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酩酊不醒 第38节

  第19章 别给他吃这个
  那天晚上之后,两人有四五天没见面。
  倒不是余醉故意躲着他不给交学费,而是陈乐酩太忙。
  期末了,大学生要渡劫了。
  为期三天的期末考试,考前一周开始复习,听着时间非常充裕,但这三天要考九门!
  关键陈乐酩还是从别人那儿知道的。
  彼时他刚从余醉的酒吧回来,和暗恋对象摸了小手还蹭了腹肌,心情别提多美丽,到家门口就看到劳拉在往他家搬东西。
  他屁颠屁颠跑上去:“姐姐让我来让我来!”
  二十多寸的行李箱,足有七八个,每个都死沉死沉。
  他还以为是哥哥给他邮寄的好东西,吭哧吭哧拖下来,拍拍手美滋滋问:“这什么啊?”
  劳拉下巴一抬:“啊,你下周要考试,这是要背的复习资料,也不多,我一车就给拉回来了。”
  陈乐酩如遭雷劈。
  石化了足足半分钟后,他把自己费老鼻子劲提下来的行李箱又一个个给提上去,码放整齐,然后就像猫和老鼠里那只穿尿不湿的小灰老鼠一样闷头走向驾驶座,开门、入座、发动引擎。
  劳拉不解:“你这是要干嘛?”
  陈乐酩的语气冷酷至极:“我和它们同归于尽。”
  就问谁家好人的复习资料是拿行李箱装的?
  背完一箱还有一箱,背了这箱忘那箱。
  他白天背晚上背,废寝忘食没日没夜地背,什么都没背进去倒生一肚子气。
  到底是谁发明了哲学这个专业?
  科哲西哲马哲中哲背得他快变成海蜇!逻辑学伦理学形而上学考完就退学!
  他气得上去梆梆给了箱子两拳,箱子毫发无损,他疼得捂着手嗷嗷叫,叫完继续嘴皮子磨冒烟。
  复习开始前他还跟余醉请过假。
  一张手写的请假条,拍照发过去。
  本人将于周三到周五开展为期三天的期末考试(生气黄豆脸),考试期间不便联系(哭泣黄豆脸),周五晚上钓鱼见。——时刻想念你的乐乐(亲亲黄豆脸)
  【大脑袋鱼】:?
  【大脑袋鱼】:今天刚周一
  陈乐酩不明所以:“是啊。”
  下一秒一条语音甩过来。
  “周三考试提前两天不见,结婚都没你这么严,我是能让你挂科吗?”
  陈乐酩一怔。
  硬是从他阴阳怪气的冰冷语调中品出几分甜蜜。
  “所以你也会想我吗?”
  他握着手机笑起来,声音清亮中透着窃喜:“没有躲你!是因为我看到你就想要亲嘴,那就背不了书啦!嘿嘿。”
  十九岁的男孩儿,纯粹得像夏天窗棂下挂着的玻璃风铃,别人都羞赧的心事他很坦然地讲出来。
  余醉拍了拍弟弟的头像。
  我拍了拍“快乐冠军”说求求了来条狗把我的书吃掉吧【祈祷小手】
  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面上掠了丝自己都没察觉的笑,问弟弟:“你在哪背书呢?”
  “豪华vip区!”
  陈乐酩拍照给他看,其实就是图书馆楼道里。
  一到期末图书馆就人满为患,阅览室根本进不去,在教室或家里又太暖和很容易睡着,他就和室友跑来楼道里挤着,就这还是来得早才能占到一块地砖。
  余醉见不得他受这种罪。
  要不是看弟弟背书背得认真,他早就给院长打电话以大病初愈为由不让他参加这次考试了。
  “别在那憋屈了,来酒吧。”
  “嗯?”陈乐酩先是不解,而后得意,“哇哇哇!你等不及和我见面了吗!”
  “哇什么,我在山上,没人和你见,小心给自己哇岔气。”
  陈乐酩瞬间脸拉老长:“你都不在我去干嘛?”
  “怎么,”余醉的笑声慵懒散漫,“你等不及和我见面了吗?”
  陈乐酩脸蛋红红:“你怎么能拿我的话来逗我……”
  “你申请专利了?”
