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他哭了吗?
  在江北书还没来得及触碰时 ,谢疾先是惊呼一声,用他名贵的衣服袖子轻轻沾去。
  那是一抹殷红色的血迹,难怪,他就知道自己已经流不出泪了,全都埋没在那场大火里,烧干了。
  对了,他现在应该毁容了才是,四处看了看,他问谢疾:“有镜子吗?我想看看现在是什么样。”
  谢疾摇头没打算给他找,“这不重要,在我眼里还是和以前一样,好看。”
  他惊恐地发觉,江北书现在这样,苍白脆弱,好不容易被他养出来的那种欢快不见了,他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像一具精雕细琢的玉像,变得初见时那样温润带着疏离感。
  可这不是他想要的,每多看一眼都是在提醒他自己的爱人即将离去,却又无时无刻不珍惜现在的每一寸时光,怎么可能移的开眼呢。
  谢疾对他说:“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报仇的,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江北书好像听到了莫大的笑话,很是不屑。
  “你既然这么关心我,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来接我?”他问出了现在唯一想问的问题,既然知道他遭遇不测,为什么还能风轻云淡的等着。
  “没有!我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去了,还未出城门就被告知宋川已经把你救了,还告诉告诉我你没事,所以我才回来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好,母亲塞的那两个妾室我已经清理了,还有那门亲事,全都说清楚了,我想着等你回来就可以好好在一起了。”他回答的急迫,努力的想要证明自己的真心。
  江北书厌恶的偏了偏头,“谁告诉你的消息?”
  谢疾:“......”
  “怎么说不出口了?也是,你永远都是站在家人那边的,是我贪得无厌想奢求更多,也是我自不量力,今天这个下场是我活该。”
  他深吸了几口气,呼吸急促时又咳出血来。
  江北书忍着嘴里血腥的反胃,咬了咬唇,全盘托出,“你不是想为我报仇吗?除了那两个绑匪,幕后凶手你知道是谁吗?”
  谢疾看着他的眼神,脸色越来越惊慌,仿佛一步步确信就是他猜测的那样。
  他抢先一步:“派人杀我的是你哥,给我下毒的是你母亲,你想怎么替我报仇?”
  谢疾神情恍惚,摁着床板艰难起身,身体忍受了极大痛苦一样,弯着身子从额头落下汗珠。
  “算了,说了你也不信。”
  谢疾一把拉住他的手,脖子上青筋暴起,咬着牙吐出三个字:“我信你!”
  “以后无论什么,我都信你。”
  可惜没有以后了,江北书默默想着。
  第42章
  谢疾颤抖着身子站不住,踉跄几步要摔下去。
  锦安回来看到的就是这种场景,手里换过一次的水盆惊落到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他踩着那摊积水跑上前搀扶。
  “公子!公子我扶您先去休息。”
  他说完之后看了江北书一眼,那一眼里有一瞬间的埋怨,张着嘴说不出什么,愧疚的把目光转回谢疾身上。
  还真是各自的主子各自疼,元岱会因为他受委屈记恨谢疾,锦安也会因为谢疾受苦下意识的把错归结到他头上。
  “你伤势未愈就先去休息吧,不用时刻守着我,我这样...连门都出不去,何必担心。”
  谢疾推开身后的人,强行回到他身边,只敢抓着他身上盖的毯子。
  “我就在这儿陪着你,哪儿也不去。”
  他现在是害怕极了,恨不得寸步不离的守着。
  床上江北书需要养病,受不了波动,便让人在旁边摆了软榻,将就歇息。
  谢疾没有离他太远,在伸手就能碰到的位置。
  这夜江北书睡得不深,不知道是心里装着事,还是这副身体的回光返照。
  谢疾每一次试探他的鼻息,他都知道。
  也只敢在他睡着之后,才小心翼翼的触碰他的身体,从手掌到脸颊,最后停留在嘴唇。
  他感受到谢疾身上热源的靠近,单纯的以为他想偷偷离自己近些。
  不成想,一抹凉意落到唇边。
  谢疾在亲他!
