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更可怕的是,它们不仅喜欢群居,而且就算在死后,尸体也能释放出寒冷毒雾,中毒者浑身结满寒霜,从内到外渐渐蔓延,身体渐渐僵硬不能动,直到真正变成一个冰雕。
林德心里清楚,这肯定也是世界意识在捣鬼。
这些各式各样的追杀,就像人生里的大部分困难一样,只要你不彻底战胜它,它就会无厌其烦,会一遍又一遍如同滚车轮一样碾压过来,一次又一次想把你毁灭。
林德从不信命运,但亲自跳下山崖都没有死,这种幸运,还是让他不想放弃。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了一轮又一轮的厮杀。
每杀死一只异蛇,洞穴里的温度就降低一点,他开始了无穷无尽的杀戮,杀得直到刀剑都攀附上了一层冰霜,杀得僵硬的手指一遍又一遍被鲜血温化,又重新陷入冰冻。
直到苍灰色的眼睛也变成冰雪的一片,那些巨蟒仓皇逃走,他才用剑撑着身体,一步一步走出了这里。
系统终于意识到,面前这位宿主有多么恐怖。
维护着整个世界平衡的世界意识,竟然被他杀怕了。
温热的血顺着手指滴落到地上,滴滴答答,慢慢结成了带着血水的冰。
林德并不是没有受伤。
冰棱开始顺着伤口往血肉里长,就像寒冰的藤蔓在吸食生命的活气,纵使淡漠如林德,也从未见到过这样的情况。
他盯着这些冰花一样的漂亮的结晶愣了几秒,握着伤口用微微颤栗的手指用力捏碎,血水瞬间含着碎冰掉落在地上,啪嗒啪嗒,声音很轻。
林德本就很淡的唇色已经变得苍白,毫无血气,显然失血过多。
他蹲下身,只能把这些沾染着血水的碎冰含进了嘴里。
冰晶含混的血成为了他唯一的食物,如此循环往复,终于从那里走到了安德佛斯偏远的旧日城区。
在白晃晃的日光,他紧绷的神经一松,就彻底昏倒了下去。
再次睁眼也是一片白晃晃的光,有谁似乎给他喂了一点食物或者温水,他稍微有了一些力气,却只够撑着掀开眼皮。
脚上已经被扣上了锁链,林德被关在笼子里,成了拍卖场上一件供客争抢的物品。
电网只有在他想要越狱的时候才会触发,他靠着笼子,低落下去的目光,竟然在一片荒黑里看到了一点银白色的发尾。
……艾斯特?
林德瞳孔颤了一下,甚至感觉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不然早就该离开,带领着军队去推翻那个帝国秩序的雌虫,怎么会还留在这种无序无良的地方?
第91章
林德没有力气想太多, 身上过度的低温让他昏昏欲睡,他只感觉自己依靠在谁身上,似乎被温暖有力的手稳稳地牵着, 睡了一觉被周围嘈杂的声音吵醒,第二次睁开眼, 就是斗篷底下一张熟悉又俊美的面庞。
他和雌虫挤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内, 银白色的头发像生命一样,缠绕上他的胳膊,带着细微的痒意,又有一种久违的安全感。
身上的寒冰未解,但林德瞬间清醒了。
他左看右看, 小心翼翼凑到雌虫耳边, 像有点不敢相信似的,低声确认:“……艾斯特?”
这道声音多久没有听到,艾斯特不知道雄虫何时醒来的, 正在原地愣了好半天神,似乎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又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艾斯特睫毛颤动, 对上那双似乎比之前颜色更淡了一点的苍灰色眼睛, 许多话已经要说出口又被咽下去, 声音瞬间就哑了:“……是我, 雄主。”
这是极其不合时宜的重逢场景, 为了不被发现,他们两个都必须保持相对的安静。
“嘘。”回想起睡醒之前隐隐约约的杂声,林德带着些许霜雪的手指抵在艾斯特唇间,“他们在找你。”
话音落下,那些交谈的声音渐渐靠近, 只要再往前走近一点,推开后门,或许就会抓到他们两个。
林德把艾斯特往怀里按紧了一点,哪怕这么多天没见,搂腰的姿势依旧那么熟稔,适中的力道,恰好让冰凉的温度沾染上衣服,却不会过分透进皮肤里。
由毒素催生出来的寒冰更多是往体内生长的,其实并不是很冰冷,被这样的气息环绕着,反倒应该有一种低温的舒适,怀里的雌虫却依旧轻微颤抖了一下。
林德立刻就感受到了,俯身在他耳边:“……冷?”