  说完恢复那股冷淡语调:“酒吧白天没人,你去我屋背书。”
  快乐冠军又“哇哇哇”起来,“谢主隆恩!”一甩书包悄声溜出图书馆。
  枫大和酒吧只隔着一条后巷,来去不过二十分钟。
  他先拐去超市买了两个梅子饭团。
  久违地想起自己第一次用自动贩卖机买饭团时,还闹了笑话。
  币投进去却不给他吐饭,后来才知道贩卖机只提供给校内学生,投币之前要输入公用密码。
  在他后面排队的小弟弟以为他没带够钱,就慷慨地拿出五个钢镚给他买了个梅子饭团,又给自己买了个梅子饭团。
  为表感谢,陈乐酩带他去湖边忘忧亭里一起吃饭团。
  弟弟的妈妈在学校干保洁,他经常过来帮妈妈扫落叶。
  人长得小小一个,却戴着很大的毛线帽。
  他吃饭团先吃三个边,最后再吃中间的梅子,小口小口吃得特别珍惜。
  陈乐酩告诉他,想吃梅子可以买豪华加量版,放了很多梅子,但是要10个钢镚。
  弟弟看他一眼,没说话,只是笑。
  他慢半拍地反应过来,那5个钢镚进了自己的肚子。
  从那之后他就经常遇到弟弟,两人一人一个豪华加量版饭团,去忘忧亭吃完。
  他今天请弟弟吃,弟弟明天就一定要请回来。
  从不仗着年纪小就心安理得地享受大人的慷慨。
  但他最近忙着考试,已经好久没和弟弟见面,想着买两个饭团来忘忧亭碰碰运气。
  等半天也没看到弟弟半个影子,倒是远远地过来一个保洁阿姨,抱着个红箱子打量他。
  “你就是总陪闹闹玩的那个哥哥吧?”
  “闹闹?喜欢戴毛线帽的男孩儿吗?他叫闹闹?可他一点都不闹啊。”
  “那是现在,以前可闹腾了,他特别喜欢吃梅子饭团。”
  “那就是他,我在等他。”
  陈乐酩表情郑重,丝毫不因朋友是个小孩子而羞于提及。
  “别等啦,来不了了。”阿姨晃晃手里的箱子,“又去化疗了,学校在组织给他捐款,但现在谁日子都不好过,捐又能捐多少呢。”
  陈乐酩一下子愣住了。
  “化……他生病了?什么病?需要很多钱吗?”
  “说是脑袋里长了个瘤子,恶性的,光第一期化疗就把家底掏光了。”
  陈乐酩还是呆愣着,手中饭团捏得很紧。
  他想起他刚出院的那段时间,在学校里过得尤其艰难。
  人生地不熟,和室友也不亲,劳拉很久才来一次,哥哥更是从不露面。
  他吃饭上课都是一个人,慢慢地就开始讨厌人多的地方,别人三五成群越发显得他形单影只。
  最孤单的时候,是弟弟安安静静地陪在身边,不吵不闹也不讲话,就乖乖吃饭团。
  有时会摸路过的小猫小狗,有时会不舍地看着他笑。
  只有一次弟弟主动问他:“哥哥,上大学开心吗?”
  陈乐酩心想一点都不开心,但不想打破弟弟的憧憬:“等你上了就知道了。”
  闹闹指指自己戴毛线帽的脑袋。
  “里面有东西,妈妈说等不到上大学了。”
  陈乐酩听不懂,再问他却不说了,依旧每天来忘忧亭,等他一起吃饭团。
  “医药费还差多少?”
  募捐箱上有二维码,陈乐酩拿手机扫了两万块进去,口袋里的几张零钱也掏出来放在箱子里。
  他说是个少爷,但生活并不奢靡。
  每个月哥哥给规定的生活费就五千,吃喝玩乐的花销全算在里面,多的是前两天上课给的奖励。
  阿姨也不知道还差多少,只说化疗就是个无底洞,边对他连声道谢,边掏出个小毛线帽。
  闹闹戴的帽子的缩小版,就手指肚那么大。
  “那孩子自己做的,千叮咛万嘱咐,让我送给一个卷毛头哥哥。”
  卷毛头哥哥接过毛线帽,捏在手里一句话都没说。
  去酒吧的路上忽然下雨了。
  枫岛的冬天总是阴晴不定,雨雪交加是常态,就像一只脾气不好的刺猬,那种冷落在人身上刺得皮肤和骨头都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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