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你再大声点,护卫军就进来了。”
被一句掐准软肋,言霁果真闭了嘴。
顾弄潮将他放在石围上,卷起裤脚,两个膝盖果然已经淤青。
跟着顾弄潮一起过来的梅无香见状将化淤止血的药膏递上,敷上时言霁疼得瑟缩,目光不小心越过顾弄潮的肩,又看到了父皇的陵墓。
虽然最开始他是因为莫名其妙预知到未来惨死的结局,才向顾弄潮示弱顺从,在察觉自己的心意,也做过引诱顾弄潮保全自己的事,但后来,他明明已经拿到权势,有了虎符,也依然......依然跟顾弄潮媾合,甚至还是主动的。
而他始终也看不清顾弄潮,原本他以为顾弄潮或许也喜欢自己,但那些画,让他产生怀疑。
药膏还没搓散,言霁便去推顾弄潮,身体颤抖道:“别碰我!”
顾弄潮抓住没收回去的手,这次并没向上次一样将言霁弄疼,他紧盯着红着眼眶的天子,问道:“你在跟崇玄宗忏悔什么?”
“一直以来不都是你主动的吗?”
言霁受不住顾弄潮在父皇的陵羽<<西@&整墓前说这些,他厉声喝道:“闭嘴!”
抽出手又要掌掴这个口出狂言之人,这次,顾弄潮并没让言霁得逞,手腕再次被抓住,顾弄潮俯身咬住言霁的唇,为了避开,言霁往空无一物的身后倒,被顾弄潮及时搂住腰,逃不脱,也挣不开。
言霁侧开脸,反而被挟住了下巴。
顾弄潮似乎就非得当着他父皇的面,折辱他。
言霁发狠地将顾弄潮咬到出血,满口血腥时,终于被松开,顾弄潮的眼睑赤红,里面暴戾的情绪缓缓压下,在言霁想走时,再次将他压回去,言霁以为他还要来,正要喝斥,却见顾弄潮仅仅只是蹲下身,揉散敷在膝盖上的药膏。
动作跟刚才的吻截然不同,堪称温柔,酸软感渐渐酥软,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怀疑是幻听,顾弄潮甚至跟他说了句:“抱歉。”
言霁一时没反应过来顾弄潮突变的态度,他看到顾弄潮嘴角的鲜血,擦了擦自己红肿的唇,也是满手的血。
衣摆重新被放下后,顾弄潮拿出手帕将言霁手上的血一点点擦干,在漫长的静默后,说道:“你如果觉得放纵自己的欲望是种罪恶,我便陪你一起忏悔。”
“你不觉得罪恶吗?”为了未来的那个我,回到如今却并没有按照你的目标将我杀死,且还饱受着白华咒的折磨,耽于现状的你,不觉得罪恶吗?
顾弄潮看着言霁,渐落下的夕阳照在他眼底,出现一种诡谲绚丽的色泽。
他说道:“我并不觉得罪恶。”
言霁撇过头,眨了眨酸涩的眼睛,近乎逃脱似地转移话题:“你来皇陵做什么?清算账目只用户部的人来就可,费不着摄政王屈尊大驾吧?”
“我来看看陛下陵寝的修建进度。”
顾弄潮答得含糊,言霁听罢想笑,他初春刚拿到母妃骸骨,才下令工匠加快这项工程,顾弄潮就这么等不及,为他盘算起死后葬处了?
那一声笑被顾弄潮听进耳里,意识到言霁误会了,解释道:“我让工匠扩宽了主墓室的空间,以双人合葬的规格来。”
言霁狐疑:“你要让我纳后?”
皇陵的合葬规格是为帝后专门设置,但极少数的皇帝愿意与皇后合葬,因为若是并不是死在一天,后面主墓室还得被打开一次,不少人都忌讳这个。所以皇后的墓室大多被安排在东西耳室,言霁原本也是如此安排的。
还没来得及呵责顾弄潮越俎代庖,权利大得连他死后葬所都要插手,就听顾弄潮说道:“多出的空间,是给我自己留的。”
言霁一时没反应过来:“你连朕的皇陵都要占为己有?!”
顾弄潮这是确定要造反了吗?
感情合葬是为了他以后的王妃?
言霁气得头晕目眩:“那我躺哪?”
顾弄潮握着言霁的手,轻声道:“陛下自是躺我旁边。”
言霁逐渐意识到顾弄潮的意思,顾弄潮是想,与他合葬?
“你问过我的意愿了吗?”言霁抿着嘴,冷下脸色,“想过文武百官会如何看待,史官会如何记载没?”
