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老中医听力不是很好,景榷的低声密谋变成大声密谋。梁叶却很有风度地来到屋外。
  但屋外也听得一清二楚。
  老中医将梁叶叫回来,写了满满一张单子,还亲自抓药,叮嘱注意饮食清淡。梁叶笑着应下,但景榷听着听着又不乐意了,“不能大鱼大肉吗?”
  老中医瞧景榷的脑袋,“你就急着这几天大鱼大肉?”
  “可是……”景榷想到雪云镇那个拼命攒学费的单薄男生,明明比他高,却比他轻很多,身上挂不住多少肉。
  现在这个吧,他偷瞄,重是肯定比他重了,但不用想都知道,被梁家认回之前,梁叶过的必然还是苦日子,打工啊跑腿啊,肌肉长这么厉害,也是干活干出来的。
  终于能大鱼大肉吃够本儿了,却不让吃,景榷同情心泛滥,有些不忍。
  “没事,我记下来了。”梁叶点点头。
  老中医就喜欢听话的病人,将满满一包药放在梁叶怀里。
  离开诊所,景榷呼吸着夏夜带着些草药味的空气,心情舒畅了些,回头看梁叶,这家伙抱着药,似乎有些困惑。景榷心情更好了,给车解锁,“上来吗?送你回去。”
  “嗯。”
  车向朔原大学方向开去,景榷知道朔原大学很大,门都有好几个,快到时问:“你宿舍离哪个门比较近?”
  梁叶说:“东南门。”
  景榷没多想,直接开了过去,但东南门在一条十分豪华的路上,前面堵着长龙。
  “啧。”景榷手指在方向盘上点点点,思考就在这里将梁叶丢下去的可能性。
  “景总。”梁叶一路都没怎么说话,这时突然说:“我要是得了要死的大病,你会很开心吗?”
  景榷想起在诊所的一幕,啊,他是有点激动,但那不是开心啊,这小孩……
  但对上梁叶的眼睛,景榷把“小孩”咽了下去。哪家小孩长这么高,哪家小孩像疯狗?
  “怎么会呢?”景榷挑难听的说,“我们又不熟,开心不开心的,得关系密切到一定份上才说得上。”
  车又慢慢朝前挪了几步,彻底堵死了,景榷索性将手从方向盘上挪开,随意放在小腹上。
  忽然,手腕被握住。景榷下意识抽,却没抽动,他有些震惊地看向梁叶,梁叶却没看他,而是借着光,看他的手腕。
  疤早就不痒了,毫无存在感,此刻却因为梁叶的视线活了过来,那一小片颜色稍浅的皮肤下像有许多小芽在生长,热闹非凡,要从他的皮肤里破土而出。
  “是这里。”梁叶自言自语。
  景榷左手狠狠推了他一下,终于挣脱开,心跳很快,语气也不太稳,“什么这里那里,你们大学生这么没有距离感吗?”
  梁叶没说话,继续看着景榷的侧脸。好在前面的车终于动了,景榷跟初学者似的,牢牢抓着方向盘。要是梁叶再敢抓他的手,就得连方向盘一起卸下去!
  “抱歉。”梁叶说:“我那个时候……”
  “到了你可以下车了!”景榷凶狠地打断梁叶,他听不得梁叶旧事重提,要提也只能是他来提。那个失控的夜晚后来好几次闯入他的梦中,疼痛变得像隔着海面或者玻璃,不再能清晰感知到,剩下的是……
  景榷耳根通红,好在车里足够灯光暧昧,他迫不及待地要将梁叶赶下去。
  梁叶很轻地皱着眉,开门下车。手却按着车门,“景哥,我可以联系你吗?”
  礼貌,乖巧,还有一点可怜。就像那个抱着褪色保温桶的单薄男生。
  “都联姻了还问。”景榷脱口而出。
  梁叶唇角弯起来,笑容腼腆漂亮。
  景榷趁前面有空隙,赶紧开走,眼睛却忍不住往后视镜瞟,梁叶还站在原地,一手提着袋子,一手朝他挥了挥。
  他连忙收回视线,心里想的是,忘了问梁叶用的是什么沐浴露,有点好闻,还有点熟悉。
  第10章
  景榷回家处理工作到凌晨,暂时将联姻这事儿给屏蔽了,景总忙起来是很有魅力的,忙完给自己倒杯红酒,欣赏着落地窗里自己优雅的身姿。
  不多时,景榷弯起的唇角垮了下去,想到这场狗血的联姻,酒也喝不下去了。
  小叶,那个瘦猴儿般的男生,怎么就变得这么高大了呢?景榷很没坐相地躺在沙发里,眼前一会儿闪现小叶在工地上大汗淋漓的样子,一会儿闪现梁叶跳舞的样子。最后梁叶看到他了,笑着冲他说:“景哥。”
  低沉的,嘶哑的,急切的,喘着气的,“景哥。”
  景榷一个激灵,背都打直了。
  联姻对象是谁都好,梁隽声那样的最好,彼此看不上,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一面,各过各的,谁也别想对对方的生活指手画脚,他可以以已婚的身份继续当他的和尚。
  可梁叶……
  景榷脑瓜子突突地痛,他和梁叶能分得那么清吗?梁叶比他更早知道联姻对象是谁,但今天在朔原大学遇到后一声不吭,一肚子坏水的东西。
  景榷顿时有些好奇,小叶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是怎么变成坏东西了?
