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现在想想,他应该没见过那个叫元汀的,更不知道怎么会突然上门来找自己帮忙。
  救人之前他问过一嘴。
  那人神色悲怆道:“二夫人对我有恩,里面也有我犯下的错。”
  来接他们的人看着不是熟面孔,被害的次数多了元岱心中有了戒备,看了他们院的牌子才安心跟过去。
  谁知道他们根本没想着好好待人,拿着斗往他脸上一盖就那么塞进马车里。
  元岱气的急吼吼的大吵:“你们这是干什么呢?当死人对待吗!二公子就是这么跟你们交代的?”
  那伙人不知道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一个个很是无辜的样子。
  江北书被这股声音吵醒,眼神空洞的做不出任何反应,自己都是这幅样子了,只剩被人随意羞辱的份。
  和离书他已经送出去了,没想过也更不想重新回到那个吃人的地方,身上却一点力气也没有,什么都做不了。
  元岱上车就看到他落泪的样子,残破易碎,除了轻轻擦去他落下的眼泪,什么宽慰的话都没用。
  “夫人别怕,等回去我就所有的实情全都告诉二公子,把你受的委屈全都说出来,就算是挨板子我也认了。”
  江北书摇头,笑着落泪,声音极低道:“不用了,他本就不在乎我,又怎么会管我的事情。”
  若是真担心,怎么也不见个人影,都说他忙,却谁也说不出在忙什么。
  崩溃一场,刚调好的气息全乱,喉咙里咳出血被他带着恨咽下,整个人像是被抛弃在岸边的鱼,挣扎着想要呼吸。
  他靠在元岱肩膀上,什么也不想了。
  车外的人挨了骂,嘟囔了一路说此事不可外传,更不能大张旗鼓,如此简陋也是无奈之举。
  一路听着这些闲言碎语到了谢府的后门。
  下面的人不敢动他,说了声:“二夫人到了。”还寄希望于他自己走下去。
  元岱忍着一口气把他扶起来往自己肩上靠:“没关系,我背您下去,肯定不会摔着。”
  可是他又哪儿来的力气,出了虎穴又奔波一日,也是疲惫不堪。
  试了几次之后,屈辱又自责的抽泣起来。
  元岱重新把他放好,轻声道:“我这就去找人,马上回来。”
  他话音刚落,窗帘猛地被掀开,终于再次看到了分别数日的谢疾。
  江北书听到他大喊着自己的名字,动作矫健上来,看到他身上的伤,伸出的手连碰都不敢碰
  第41章
  江北书微微有了反应,在死寂茫然中,带着一点点迟钝的回应,眼神里没了往日的缠绵,是不解、怨恨,如果还能说话,他脱口而出的一定是诘问。
  因为当初的决定,他们回不去了,一切都晚了。
  谢疾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么严重的地步,想说的话堵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把人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脚下走的比任何时候都稳,几乎感觉不到颠簸。
  江北书闭着眼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他被安安稳稳放到床上的时候,他平静的看着谢疾。
  问出了见面后的第一句话:“和离书你看到了吗?”
  谢疾红着眼眶还是惊慌失措的样子,让人拿着拜帖去请大夫。
  他看着现场的慌乱只觉得心烦,做这些无用功还有什么意义。
  谢疾不想回答这个问题,那应该是看到了,既然都知道了,也省的他再说一遍。
  “你打算什么时候放我走?”
  “不!不!我知道那不是你的本意,我不会相信的。”谢疾着急了,跪在床边拉着他的手道歉。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我们不和离好不好,我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我带你离开这里,从此以后跟这边再也没有关系,以后我护着你,再也不会让你受欺负受委屈了好不好。”
  江北书听着他的话觉得恶心,抽出被他握着的那只手,发疯似的撕开脖子上的包扎,让他好好看看这就是他口中的‘欺负’。
  他心中从未有过这么多的恨,用受伤的嗓子向他质问:“你没想过什么?没想过你母亲会怎么刁难我?没想过你兄长会怎么对付我?你心里明明什么都明白,别给自己开脱了,现在表现得这么深情,好像是我亏欠你一样。”
  “你唯一没想到的是他们会在这么多的时间里就弄死我,你想的是,不过是让我吃吃苦,受受罚,最严重不过是受几下家法是吗?”
