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矢吹真羽人冲到窗户边,只看见不破急速奔跑留下的残影。他连忙抓起自己的日轮刀,跟着不破向前跑去。
有什么东西在街道的尽头,人们远远地围在一旁却不敢靠近。人群的中央是一个趴在地上的影子,影子后面的地面上则是长长的爬行痕迹,非常像是不破在八丈岛上追踪蛇鬼时那个鬼爬行留下的印记。
拨开人群,他褪下羽织披在那道影子上。
“爱乃小姐?爱乃小姐?是你吗?”他一声一声呼唤手下血肉模糊的爱乃,冰冷的身躯上衣不蔽体,满身鲜血、肢体扭曲。不破垫起对方无力的头,手下摸到了几个中间凹陷、四周凸起的奇怪纹路。
“三宫!去联系隐!”矢吹真羽人稍后赶到,他熟练地疏散起了人群,大多数人都因为在新年前夜看到如此污秽的景象而感到晦气,所以很快就散开了。
“不破,她怎么样?”
感受着手下人逐渐衰弱的呼吸,不破将人放平,尽快为她做起了简单的急救措施。有什么东西从她怀里掉下来,但现在不破专心致志挽救爱乃的生命,没有去看。不破的手一按下去的时候,就知道爱乃很可能撑不下去了。手下的感觉像是在按一团水球,内里已经完全成了一团浆糊。在按压胸部的时候,白色的羽织擦掉了一些鲜血,他这才发现对方的身上许多地方出现了皮肤金属化的现象。
电击?
不容他多想,爱乃很快就没有了生命体征。
就算是有花海夏此刻亲自来到现场也无济于事,满手鲜血的不破轻轻合上了女孩的双眼。
矢吹真羽人叹了一口气。
“千里,你看这个,”他用手帕捧起从爱乃怀中掉下来的东西,只一眼,就让身处灯光下的不破感到后脊发凉,“是熊谷大政的头吧?”
只有下半张脸的残骸,但那标志性的浓密胡须还是说明了残骸的身份。
是熊谷大政。
“无量!请求增援!”不破喊自己的鎹鸦前去联系离附近最近的队员向这边集合,然后看向矢吹真羽人。
“你能‘看见’吗?”矢吹真羽人问。
不破点头。爱乃的身上沾染了鬼的血,哪怕气息已经非常微弱,但她爬行过的地面仍有脏污的“恶意”残留。
矢吹真羽人握紧了双拳,最终还是松开了手:“你去吧,注意安全。”
“是!!”不破起身沿着爱乃留下的痕迹向黑暗中跑去。
被留下的矢吹真羽人则守着爱乃的尸体,等待着隐和同伴的到来。
严寒。
冰冷刺骨的风雪,酝酿着不祥的雷云。
今晚的天空没有一丝光亮,好像无边的黑暗笼罩了大地,不允许光的诞生。
不破追着痕迹来到林地的入口。线索在这里断掉了,现场出现了十分诡异的场景,给人的感觉就像是爱乃突然从哪里摔了下来,在这附近落地,然后用落地时被撞得破碎的身躯爬向了灯火通明的市区。
电击、坠落。爱乃究竟经历了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难道说......高空?
不破抬头望天,狂风吹得他的羽织猎猎作响。他在附近侦查了一番,爱乃好像真的是凭空摔在了这里一样。时间接近凌晨,他只得离开这附近往回走。
隐的队员们已经就位,离这里最近的队员要在二十分钟之后才能抵达。他们将爱乃的尸体搬运回了一处空屋当做解剖室。
“是坠落伤,但她在坠亡前似乎曾遭受过电击。”其中一位隐负责对爱乃进行了简单的检查,仅凭观察外表得出的结论并不完全准确,但这是当下唯一的方法。
不破觉得对方的声音似乎有些耳熟。
“......是我,不破阁下。”那名隐摘下了遮住面庞的布料,不破略微惊讶地张大了眼睛。
是亚衣。
“我的判断还很粗糙,至于另一人的残骸,伤口面积太大,但创面平滑干净,很像是被锐器直接斩断。”
不破说:“感谢你的判断。听说你最近要去海外读书了?”
亚衣重新戴上了面罩,垂眸继续自己的工作:“是的。”
这时矢吹真羽人进来喊人,不破也就跟着对方准备离开。
在将要出门的时候,亚衣喊住了他:“不破阁下!”