顾弄潮并不在意的模样:“本王争了这么久的权,自然可以让他们统统闭嘴,也能让陛下,就算不愿,也不得不接受。”
确实,他的陵墓遭此改动,却无一人知会他,连无影卫都能被瞒过,顾弄潮还真是手眼通天。
膝盖好些了,言霁不想再多停留,径直往外走,顾弄潮并没有跟言霁一同,依然站在崇玄宗的陵墓前,望着那道衮龙袍消失在视野。
回到马车上,发现坐垫上也放了一支药膏,想必是木槿偷偷送上来的,言霁撩起簟卷,从四方窗口看见木槿正在跟护卫军里的一名侍卫说话,站得隔了三步远,脸上隐现红晕,并一直将头垂得很低。
言霁喊了声:“木槿。”
声音传过去,木槿慌忙地抬头看来,匆匆对那人说了句什么,便朝辇毂这边小跑着过来,抬起头望向言霁:“陛下怎么了?”
言霁扬了扬那支药膏:“这是你放在里面的吗?”
木槿应道:“药膏是奴婢找......护卫军的人拿的,就是刚刚跟奴婢说话那人,奴婢提前试过,没有问题,陛下先用着,等回了宫,奴婢再去请御医来。”
“他就是你说的那位青梅竹马的侍卫?”
言霁话题转得太快,木槿下意识地点头,点完反应过来被套了话,脸色更红了些,嗫嚅道:“他叫陈轩,不久前刚升职去了护卫军。”
“这么快又升职了,看来确实是个很有能力的人。”言霁笑着调侃,“你是为了他,才爆发出那么大的魄力,去反抗廖平的?”
女儿家秘而不宣的心事被戳破,木槿的脸越来越红,羞躁地想要钻进地缝里。又听言霁放低声音,像是说悄悄话一样问她,“你穿那件嫁衣给他看了没?”
“没、没......”木槿说话都磕磕绊绊起来,“嫁衣是该、娶亲那天,穿给对方看的吧,怎可越过了流程,若他最后无心,奴婢岂不是害得他,不好再娶旁人。”
“瞧着你机灵,怎么在这事上反倒这般木讷?”言霁嫌弃得想即刻就把木槿嫁出去,意识到言霁又要提她的婚事,木槿先发制人:“陛下答应过奴婢,等陛下及冠,再说这个。”
言霁放下簟卷前,目光越过辇车边的内侍,看向刚刚跟木槿说话那名男子,就算穿着一样的轻铠,也在众人里显得格外突出,腰杆笔直,脸上扬着灿烂的笑容,有种让人一见就会心生好感的气场。
御辇在夜幕降临前往京中赶,言霁算着距离,途中借口山路颠得他难受,让辇车停下来一次,等辇毂再次出发,车厢里坐着的已经换人了。
言霁披着一件黑色斗篷,走过僻静的深草,在路口的另一端,看到停放的轿子,以及两名抬轿的黑衣人。
影九的安排一向十分妥当,前往金佛寺的那条路少有人至,清冷幽晖的月光下,轿子停在金佛寺门口,言霁以普通香客的身份朝守门的小沙弥借宿,小沙弥双手合十,登记后领着他往厢房走。
言霁合衣躺在硬邦邦的床榻上,一直睁眼到深夜,待到寺庙内再无人走动,他坐起身,将门打开,那两位黑衣人恭敬地低着头,言霁叫他们不必跟着,便朝记忆中放置母妃骨灰的庙堂走去。
寺庙不像别的地方,会一直有守门人,所以此前言霁给母妃单独安排了一间屋子,开门的钥匙只有言霁有。
他先是仔细检查门锁有没有被动过,周围是否有破入的痕迹,做完这些才开门进去。
随着门扇被打开,月光一寸寸蔓进屋内,更里面的地方依然隐藏在厚重的黑暗里,言霁摸索到烛台的地方,拿起旁边放置的火折子,将灯点燃,屋内一剎间被暖黄的光晕笼罩。
堂屋正中,放着个木龛,前方立着言霁亲自给母妃做的牌位。言霁先上了香火,又将铜钱纸烧上,翻出巾帕擦拭牌位上落的灰尘,未了,他打开木龛,小心翼翼地取出装骨灰的坛子,仔细擦拭着。
屋内没有坐的地方,言霁膝盖疼,不能久跪,是以只能不敬地坐在蒲团上。他擦完骨灰瓮,突听外面传来响声,起初他没有留意,直到响声接连响起,才放下手上的事,将骨灰放在案台上,起身拿起烛台往外去察看。
屋外什么也没有,正在言霁疑惑返回时,乍然听见屋内响起一道刺耳的破碎声,伴随着受惊的猫叫声,在静谧的黑暗异常响亮。
言霁整个人都僵住了,一只炸毛的黑猫从他脚边闪电般窜过,眨眼消失在溶溶夜色中。
烛光晃动,照亮屋内破碎一地的骨灰瓮,瓷片与骨灰溅碎得各处都是,言霁近乎木僵地走进去,放下烛台,双手去拢洒在地上的骨灰。
手掌被尖锐的瓷片划破,言霁犹然不觉,直到发生拢回的骨灰没有装置的东西,才醒神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