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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墨大夫死前说,你是有赤子之心的人,你是为了天下苍生才背叛我。”他看着惊愕的宋婉,冷嘲,“那我想知道,你肯不肯为了天下苍生背叛沈行呢?”
  宋婉怔了片刻,眸光微动,明白了一切,怪不得许久不见墨大夫……
  原来已经遭了沈湛毒手,原来是他告诉了沈湛。
  “婉儿真的很会演戏,比那戏台上的戏子都会作假。”他笑着对她说,“还是你想继续演,演到给我做皇后,为我生儿育女,白头到老,只要别被我发现是演的就好……”
  宋婉压抑住内心的愤怒,冷冷看着他。
  沈湛的薄唇勾起,含着笑意,眼眸却像刀锋一般冷锐锋利,他上前抬起她的下巴,命令道:“继续演啊,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吻上来么?或者抱着我说你错了,说你爱的是我!”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却被他一把箍住了腰,动弹不得。
  沈湛冷笑道:“既然选择回到我身边,就该听我的,否则……遗诏你拿不到,沈行也得死。”
  宋婉深吸一口气,别过脸。
  那嫌恶的神色悉数落入沈湛眼中,他闭了闭眼,缓和道:“去杀了沈行,我就把遗诏给你。届时婉儿想如何揭露我的恶行,我的恶行如何罄竹难书,都交由内阁中枢、大理寺评判裁定。可好?”
  “还是婉儿之所以如此嫉恶如仇,不过是因为我是无关紧要的人?一旦砝码的另一方变成婉儿的心爱之人,就犹疑不决了?”
  沈湛别过脸去一阵剧烈的咳嗽,而后又重新审视着她,一寸寸靠近,与她鼻息相闻,“那婉儿这样,未免太冠冕堂皇了,与我这样的虚伪之人也并无区别……既然如此,你我才是最相配的,不是么?”
  疏淡的月光下,沈湛俊美的脸扭曲成不甘的狰狞模样。
  杀了沈行……和拿到遗诏。
  拿到遗诏即可将沈湛拉下来,内阁文武百官和宗室勋贵,便不会被那矫诏裹挟。
  晋王和沈行,也不必被打成叛军。
  沈湛抚平她的眉头,“别皱眉,我见不得你这样……别为了别的男人皱眉!”
  他的后一句话声音陡然增高,宋婉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挣脱,却被他勒的更紧。
  细密的雨水斜斜打了进来,惨白的月色映照在他更加惨白的脸上,如同冰冷无暇的玉石。
  他凑近她想吻她,她却别开了脸。
  沈湛冷笑一声,直接扣住她的后颈,狠狠吻了上去。
  宋婉使劲儿推他,这一刻她不想再压抑和伪装,从未有过的暴躁,她抓着他的衣襟,提膝撞在他身上。
  “你早就与我行过夫妻之事了,你还有过我的孩子,现在你还装什么?!”沈湛吃痛蹙着眉松开了她,恨恨道,“宋婉,你不听话。”
  雨还在下,宋婉却不觉得冷,浑身像要燃烧起来似的,她退后几步与沈湛拉开距离,嗤笑一声,微喘着冷冷道:“你只要我听你的话,你只要我做你想要的样子,你根本不理会也不愿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珩澜,你现在想听真话吗?”
  一种阴寒从心底窜出来,沈湛咬牙勉强站定,身体却隐隐发抖,感觉到一种拨开云雾后是可怖之物的预感。
  宋婉几乎要将心底话说出来,可到底不能如此,这只是其中一步,就是要激怒他,却又不能彻底激怒他。
  她叹了口气,低垂着眼眸轻声道:“真话就是……我曾爱过你,珩澜。在你拿我挡箭之前,我都爱你的。”
  所以在他再度吻上她的时候,她闭上眼回应了他。
  “即便你杀了那些知情的人,企图篡改我的记忆,我也无法忘记你拿我挡箭那一刻的绝望。”宋婉眼神中的仇恨和伤痛做不得假,她在他冰冷的薄唇上咬了一下,“你说,我怎能不恨你?我怎能还真心待你?”
  沈湛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她咬的不轻,他却甘之如饴,即便是疼痛,只要是她给的,他都会悉数收下。
  许久,他低声说:“是我错在先。若不是我让你伤了心,你也不会对我这样绝情,是不是?”
