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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老杜鼻血淌出两行,随手一抹,眼都红了,随手抄起手中银锭,朝他脑袋砸去!
  二人顿时当街扭打开来!
  老杜胳膊本就半拉残废,不残废也打不过下手阴狠身经百战的疯狗。
  幸而楼枫秀额头被银锭砸破口,血糊了眼,不如往常擅下阴手,与他打了个不分春秋。
  眼见双方都打的眼红,忽听有人大叫一声“杜爷!”
  老杜闻声一顿,杜爷的确名不副实,思忖起来还有几分讽刺。
  却只有二撂子真的将他当做依靠,喊起来真情实意,毫不作伪
  。
  一愣神间,没防住楼枫秀一拳头抡上腮帮子,老杜牙口顿时发酸,眼里一狠,一脚直往他心窝踹过来。
  二撂子连声大喊道“杜爷跟秀爷打起来啦阿月,阿月快过来啊!”
  一听来者阿月,二人同一时刻停手。
  二撂子冲过来,横在中间,只见俩人都是一脸的血,哽咽道“你们为什么要打架啊!”
  打痛快了,彼此冷静下来,双双都是一身的伤,狠狠瞥了对方一眼,同时扭头看向阿月。
  楼枫秀额头创口想必不小,血顺着下颚呼呼啦啦往下流。
  阿月一言未发,撕了块衣角,上前捂住,那血很快渗透了指缝。
  老杜见状一怔,面上又是乐呵呵的“没事,阿月你别担心,秀儿这小子就是命硬,抗揍,血是流不完的,咱们这些人嘛,命越贱,活的越长。”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调侃,毕竟事实如此。
  楼枫秀一口气顺不过来,还要再回句更加恶狠狠的话,却听见阿月截住话口,他道“枫秀,你的命不贱。
  现在,跟我回家。”
  第48章
  楼枫秀气了好几天, 并决定单方面跟老杜断绝兄弟之义。
  老杜没能劝服楼枫秀,便跟荣爷告了伤假,此后没有再去尽欢场。
  当然, 他即便不去, 窦长忌偏偏不肯放过。
  老杜挨了顿揍, 奄奄一息,手上割破条刀口,无知无觉, 被人摁在张上千两的借据上。
  昌叔前来尽欢场核查账目,刚踩着下人颈背下马,听见后巷打声, 走进去恰好瞧见这一幕。
  窦长忌鲜少动怒,脸上向来如沐春风, 城府都在心里掖着,头一回见他阴恻恻的狠意,只觉有趣,便问道“哟,小鸡儿, 你哪来的肝火?”
  “昌叔来了。”他面色转圜,笑眯眯道“这不, 手底下人, 没能完成要追回的账目,既然追不回来, 所幸让他背着, 免得给咱庄上造成不必要损失。”
  “嚯,你小子,调教手下果然有一套, 怪不得这么讨我侄儿欢心。”
  “昌叔哪的话,还不是全靠昌叔赏脸,我必须对得起堂主跟您的抬举。”
  “是够抬举,怕是都快爬小侄头顶了去了。瞧那穷酸样,恐怕打死也平不了账,想治他,不如交给昌叔?嗯?”
  “要他为昌叔平账,还需昌叔亲自出手,被堂主得了信,恐怕要恼到将我打死。”窦长忌模样精明,却不让人讨厌,属于耐看不腻,看久了还能生出几分荡漾来。
  尤其唇角有颗小痣,一笑就埋进去了。
  昌叔看的心痒痒,搂着人亲了一口“哪能呢,小畜生舍得,昌叔我也舍不得。”
  窦长忌手指欲遮欲掩,抵在唇瓣上,掩嘴若有似无躲避。
  “怎着?”那点不可言说的推脱,昌叔并没放过,他眼缝一压,嘴角裂开,不怒自威。
  “昌叔这般疼我,受宠若惊,真真担心惹人红眼。”
  “笑话,昌叔护你,谁敢?走,带你去翻翻账,瞧瞧我的好小鸡儿,究竟多大本事。”
  “我这点琐事还有得忙,不如喊豹子荣来。”
  “荣小子,我不待见那软蛋,庄家都当不明白,看个场子净给我整点糊涂账,也就看你面上放一放他,来个人,把他给我支走,免得在跟前碍眼。”
  “好,今日我来陪昌叔核账,一定不让您失望。”窦长忌面上和风如煦,任由昌叔缠上腰。
  手臂却垂在身侧,碰过唇的指尖,避在身后狠狠捻了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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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月没有补壁画的经验,读透了几本书,总尚欠缺,刚开始补色过程缓慢,以至于许久只补全了一小块。
  他想将壁画在十五当日完工,否则事后,也许就不能补全,于是主动留下赶点。
  那日待了晚些,楼枫秀等了好久,遂到清云寺来接。
  阿月在壁上补绘,住持就在一旁敲木鱼。
  楼枫秀等的焦急,有心想要出手帮忙,被住持友善拒绝。
  “你为什么不能多请几人来一块补?”