  谢疾被戳穿心思,再也没了脸面说爱他。
  可是偏偏就是在这个时候才看清楚了一切,在他没了一切后路之后才清醒的认识到自己的爱。
  谢疾伸出颤抖的手想去止住他脖子上的伤,大声催促着找医师来救他。
  被烧伤的那半脸隐隐作痛,受伤的眼睛颤动了几下终于睁开,可是除了黑暗,再也没了色彩。
  他半瞎了,江北书自嘲一声,想去触碰的手被拦下。
  谢疾祈求他:“别动...先别动了,我会想办法治好你的,我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把别人的眼睛挖出来给我按上吗?”
  他的话犹如一盆凉水浇在谢疾身上,失神的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江北书更加确定自己看不见了。
  谢疾身体一下子跌落,整个人仿佛没了力气,过了一会儿嘴里重新念叨:“没关系,以后我会照顾好你的,外面那些传言你一个字都别信,我跟母亲讲过了,这辈子只娶你一个...”
  “是吗?”江北书打断他,心里还有气,故意说着狠话,“那等我死了是不是就可另娶了?到时候既有了深情的名声,又空出了正妻的位置,可以娶个门当户对的人过来完成你过寻常日子的心愿了,真好。”
  听了他‘要死要活’的话,谢疾受了刺激哭着喊了一声让他住嘴,“求你,别说这种话了好不好,我心慌,害怕。”
  害怕?他真的那么在乎自己的生死吗?
  江北书有些不敢相信了。
  他心里悲怆的再也说不出一句伤他的话,安静之后只剩谢疾担忧的落泪声。
  有了前车之鉴,谢疾不敢再用府里的大夫,特意从外面请了名医过来。
  他收着手不肯拿出来让人把脉,谢疾哄着他,让他有什么气以后任凭处置。
  “为了身子,先不要置气了。”
  江北书平复了情绪道:“没置气,真的用不上,我这身体已经废了,看与不看没什么两样,每次听到‘没救’两个字都是在心口上捅刀子。”
  谢疾皱了眉,语气里略带怒意,真真听不得这两个字。
  他现在说什么谢疾都不信,那就把什么都剖开让他亲眼见见自己都遭受了什么。
  伸出的那只手上还残留着血迹,指尖里还残留着他疼着抓地时的泥土。
  谢疾见了,心疼的亲手给他擦拭,转身变化为浓烈的恨意。
  那大夫搭脉的手停留的越久,脸色越难看,犹豫着该怎么开口,急出一身汗。
  每次抬头看谢疾都欲言又止的重新搭一次脉,反复确认了几次,想把人请出去单独说。
  他适时开口:“不用瞒着我,我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情况,也就这两天的日子了。”
  谢疾紧张的看着答复,寄希望于得到不同的答案。
  结果必然是失望的,大夫说的话和他讲的没有区别,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稳定谢疾,末了道了句:“细心调养,也能多些日子。”
  谢疾整个人愣住,眼神重新落到他身上。
  江北书正弯着眼眉冲他笑:“没骗你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为什么会这样。”谢疾木了表情,绝望的喃喃着。
  大夫看了看四周,瞧着都是二公子的心腹,凑近了说:“夫人的身子,是被人下毒伤坏了身子,且用量日日增加,已经回天乏术了。”
  大夫说的话无外乎那两句,说来说去也厌倦了。
  这一会儿的功夫,他已经没了精神,摆了摆手让一直在旁边注视着他一举一动的元岱过来。
  江北书细着声音叮嘱他,“把人送出去吧,我累了想休息,还有,今晚一过,你们兄弟两个马上离开,一刻都不要停留,就算是听到我死了的消息都不要回头。”
  元岱紧握着拳头站在他面前不肯走,但他心里的愤恨是最无处宣泄的,他只是这件事情最无辜的旁观者,带入感情只会遍体鳞伤。
  元岱把人请出去的时候,经过谢疾身边时,第一次挺直了腰板。
  平时他连看一眼都不敢,今日也是气急了才会这样。
  江北书视线模糊的看向谢疾的方向,问他:“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我全部告诉你。”
  谢疾背对着他,仓促的擦拭了眼泪,回头不知道是在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没关系,天底下有名的大夫不止他一人,我们再看看别人,会有办法的。”
  他听着这些没用的话,感觉受伤的那只眼睛流出什么东西,划过烧伤的皮肤,留下炽热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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