  “所以这次,我原谅你的背叛。只要你去杀了沈行,我就把诏书给你。”
  宋婉双手攀上沈湛的脖颈,依偎在他怀中,看着城墙下的一片硝烟,点了点头。
  第96章 日头升起,天边沉淀着橙紫色的雾气。沈行站在甬道尽头,破晓朝阳的……
  日头升起,天边沉淀着橙紫色的雾气。
  沈行站在甬道尽头,破晓朝阳的霞光将每个躬身垂手的朝臣身影镀上一层金色。
  城外喧嚣声渐弱,打了一夜,休战了。
  即便司礼监不传旨过来,他也要进宫来,即便是闯进来,他也不能让宋婉再回到沈湛身边。
  “烦请掌印引路。”沈行道。
  李舜露出为难的神色,“眼下陛下还没和百官议完事,王爷莫急。待陛下了却了叛军之事,便会宣王爷觐见了,王爷稍安勿躁。”
  沈行不吃他这一套,只淡淡道:“掌印是聪明人,聪明人怎么如此犯糊涂?大行皇帝先是密诏我回帝都,又有遗诏留下,那必然继承大统者不是现下这位,掌印就铁了心和我那兄长一起犯上作乱?”
  “带我去见宋婉,我记掌印的好,待大军攻破城门那日,留掌印全尸。”
  李舜唇角还是带着笑,可眼眸却锋利淡漠,“王爷说这话真是乱了分寸,立陛下为太子的诏书真真切切给晋王过目过,是晋王与您分不清君臣,要颠覆了乾坤啊。”
  说罢,抬眼看了眼沈行,当年的那个荣王次子,沉默寡言又乖巧的少年,现在已不可同日而语,举手投足间都是权力侵染的冷硬。
  “果然不同了,咱家记得王爷小时候在宫门前送别陛下的时候,看见咱家时说话,可端稳有礼伏低做小得很呐。”李舜道。
  沈行温言和煦,并未被激怒,可眼眸中的轻蔑丝毫不掩饰,“掌印不让我见宋氏,是打定了主意跟着我那糊涂兄长?听闻司礼监掌印有一颗七窍玲珑心,看来是莫须有的话。”
  日光一寸寸洒过汉白玉的丹陛丹樨,沈行一字一句道:“掌印这是把前途全压在我那兄长身上了,都不顾前贵妃娘娘死活了么?”
  李舜手中的拂尘差点落地,悚然看向沈行,“你!”
  当年小皇子殁后,刘贵妃成了刘美人,后宫之中拜高踩低是常事,刘美人为了日子好过,便与李舜走了影。
  刘美人原没放在心上,李舜却一点点交出了自己的心,怎么也想不通原本看不上的人怎会成了他心尖上的人。
  除去看那高贵的女子委身于他时隐秘的愉悦,回忆起刘美人,便是她低垂的细白的脖颈,泫然欲泣的眼眸,还有她在他身下咬牙闭着眼滑落的眼泪。
  沈行冷冷道:“人都有弱点,掌印是性情中人,自当知道我与宋氏的艰难,掌印跟着沈湛,难道只凭一纸矫诏就想号令这天下么?沈氏皇族的王侯将相都是吃干饭的?沈湛他又能活多久?掌印该给自己留条后路才是。”
  “掌印若是执着于此,我敢担保就算我死了,掌印也绝对找不到刘美人的踪迹,待你找到,怕是她坟头都长草了。”
  李舜看了他半晌,眼神高深莫测又带着点戏谑,而后重新换上了恭谦的笑容,向一旁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
  *
  宋婉换了绛紫色的宫装,裙摆上覆了层雪青色的薄纱,随着她行走的步伐微微缠*绵摇曳,显得纤细的身形美好又挺直。
  她手中端着银盘,银盘上有一精美的龟负缠丝莲花玉烛酒筹筒。
  里面是毒酒。
  宋婉提裙踏入殿门,便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一夜未见而已,他容色憔悴,眼眶通红,下巴泛着青青的胡渣,之前中的毒才清,整个人有种病态的苍白,愈发的清俊。
  她红唇翕合,想说什么,却又把话咽了下去。
  什么都不能说。
  沈湛必然会在暗处看着。
  只能靠她与沈行的感应了。
  “你还是来了。”她坐了下来,看着他喃喃道,“我就知道你会来。”
  传召让他入宫,他可以不来的。
  不来,便不必冒这个险了。
  “我知道你被他掳走了。”沈行道,握住她的手,“我要带你走。”
  宋婉摇摇头,“我不想走,是我自愿回宫里来的。我与沈湛是结发夫妻,不是与你年少时相处的那几天就能相比的。”
  沈行眸光一黯,变得茫然,握着她的手僵硬了。
  “我与沈湛许下过许多同生共死的誓言,就连路过那积香寺,我都许愿他能身体康健与我白头偕老。”宋婉的神色复杂而意味深长,“所以,我断不可能弃他的。如今天下已定,沈湛才是天命所归,我劝你和晋王收手吧。”
  积香寺,她在祈愿树下留下的红绸……
  沈行霎时明白了过来,看了她一眼,道:“婉婉的意思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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