他面前,笑问:“这次不跟我一起回去了吗?”
  “去了起不到任何作用。你有六天时间都在考试,无暇分身,暂时不需要我。”
  付迦宜说:“你一直都这么理性吗?”
  程知阙笑了,“怎么突然这样问?”
  “就是觉得……你好像从没失态过,总是能做到精准地分析利弊。”
  程知阙拉过她的手,把玩她掌心的软肉,“有朝一日,你也能做到像我这样。”
  “学着去做第二个程知阙吗?”
  “做你自己。”他语气再温和不过,“你只是你自己,任何人都无法替代。”
  付迦宜怔然几秒,被他握着的那只手虚攥了下空气,一颗心脏渐渐发软。
  时至今日,她依然不确定跟程知阙之间是否会有正向的结果,可能多年后彼此成了陌路,她还是会记起这个过分温存的夏日午后。
  他眼中有属于她的独一无二的影子。
  付迦宜张了张嘴,正要回应些什么,朱阿姨敲门进来,说隔壁邻居来了,就在走廊等她。
  安维尔要去各个城市巡演,来给她送钥匙,托她帮忙看一下家。
  付迦宜到书房外面,看到他特意带来一盒甜点做谢礼,轻声说:“举手之劳的事,不用跟我这么客气。”
  安维尔笑说:“上次你说我做的甜点好吃,我就想着临走前再做一份给你解解馋,如果再想吃,估计要等一两个月以后了。”
  付迦宜没同他客气,含笑接过,道了声谢。
  “对了。”安维尔掏出一张奶黄色便签纸,“这个也给你。”
  付迦宜问:“这上面写的什么?”
  安维尔回答:“抄录的食谱。之前答应送你的,一直拖到现在。”
  付迦宜早将这事忘到了脑后,难为他还记得,微微一笑说:“出行一路顺风。我会帮忙照顾好你家里的那些花花草草,放心好了。”
  安维尔还有事,没在这久留,简单问候两句直接离开了。
  付迦宜拎着装食盒的包装纸袋回到屋里,程知阙还在原来的位置,指间多了支刚点燃的香烟,光点在空气中忽明忽灭。
  她将东西放到书桌上,随口问他:“你要尝尝吗?”
  程知阙掀了掀眼皮,“有多好吃?”
  付迦宜笑说:“每个人的口味都不一样,只有尝过才知道。”
  程知阙嘴角凝了不深不浅的笑,缓缓吐出两个字:“喂我。”
  付迦宜莫名有点紧张,下意识看向敞开的房门,确定周围没人,掀开食盒,拿起一块递到他唇边。
  程知阙没张嘴,只看着她,目光无波无澜。
  付迦宜没法了,向前半步,挤进他腿间的空位,跟他站在一条直线上,踮脚喂他。
  她贴近得突然,程知阙拿烟那只手离远了些,不至于让烟雾熏到她。
  他垂眼,就着这站姿,咬一口甜点。
  付迦宜目光落在他上下滚动的喉结,轻咳一声,移开视线,问道:“好吃吗?”
  “太甜了。”
  “有吗?我上次吃感觉还好。”付迦宜不确定味道变没变,将剩余半块送进嘴里,“……也还好,我记得你喜欢吃甜食来着。”
  程知阙没搭腔,随手将烟捻灭,牵着她到钢琴旁边落座。
  “喜欢听哪首曲子?”他问她。
  付迦宜顿了顿,报了首难度适中的圆舞曲,又说:“认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会弹琴。”
  程知阙掀开琴盖,双手覆在黑白键上,浅声说:“跟你的棋技一样,也是童子功。”
  一直都知道他的手很漂亮,指节分明,手背青筋若隐若现,皮肤接近羸弱的白。
  这样一双手,慢条斯理地弹完半首曲子,又贴在她腰侧,稍微使力,将她整个人抱到钢琴上。
  单枪直入的面对面,付迦宜被动和他平视,身体微微失衡,手往后拄,食指不小心按响了琴键。
  全音发出一声闷响,荡在空气中,异常突兀。
  付迦宜缓了缓神,先他一步开口:“课程结束以后,你是不是要离开了?”
  最近一段时间沉溺其中,选择性地忘记了这点。
  程知阙说:“不会这么快。”
  付迦宜似懂非懂:“……什么意思。”
  “课程结束了,不代表你父亲交给我的任务结束。”
  “任务的截止日期,是我真正回巴黎那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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