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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嗯。”
  “那我来研墨,我哥今天刚给我买的新墨!”雀雀道。
  楼枫秀拿出墨锭,颇有炫耀意味“你闻,这墨没味,二钱就买了。”
  阿月接过墨锭,的确没味,不光没味,还轻飘飘的。
  “杜爷今天也发月银,昨晚上说要带我吃好的!”二撂子乐颠颠道。
  “过来,收泔水的小子,我给你俩包子,帮我把这桶豆渣顺道清咯。”对面的早点铺子招呼道。
  “好嘞!”二撂子应声,接过包子揣了起来。
  “你先吃,吃完清。”摊主人道。
  “我不吃,我等会拿给我杜爷吃去!”
  楼枫秀闻言,看了他一眼“他不是要带你吃好的吗?”
  “杜爷老是大半夜回来,好吃的地方全都关门啦。”二撂子道。
  他帮卖豆腐花的摊清掉泔水桶,隔壁伞扇铺子老板走过来,极其顺手拿了俩剩包子。“诶,你们听说没有,莲火宫那位圣主可快病死了!”
  “啧,你从哪听的这是?”
  “我去城东进竹材,听好些人在议论呢。”
  “哪能啊,才十几岁吧?是要回天上当神仙去了?”
  “那谁知道,听说大病将有两年了。反正圣主不好当,个个都短命,圣主他娘前两年,死的那会,听说还不到三十。”
  “他们才不是神仙!”二撂子嘀嘀咕咕道“我大年初一拜抱仙慈院,就想要一串糖葫芦!压根没有给我买,还是杜爷就给我买的!”
  “去去去,小孩子别插嘴。”
  “我不是小孩!你不让我说,我不给你倒泔水了!”
  “......”
  “现在的圣主,还是明珠降世三岁就继任的那个吗?”
  早点摊老板摆摆手“管他谁当呢,也没见怎么造福到咱们身上。”
  过路的贪图剩包子便宜的食客,闻言也插嘴“不对吧,我听说,要死的圣主夫人啊?”
  “什么夫人,那不是圣主亲姐姐么?”
  “听说圣主亲姐姐是个痴傻儿,死了也干净。”
  “你们说的都不对,没有死,差点死而已,我今天在东西楼里听到的,圣主的发妻育子整整一年,二月生子难产了!”二撂子一脸严肃道。
  “啧啧啧,我看圣主那病,是要被孩子反噬咯!”
  “哎哟,可怜见的,据说圣主任圣十年,呼风唤雨,无思不服,简直是神赐宠儿,多风光无限啊,可惜娶完他姐,他妈就死了,戴孝一病好些年,现在只等着被亲生儿子替换,可悲,可怜呐。”
  楼枫秀暗暗点头。
  此人的确可悲可怜,但不知道先可怜他死了娘,还是可悲他娶了亲姐。
  想到这里,他忽然发现阿月的手下污了一片墨迹。
  阿月一向干净,通常写完一篇绝无余墨,这会刚研开,却已经把手污脏了。
  “你怎么了?”
  阿月眉头微蹙,他放下墨道“墨是假的。”
  “什么!”楼枫秀起手掰开一看,分明就是烧黑的木头块子搅和了豆粉,连炭也不是!
  那还得了!墨多贵啊!他满打满算做了整月活计,才有二钱银子啊!
  二撂子拖出泔水桶,一点点往泔水车上挪,边拖边跟那几个人絮絮叨叨,讲当朝如何如何,圣莲道如何如何。
  也不知道王侯贵胄的事,跟这群人哪来的半拉关系。
  聊的正兴,只听对面一声拍案声响,楼枫秀一把拍翻砚台,恼道“我去掀了藏宝阁!”
  阿月还未出口,楼枫秀岂听,拔腿就走“你老实待着,等爷回来吃饭。”
  二撂子一撸袖子“要打谁啊!我来帮忙!”
  说罢丢了手,立马跟上前。
  “诶!臭小子跑哪去啊,泔水没清呢!”早点摊老板喊了几声,没给二撂子喊回来。
  泔水桶挡在路间碍事,阿月捏了下眉心,无奈走去,上前来,帮衬将泔水桶移开。
  二撂子虽然气势汹汹跟上去,谁知道跑着跑着跟丢了,正纳闷人去了哪,迎面看见了老杜。
  “你在这瞎跑什么呢?”
  “杜爷!秀爷被人欺负了,说要去藏宝阁揍人呢!可是他跑的好快,我给人跟丢了......”
  老杜一听藏宝阁名,登时大概猜了个大概“你别管了,回去吧。我知道在哪。”
  “好,呀,杜爷,包子!”