  今天太晚,景榷打算先睡个好觉,明天再看看是雇个私家侦探,还是亲自上阵,把梁叶底裤给扒下来。
  而就在景榷呼呼大睡时,梁叶对着一桌子药材若有所思。
  这是朔原大学东南门外的一个住宅小区,修建的时间比较久了,整体不大新,但因为离大学和商务区很近,房租不便宜。梁叶搬过来已经有一年,整洁得不像住了人,房东给他时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小区很多户都堆放着家具,他不喜欢,看上这户面向马路,比较吵闹的,纯粹是因为房东把所有老家具都扔了,他问能不能自己添置家具,房东求之不得。
  此时客厅唯一的桌子被药材占据,乱得和整间屋子的气质格格不入。
  梁叶思索了会儿,将它们重新包好,仍然让它们占据桌子。
  景榷一觉醒来,精神抖擞地来到永庭传媒。今天他的王国也没有什么不同,才子佳人们勤勤恳恳为他赚着钱。
  早会之后,景榷心满意足地巡视疆场,联姻那点不愉快早就抛在了脑后。果然事业才能让男人意气风发,景自秋活了大半辈子,居然还不懂这个道理!
  景榷在心里将景自秋嘲弄一番,转身就被一道深情的目光逮住。
  景榷抖了抖,没好气地训斥,“你少把演戏这一套用在我身上,范导那个剧本看了吗?”
  来者正是覃洲,尾随被发现,他也不装了,“不好意思啊,我眼睛向来是这样,看条狗都深情,改不了呢。”
  景榷飞过去一记眼刀,覃洲哈哈笑道:“昨天你就是这么瞪你的未婚夫吗?”
  景榷知道了,这人是来吃瓜的。
  覃洲鬼鬼祟祟跟着他进了办公室,“快快,给我说说,梁家这真少爷怎么样?”
  景榷白他,“景自欣不是都跟你说了?”
  景自欣就是小姑,覃洲没事不来公司的,今天能大清早不辞辛劳跑来吃瓜,一定是昨晚听小姑蛐蛐过。
  “那不一样啊,小姑又不是当事人。”覃洲冲景榷眨眼,“小姑说真少爷长得比假少爷大少爷都帅,还是个学霸,你俩还早就认识?谁啊这是?”
  景榷其实也挺想倾诉的,一句“其实你也见过”憋在喉咙,差点就要说出来。
  “什么表情?学渣见到学霸自卑了?”覃洲一开口,景榷就把话吞下去了,跟这种蠢货说不着。
  “小姑还说什么了?”景榷反向打听。
  覃洲笑得很猥琐,“昨天你和真少爷一起走了。干嘛去了啊我的黄宝?还跟我装不愿意联姻,这不是很愿意吗?都滚到一块儿去了,真少爷有没有嫌你技术差啊?”
  景榷一个用力,把鼠标给按坏了,他惊讶地瞪着双眼,“你说什么?”
  覃洲没料到景榷反应这么大,懵了片刻,“……你,你不是没实战过吗?那你技术能好?天赋异禀?我不信!”
  景榷缓缓回神,心想,哦,他是说我技术差。
  覃洲忙走过来,越看景榷越觉得不对劲,景榷被他盯得毛骨悚然,索性将那破鼠标扔了过去。
  “你有经验?”
  “……”
  覃洲大叫:“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景榷烦死了,“又不是跟你,为什么要你知道?”
  “不是,我以为你一直,一直……”覃洲惊讶极了,痛心疾首,“我都跟你分享过!”
  景榷冷笑,“我想听?不是你孔雀一样跑来跟我炫耀?”
  “谁啊?”覃洲的重点从真少爷转移到景榷第一次睡的人身上,软磨硬泡,景榷也不肯开口。最后覃洲的助理将这人拖了出去。
  景榷耳根子终于清净,但覃洲这一闹,他很难再潜心工作了,想了想,一个电话打给万能的汪秘书,叫他来一趟,一个电话打给八卦的小姑。
  汪秘书眼镜一闪,“景总,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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