艾斯特又轻微颤抖了一下,抓住了雄虫的脖子,主动把自己贴近了一点:“……雄主。”
与米维尔中将分别以后,艾斯特的暴乱期很久都没有发作,当然,这个很久,是相对于之前的频繁发作而言的。
事实上,如果不是艾斯特选择留在这里,并且由于要四处追寻林德的踪迹,因而不得不长时间处在磁场混乱的环境当中,以他精神海暴乱的情况,几年甚至十几年都未必会复发。
但如今一直生活在这里,显然就会加快催生病因。
如果是像之前,没有得到雄虫的疼爱之前还好,艾斯特或许还能忍耐,但现在,他受过雄虫的标记,身体和之前不太一样了,精神暴乱的情况也发生了转变。
在发作时,精神海连同影响身体,都会变得更加敏感,其中混乱的因子,也更加难以平息。
雄虫如今生死未卜,艾斯特不用再顾及那么多,上午发作,他下午就去买了抑制发作的药剂。
这种药剂并不是什么常用的东西,而是军队作战时如果出现极度危急的状况才不得不使用的,有很强的副作用。
长时间使用的情况下,很有可能会产生依赖性,当然,更大的副作用在于,会产生抗药性。
这也就是说,如果第一周使用了一支抑制剂,那可能第二周发作时就要使用两支,第三周就有可能需要使用四支,以此类推,后面将会越来越严重,依赖性也会越来越强,到最后,如果彻底失效,或许就是雌虫死亡的日子。
艾斯特上一次精神暴乱就在昨天,他连续使用了十四支抑制剂,手臂和腺体上都留下了许多些大大小小的针孔,这才勉强抑制住了精神海的问题。
现在正是他精神海敏感的时候,恢复期,身体也跟着变得脆弱了许多,林德这带着信息素的轻微触碰,就会瞬间勾起艾斯特身体里最深的渴望。
他希望被雄虫触碰。
他需要被抱得紧一点,再紧一点,严丝合缝,这样才能缓解身体里的痒意。
所以颤抖不是冷,而是一种不自觉的行为。
他想念雄虫。
想念到只需要轻轻的触碰,就会溃不成军的程度。
可偏偏雄虫倒在了金色的兽群里,坠入了无尽的山崖中,或许永远都不能再回来。
雄虫真的死了吗……?
艾斯特也不知道。
他心里清楚,最好的方法是亲自洗去林德的痕迹,再让一只新的雄虫标记他,可当他发现,只需要林德曾经穿过的衬衫就能安抚他时,他就知道,这种方法行不通。
更何况,让他现在在接受其他雄虫的信息素,他也已经做不到。
衬衫放得太久了,上面雄虫的信息素早就散去,可当他把衬衫盖在自己身上,想象着雄虫的手指触摸自己的温度,这种渴望就能得到轻微的缓解。
这种方式无异于饮鸩止渴,在后来就会得到反噬——
就像每次陷入到精神暴乱的痛苦中时,他都要在原地怔愣很长时间,才会跌跌撞撞去拿抑制剂,因为他潜意识里总觉得,雄虫这时候应该是会拥抱他的。
然而久久得不到回应,他才骤然想起来,雄虫或许再也不会回来了。
长此以往,病情加重几乎是必然的。
而加重的病情,在忽然触碰到林德掌心的温度时,就会难以克制的发作。
他已经分不清,这是精神暴乱还是思念与渴望造成的,但他始终不想让自己太失态,于是只能吻去林德手上的冰晶,又忍不住似的,轻轻舔舐了两下。
林德也太长时间没有见到艾斯特,他的思念一点也不比他少,突然触碰到温软的地方,他的手指不自觉蜷缩了一下,又下意识追随过去,按上艾斯特的嘴唇,然后探进去,用自己指尖新长出来的冰晶轻轻刮蹭。
等到嘈杂的交谈声渐渐远去,林德才抽出手指,手上的冰晶已经融化,变成透明的液体,让他不自觉捻了两下。
注意到他的动作,艾斯特恍惚了一下,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栗:“……雄主。”
他仿佛只会喊这个词了。
林德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明白过来,故意后退了半步,以一种相对疏离的姿势,引诱着银发的雌虫。
狭窄逼兀的墙缝里,他压制住自己狂跳的心脏,轻轻抚弄了两下艾斯特的脸颊,微凉的指尖,语气淡淡:“少将,你过来亲我,我才会融化。”
林德身上还有锁链的痕迹,艾斯特的身体立马追过来,但他盯着雄虫的嘴唇看了半晌,也没有按照林德的预想进行下一步的动作,反倒忽然走近一步,咬上了那片脖子上的红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