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没有,我该醒了。”
“最近忙什么呢?几天没见到你人了?”混杂着滋滋电流的女声从听筒内传出,她又听见桑瑜说,“我记得你这段时间在休假呀。”
纪知鸢清了一下嗓子,倦意散去些许。
“是在休假,同时也在准备下一场活动。”
“你还真是劳模,一刻也闲不下来。”毫无贬低的意思,桑瑜仅在陈述事实。
这会儿纪知鸢完全清醒,揶揄开口:“我不敢当‘劳模’的称号,论敬业我比不过你。”
自学生时代开始,纪知鸢和桑瑜便在朝自己所热爱的领域努力。
在她练琴练到深夜手抽筋崩溃时,桑瑜攥写了一篇又一篇文章,而桌边
是堆砌成小山状的废稿。
为了报道的真实性,为了帮底层社会百姓发声,桑瑜经常前往偏僻落后的城市角落进行深入调查。
“唉,别提了。”
“这几天跟进了一起留守女童被拐卖后奸杀的案件,我真的没有办法想象,人渣到什么程度才会对年仅八岁的小孩做出这种事情。”
说罢,听筒内还传出一道拳头敲击桌面的声音,彰显出桑瑜此时的愤怒。
纪知鸢同样对这种事件感到愤恨唏嘘,却也无可奈何。
世界上的悲惨故事层出不穷。
坏人永远不会灭绝,坏事也永远不会终止。
但正义始终存在,将黑暗势力抗争到底。
“别聊工作了,一大堆糟心事。”桑瑜语气释然,转移话题,“你现在在家吗?”
纪知鸢接话:“我在香山樾。”
香山樾是纪知鸢和齐衍礼的婚房,也是她结婚后常住的地方。
但在她心中,香山樾还没有到达可以称之为‘家’的程度。
桑瑜清楚知道这一点,所以她话语中提到的家是纪家送给纪知鸢的十八岁成年礼。
处于京市黄金地段的一栋复式公寓。
这栋公寓是独属于纪知鸢一人的家,也是她的个人小天地。
“今晚要不要出来玩?”
“纪恒睿的朋友在九街开了一家酒吧,正好今天开业。”
纪知鸢想也没想,直接拒绝。
“不去,没空。”
桑瑜不解,“不是吧?你在香山樾休假还没空?”
“要照顾病人。”纪知鸢理直气壮地回答。
“病人,谁呀?”桑瑜自问自答,“齐衍礼吗?”
纪知鸢神情淡淡地应了一句。
“所以你是要留在香山樾照顾生病的齐衍礼?”桑瑜好像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似的,提高音量,“我没听错吧,纪大小姐居然学会照顾人了!”
佯装没理解她语气中的调侃,纪知鸢说:“谢谢了,我就当作你在夸我。”
“不客气。”桑瑜嗓音含笑,又道,“我最近发现了一件事情。”
“嗯?”纪知鸢没有多言,示意手机另一端地人继续往下说。
“你结婚之后变了很多,行事风格相较从前成稳不少。”
“你是不是真的对齐衍礼动心了?”
一字一句钻入耳内。
有几秒钟,纪知鸢大脑好像失去了思考能力。
她喃喃地重复一遍桑瑜的话,“我是不是真的对齐衍礼心动了?”
与此同时,坐在客厅沙发上办公的人目光锁定手机屏幕。
怕打扰纪知鸢休息,在她走进卧室,关上房门那一秒,齐衍礼把手机调成震动模式,随后又让助理提醒澜悦阁的专派外送人,送达目的地后直接放在门口,不要敲门。
‘手机震动,屏幕里弹出新的消息提醒
【您于半个小时前下单的商品已送达,请尽快前往目的地取餐。】:
齐衍礼抽空用余光瞥了一眼手机屏幕,轻手轻脚地朝玄关处走去。
以防脚步声过重,他甚至没穿鞋,光脚踩在寒气刺骨的大理石地砖上。
将食物整齐地摆放在餐桌上,他转身走向卧室。
手指曲起,轻敲房门。
没有任何反应。
房内人可能还没睡醒。
齐衍礼缓缓压下门把手,一点点地推开房间门。
含糊不清的女声从门缝间传出。
他听见了熟悉的声音,还有另外一道女声。
看样子,纪知鸢正在和别人通电话。
没有想过偷听她们的聊天内容,但打断别人的谈话也十分不礼貌。
于是齐衍礼决定关好房门,重回客厅,几分钟后再过来。
“我是不是真的对齐衍礼动心了?”