  “画师对待渲染色彩必定有所差异,只能全权交由一人添补。”住持说罢,补充道“况且,只有阿月施主不求回报。”
  “什么意思!还不给银子?”
  “寺中资金略短,难以支付薪酬,方与阿月施主,结下善缘。”
  “......”楼枫秀大体扫了一眼,看的出,不仅仅是略短。
  佛像清素,漆色掉的斑驳,褪色严重之处,甚至露出内里黏土料子。
  尤其观音正面断了一截手臂,后补黏土与本色差异明显,故而交和处上色极厚。
  莲座是更那种俗不可耐老掉牙的旧款式,莲花还有残缺部分,匿藏佛身之后,又藏不掩饰,经不得仔细观瞧。
  “你闲着诵经,怎么不抽空反思你寺里为什么香火稀薄?”楼枫秀皱眉“你的泥菩萨自身难保,谁会来这破地方上香!”
  住持惭愧表示“老衲受教了,那,待再积攒些香火银钱,便请人塑个新式莲座,再为我佛佛身重漆釉色。”
  没办法,毕竟一直以来,拜信圣莲道比寺庙的多的多。
  寺庙经济效益不大好,为数不多的香客,大多是菩萨座前求子的妇人,抑或到月老祠下求姻缘的少女。
  殿中壁画但凡能整得漂亮点,那也是创造盈收的好事。
  住持抠搜,又不给银子,还让人加夜班。
  这导致楼枫秀烦死了寺里头所有的秃头,但凡路过的小沙弥,全部都挨过他的冷眼。
  “施主不如静心坐下,老衲带你诵经。”住持友好道。
  “不诵。”楼枫秀拒绝。
  “也罢,佛法精妙,经书抄吗?”
  “不抄。”
  “阿弥陀佛,阿月施主为寺补壁画,是为母亲在天之灵祈福,难道,施主你没有想要祈福的人吗?”
  还真有。
  “人不在世的,抄了有什么用?”他问。
  “离世的亲眷,也许能感知到你的思念,在天上保佑你。”
  “我不用人保护。”
  话虽如此,楼枫秀却坐了下来,果然开抄经书。
  殿内烛火昏暗,他长发遮眼,抄的时候杂乱的发影总挡经文,于是便将遮眼的头发一绑,扎成了高高马尾。
  阿月补壁画那几日,清云寺香客日益累加。
  观音殿前逐渐呈现拥挤之态,比起以往求子妇女,更多了许多未出阁的姑娘。
  而月老祠香火旺盛至极,隔两天就得清一清香炉。
  一文一尺的红线,一日售出了上百条,大多悄悄抛在补绘壁画的少年画师足下。
  此举令那少年时不时分神,抽空还要从颜料里挑出几根红线。
  此行除了增加了清云寺稀薄的手艺,更为本就缓慢进展的补绘壁画事业,增添几分阻碍。
  楼枫秀不闻窗外事,一心抄经书,态度端正,绝无不耐。
  他每份经书,都将母亲姓名籍贯写的清清楚楚,可见心诚。
  不出几日,已经累加了厚厚一沓,尽数供奉在经阁之中。
  他寻思他娘要是在天有灵,那一定能被他的思念灌溉决堤。
  不消多日,只记得那日午后暮色正好,祭拜完月下老人的姑娘壮胆,走进观音殿。
  对沉浸在佛法之妙世界中的楼枫秀,提出一个要求。
  “这位公子,我想要一份你亲笔抄写的经书,好不好?”
  “不好。”楼枫秀抄经抄的心如止水,毫不留情拒绝道“想要自己抄。”
  姑娘被拒绝,也不气恼,便找小沙弥要了笔墨,在他身旁的蒲苇团上坐下。
  她温声细语道“公子,你抄的哪一本,我和你一起看着抄,可以吗?”
  楼枫秀看了一眼,经卷上乱七八糟张牙舞爪自己都认不出的文字,当即矢口拒绝道“不可以。”
  拒绝完,还用手捂住经书。
  姑娘不舍得死心,便要了卷经书,拿出刚买来的一根红线,作为文签,明晃晃放在经卷上,遂抄了起来。
  她抄满半页纸,偷偷看了他三回。
  少年马尾扎的高高的,额心美人尖明晃晃沁出细密汗珠,烛火映着俊秀五官,目光肃穆,抄写经文庄重认真。
  片刻后,姑娘碾动经书红线,忍不住开口“你的字真特别,我从来没见过有人这样写字,我抄完的话,可以和你交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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