  这个吻像是打开了彼此之间感情的宣泄口,他放任自己做着最后的眷恋。
  眼角一滴泪划过,未落入鬓发就被一只手接住。
  随后他听到谢疾在耳边轻声道:“对不起,我爱你。”
  黑暗中,江北书睁着泪眼,开心的笑了,既然如此,也不枉此生了。
  他还没撑到天亮,在新伤的加持下,身体状况进一步恶化陷入昏迷。
  谢疾一直关注他的情况,刚开始发热逐渐昏迷的时候已经被扶着喂了碗药,之后体温总是在反复升高。
  谢疾拿着帕子给他擦拭身体降温,药用不可过量,两碗下去还不见效果怎么也不肯用了。
  在他胸前听着渐渐微弱的心跳,谢疾等不了了。
  他阴沉的看了锦安一眼,对方立刻领会出去召集人手。
  回头看着江北书的时候又是那么的深情,在他掌心落下一吻后道:“等我回来...”
  他那位大哥这几日公务繁忙,这个时辰已经在书房办公。
  谢景山见到是他,很是惊讶,毕竟有了昨日当着全族上下那么大闹一场要和谢府断了关系,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微妙又陌生。
  就算是放到以前,也不大找过来。
  “我想请大哥帮忙请个太医,来救我妻子,可行?”谢疾开门见山不啰嗦,屋内只有他们两个人,装模作样给谁看。
  谢景山不在意的停笔,借口现在时辰尚早,不如等天亮再去请。
  两个人沉默对视良久,谢疾眼神疲惫中没了任何感情,对他大哥说:“我现在才忽然觉得权利是个好东西,能压死人啊。”
  “就算之前我不是个残废,也不觉得爵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看来用处还是挺大的...大哥?”他幽幽喊了一声。
  “你和大嫂膝下无子,如果你死了,我是不是就能承袭爵位了,那样就不用求着你,我自己就能去请,对不对。”
  谢景山一下子变了脸色,厉声道:“你在说什么疯话!看来母亲说的不错,让你娶了个祸害,被勾的六亲不认!”
  “我没说疯话,你也不用这么惊恐,若是早些时候我能意识到这些,还有兴趣争夺,现在...我等不起那个时间。”
  他拉了把椅子坐在正中央,摸了摸自己的腿道:“以前当个瘸子还是有好处的,府里上下都不曾对我有戒备,想把这院子围了易如反掌,大哥你是想自己写拜帖,还是喜欢拿刀架在脖子上写。”
  谢景山猛地拍了桌子,上面的信件散落一地,见谢疾还稳坐着,外面没有一点动静,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第一次被要挟的羞愤让他面目狰狞,怒视着自己这位二弟,规矩的把东西交了出来。
  谢疾派锦安拿着东西去请人,自己依旧留在书房面对他大哥。
  “东西你都拿到了,还坐在这里做什么,不好好陪陪那位短命的男妻?”他嘴边挂着嘲弄,言语里尽是羞辱。
  谢疾冷哼,“短命!被人谋害也算作短命的话,那大嫂也是短命的人,给我下药的事情上,她帮了不少忙吧?死得不冤。”
  谢景山惊得瞪大了眼,指着他大骂,随手拿起镇纸砸过去,“你这是要大逆不道,你还想弑母杀兄不成!!”
  “你!你为了一个外人,竟敢做出这种事情。”
  谢疾歪头躲过,开了房门放了两个打手进来,把谢景山跟犯人一样压制在地上,脸上沾了灰烬,狼狈不堪。
  他蹲下身,看着大哥眼睛猩红,不知道是因为丧妻落泪,还是因为受到屈辱落泪。
  “什么外人,什么亲情,都是你先不认的,从始至终害我的都是自己人,可我娘子呢?他是为了救我才沦落到这个地步,没有我他会活的好好的,何至于短命!”
  “放心吧,你不用考虑我会遭什么报应,灭门的事情我都敢做,就没想过要活下去。”
  谢景山被摁着不停地挣扎,几次三番要扑上来被死死压了回去,无能的冲他怒吼:“你这是要拖着全家去死,你自己不想活了就要拖累全家!”
  “是你们逼我的!”他情绪失控的喊了回去,紧着拳头,克制的没有亲自动手,“我本来都想好了,等回来之后就带他离开这里,可是偏偏你们连这点时间都不给,唯一肯真心对我好的人都被你们毁了,还希望我能和和气气?”
  “等锦安把太医请回来,就送你上路。”
  出门前谢疾返回来补充一句,“哦,对了,你想让我夫人死就是怕他把我治好了抢夺你的爵位,但是我告诉你,如果你什么都不做,反而能坐稳当家的位子,现在这样,都是被你逼出来的。”
  谢景山被他的话当头一击,一切突如其来的转变成了他自作自受的结果,本来他想要的一切都握在手里了,现在全都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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