猝不及防地听见,迫使他停下离开的脚步。
齐衍礼握着门把手的手指紧了紧,仔细点还能看见手背上微微凸起的青筋。
偷听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但这会儿的他却不管不顾地抛弃了所有道德礼义,只为了得到一个答案。
哪怕结果与他内心所希望的背道而驰。
等待的一分一秒对他来说都是煎熬。
不知道纪知鸢会作何回答。
沉默不过五秒,轻柔悦耳的女声再次响起。
“没有,照顾他不是因为心动。”
“是义务。”
“他是我名义上的丈夫。”
纪知鸢停顿须臾,表情坚定,似乎是对自己想法的肯定。
“可能还有点儿同情吧。”
一字一句,如同厚重冰雹,直直朝心脏砸去。
‘义务’。
‘同情’。
两个词简明了当地宣布了他的死刑。
这些日子感受到的温暖全部都成了一个巨大的笑话。
原来在纪知鸢眼中,他仅仅只是如‘义务’般的存在。
女声逐渐飘远,眼前画面骤然变成了老式电视机破损后出现的雪花屏,什么都看不清楚。
……
“有没有搞错,他可是齐衍礼诶,齐家最年轻的一任掌权人,怎么会需要别人的同情?”
“像我这种每天在工作中累死累活的牛马才最需要同情好不好。”
纪知鸢该怎样回答桑瑜,为什么自己会对齐衍礼心生同情呢?
从她跟着齐湛赶到医院开始,一直到晚上输完液回家,这几个小时里她只见到了三个人。
两位齐家人——齐老爷子和齐湛,以及齐衍礼的助理李彦。
而他们也没有对齐衍礼的病情表现得很关切。
更没有对待一个病人该有的态度。
换做是她生病,躺进医院半个小时,爷爷奶奶、伯伯婶婶、堂哥表哥必将马不停蹄地从住处赶来。
整个病房会变成纪家人的天下,乌泱泱地围在病床边关心她的身体情况。
而且这种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
事关齐衍礼的个人隐私,即便纪知鸢拥有‘齐衍礼妻子’这层身份,她也不能随便其他人透露他的私事。
她草草结束话题。
“行了,先这样。”
“我到时候再联系你。”
“拜拜,挂了。”
通话结束,纪知鸢双手攥着被子一侧,盖过脑袋,身体被包裹得很严实。
与被窝经历了一番难分难舍地纠缠,她终于舍得掀开被子,坐起身来。
“醒了?”
“澜悦阁的餐食送到了,可以起床吃饭了。”
齐衍礼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门口,纪知鸢被他猛然出声吓得心脏一颤。
“你是什么时候来的?”她捂着胸口问。
“刚刚。”
像是任务完成不愿意多说,见纪知鸢已经从床上坐起,齐衍礼重新走回客厅。
“这就来。”
纪知鸢双眸微眯,盯着男人离去背影的眸光亮了亮。
她怎么感觉齐衍礼现在的心情很不好。
貌似遭受了某种非常严重的打击。
看不明白。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
纪知鸢认为这句话放在男人身上同样适用,特别是对齐衍礼而言。
紧接着,她深刻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威力。
“纪知鸢。”
齐衍礼的呼唤声从客厅飘出,在餐厅上空萦绕。
纪知鸢舀起一勺南瓜粥,放在嘴巴前面吹凉,顺嘴应下。
半响过后,她才听见他的下一句话,“你有动过……离婚的念头吗?”
‘离婚’二字的语气很重,以至于能够轻而易举地听出其中咬牙切齿之意。
齐衍礼承认,他害怕了。
越来越多对纪知鸢心生爱慕的人出现,他心头警铃大响。
纪知鸢把微微吹凉的南瓜粥含入口中,含糊地说:“为什么这么问?”
虽然心生狐疑之情,但她也能理解。
婚前,两人曾就感情方面的事情进行探讨。
她和齐衍礼因长辈撮合,外加都没有心上人而一同步入婚姻殿堂。
如果婚后偶遇良人,心生爱慕之情,亦或觉得两人性格不合,过不到一块去,随时可以提出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