少年回头,沉静的黑眸与他们初见时一样。
“......谢谢你。”亚衣缓缓地说道。
“不用谢。我也一直欠你一句话,”不破开口,遗憾但不后悔地说道,“非常抱歉。”
风柱继子离开了这间房间,亚衣一个人忽然无力地蹲了下去。她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地面黑白两色的格子地板,然后狠狠甩了甩头。
“不用你道歉,”女孩喃喃自语,“是因为我太弱了,保护不了哥哥。那不是你的错。”
房间外,不破跟上了叫他出来的矢吹真羽人。
他边走边问:“怎么了,矢吹先生?”
矢吹真羽人跟他说:“刚才去驻在所登记信息,我听到有人报案说他在车站被人偷了东西,他抓住了那个人的手,却发现对方长得不像是人。”
不破心下一紧,抬眼看向矢吹真羽人:“难道是!?”
矢吹真羽人点头,肯定了他的想法:“黑色皮肤、不像是人的眼睛,这种天气也只穿了一层单衣,而且被他抓住后挣脱时的力气很大、健步如飞的老人。就是那个鬼!”
“我们走吧!”
部分隐留下来保护镇子里的人,一旦发现情况不对会及时疏散人群。以矢吹真羽人、不破千里为首,加上八名隐,由这十人组成的临时队伍向村镇东边的车站前进。
这里的车站每天只通过一班车,因为站台面积不大,且现在是人流量最少的严冬,整座车站只有一个售票厅还在运转,检票员躲在值班室里打瞌睡。他刚刚才送走了一班乘客,当时他光顾着检票,售票厅那边好像出了什么岔子,传来了一阵阵吵闹的声音,他一边检票一边竖起耳朵,试图分辨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好像是有小偷,被偷的那个已经去驻在所报案了。”售票员不是本地人,不太清楚最近在村镇里发生的事情。但检票员可是在本地土生土长,他的消息来源可要灵通许多。其实爱乃的父亲之所以被认定为盗窃犯,是因为驻在所的饭桶们稀里糊涂地把人抓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偷盗行为的出现,因此爱乃的父亲就因为这样的理由被送去了县里。
然而在他再次入狱后,盗窃之风又起。当时爱乃似乎跟着一个外地人一直在查这件事,好像突然某一天就没再见过她了。检票员咂咂嘴,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在值班室窝着睡觉。
当人们发现自己笃信不移的事情是谎言,他们会怎么做?是大大方方承认自己的错误,还是将错就错,或者直接替自己狡猾地辩解?这里的每个人都已经实实在在地对爱乃造成了伤害,他们将脏雪推到她家门口让她无法出门,又在她家墙壁上喷洒颜料,那些仅仅只是注视着的人用视线灼伤了她。
虽然感觉有点对不起她,但他们本来就是“陌生人”不是吗?说不定爱乃搬家后他们就再也不会见面了,只要自己忘记了这些事,爱乃肯定也不会记得的吧?所以只要自己忘掉就可以,他们就可以心安理得地继续生活在这个村镇,享受着与从前一样的生活。
咚咚咚。
检票员的值班室窗口被人敲响,他不耐地睁眼去看,企图用恶劣的态度吓退这两个面生的乘客:“今天不会有车了,明天的票明天再来买!少烦我。”
本来跨年夜轮到他值班就已经令他烦躁不已,居然还有人过来打搅。检票员抬起眼皮,看见一群黑衣人将自己的值班停团团围住,他一个激灵站了起来,手摸向了钢叉:“今天没票了,你们干嘛?”
“打扰,刚才这里发生了一起盗窃案,驻在所请您去做笔录。”为了增加话语的可信度,隐特意推选了一个长得周正的队员,没有戴那块奇怪的面罩。
“盗窃?”检票员想起售票员和他说的刚才的那场闹剧。
“你们真的是警察吗?我怎么好像从来没见过你们......”检票员半信半疑,但这群人人太多了,但看上去似乎也不像什么抢劫团伙之类的凶徒,正好快到了下班时间,他索性锁上了值班室,跟着那群人向车站外走去。在出口处,他看见了售票员。
“你也要去做笔录?”检票员问。
“你也是?那正好我们一起去吧。”
看着车站里最后的两个人跟着隐消失在雪地里,剩下的队员分散四处警戒。不破早在抵达车站的第一时间就开始寻找“恶意”,他只一眼就看见了那些尚未消散的污物。
“这是在这里呆了多久啊,几乎到处都是......”不破皱眉,试图寻找“恶意”的源头。痕迹还很新鲜,但因为残留的痕迹太多又重合在了一起,一时难以分辨。
“可恶。”想起爱乃的模样,不破的手握上坚硬的刀柄。女孩的拖着那样的身体爬了几公里,死去的时候浑身的内脏都已经碎得不成模样,上手按压,每一下都怕她的身体直接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