  “自己吃。”老杜摆手,掉头就去了藏宝阁。
  藏宝阁不在文人街,反而开在鱼龙混杂的地界。
  明面卖文房,实则是提供私下交易的场所,倒卖不知抢还是盗来的文玩,常来此地的非富即贵。
  略懂行的,一看就知道不是正经门生,根本不会往里进。
  掌柜日常不怎么招揽闲客,只看楼枫秀啥也不懂,随便收了银钱把人打发了。
  当然,事后发觉,但凡聪明点,都不会找回来。
  敢找回来的,都是不怕死的。
  老杜到了地,里面叮当哐啷打的正欢,只见楼枫秀一边揍人一边挨揍一边砸货架。
  藏宝阁里就五六个看场的,其实面对楼枫秀战力值不太够看,奈何他存心打假,不免多挨了几拳头。
  “别打了!别打了!掌柜的,自家人,都是自家人,秀儿,这是尽欢场的秀爷啊!”他扎进去,护着楼枫秀就开始劝架。
  藏宝阁掌柜一听尽欢场,这才接连罢手,看了眼老杜,略拱手道“原来是自家兄弟,藏宝阁,兴爷。”
  “兴爷喊我老杜就成,我还不知道,这是怎么个误会了?”
  “原来是杜爷嘛。”掌柜嗤笑一声,敷衍道“小事,说开就好,省的咱自家打起来。来人,给咱这位小兄弟,拿银子。二钱,是不?”
  掌柜兴爷吩咐完,旁边看场的便从袖腕里敷衍取了锭银子递过来。
  “哪能让兴爷破费,我来我来!”老杜忙掏银钱,楼枫秀却提前挡住他的手。
  他往前一步,看的分明仔细,递银钱人的袖口,绣着虎头纹。
  “白虎堂?你们是白虎堂的人?”
  白虎堂最末的打手,虎头只纹袖口。
  兴爷闻言好笑“尽欢场跟咱一家的,你说是谁的人?小兄弟,几钱银子罢了,胸襟别这么小,给自己气糊涂了!”
  “是是是,秀儿兄弟脑袋抽风,我们有事还得回去呢,改天来尽欢场玩啊兴爷!”老杜干笑两声,跟对方连声道别,推着楼枫秀便往外走。
  楼枫秀脑门这会真的在抽,人还没反应过神,便被推出了门槛。
  他转身拽住老杜衣襟质问“尽欢场是白虎堂产业,你开始就早知道了?”
  “我是,我觉得,咱们当个赌坊打手,跟做其它活计没甚两样,又不伤天害理伤害无辜,也不算......”老杜支支吾吾说不顺畅话。
  “行,老杜,你真行。”楼枫秀紧绷嘴角,猛然撒手,将他狠狠一推“滚,别让我再看见你。”
  老杜脚下趔趄,见他迈腿就走,站稳忙追上。
  “秀儿,别说胡话啊,咱权当不知道不行吗?你不知道不也干的挺好?你不知道前前后后不也得了几百两银子?”
  楼枫秀闭了闭眼,闷头往前走,憋着气不肯应。
  “咱们又不入堂去干混账事,沾点光,赚点银钱,你不得打算打算成家立业的事了?要我说你干脆去见见小豆子,大家好歹曾经都是兄弟,有什么深仇大恨的,是不?”
  楼枫秀突然站定,回头看向老杜“疯女人怎么疯的?怎么死的?雀雀丢过那一回,李大娘现在都会做噩梦!买卖妇孺逼良为娼,他干的得心应手,你分明亲眼见过,现在要我去见他?干什么,讨教经验接受施舍做回兄弟?”
  “......我不是这个意思,那就算没有小豆子,难道就没有下一个更祸害的?秀儿,你想想,只要咱们活的好了,跟咱们交好亲近的,哪个能差得了?窦爷......小豆子对你好你为什么就是不能受着?”
  “因为我要脸。”
  老杜叹了口气,苦口婆心道“你要脸,是,谁又不想要?可别说笑了,秀儿啊,你今年也不小了,怎么就是想不明白,咱们这种人,最不值得一提的就是尊严!你想要活命,就不能要脸!”
  “那你说反了。”楼枫秀冷笑一声“老子的命比脸还不值一提。”
  “何必呢,你无非气不过小豆子背叛你。”老杜无奈道“可到底叫什么背叛?各人有各人活法,你非要势不两立,明明一路货色,偏偏显得你高人一等!”
  “我什么货色我心知肚明,你呢老杜?你倒想混成第二个小豆子,就你这副德性,割掉脸皮也只能给人当狗,别的叫你一声杜爷,你就真当自己是个人了!”
  “你真的心知肚明?我看你才是真忘了。”老杜被戳了肺管子,神色一厉,目不转睛盯着他道“咱们一样,都是烂泥里的蛆,看不起我德性?没有阿月,你指不定还在哪个旮旯窝着瞄人钱袋子呢!”
  话止于此,楼枫秀勃然大怒,径直一拳砸到老杜脸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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