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只是这次她没穿那身蠢兮兮的工作人员制服，而是换了一身红衣红裙，眉眼弯弯地瞧着他。
  “你怎么心情不好？”她好奇道。
  “……遇到了点事情。”沐羽说。他望了望天上灼灼的太阳，问：“你怎么在这里？”
  “这里本来就是我住的地方呀。”对方说，“本来好奇新住进来了个什么样的人，就特意跑来看看。结果没想到你竟然能看到我，我也就只能装装样子，糊弄你一下啦。不过看情况，你好像从开始就猜出来了？”
  “嗯。”沐羽不置可否，“你走路没声音，说话行为也不太对。他们没有你这么恭谨。”
  “哎？这样啊……”她有些失望，“我还以为我装的挺像的！”
  “是挺像的，不过我见过演技更好的，你比他还差了点。”沐羽走过去，蹲下来对她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能不告诉你吗，这种事情很危险，虽然我挺喜欢你的。”对方皱了皱鼻子，噘着嘴道，“谁知道你是好人还是坏人嘛。”
  沐羽想了想，点头：“也对。但总不能叫你连个称呼都没有吧？”
  “那你叫我小红好啦。”对方说，“我生前的事情，我自己也记不清楚。所以你真的想问，我也是没办法的。如果你要是问别的，我倒是不介意告诉你一点啦！”
  “那行，你不介意的话……小红。”沐羽纠结片刻，问她，“最近这幢宅子里，有来过什么陌生的人……不，或是其他的东西吗？”
  第104章 霸道总裁的小助理（十一）
  “比如？你想问什么？”
  小红笑盈盈回问沐羽。
  “比如闯进你地盘的不速之客。”
  沐羽冷静地道。
  “唔, 你是和那个屋子里住着的人一起的吧？关系很好？”小红遥遥点了点沈胜住的方向，眯眼笑道，“你不觉得, 你们其实才是这里的不速之客吗？却要让我来回答这个问题，很没有自知之明啊？”
  “所以这是并不欢迎的意思吗？”沐羽说，“如果这是你的回答，那我知道了。”
  说罢，他作势起身要走。
  “哎等等, 别走别走，再陪我一会儿好不好？”小红见他像是有些生气了, 赶紧蹿起来试图拉住他。只是那手伸到一半, 穿过了沐羽的衣袖，暴露在了阳光下面。她顿时痛得“呀”了一声，随后泪眼汪汪地缩回了树荫后面。
  沐羽脚步一顿。
  小红委屈：“我讨厌他，可我很喜欢你的。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大、大不了我告诉你就是了……”
  沐羽微滞，摇头：“我无意强人所难, 如果你有你的难处，就算了吧。我不想害你。”
  “果然是个和我想象里差不多的人啊……”小红歪头道，“没关系，我可以悄悄和你说两句。你走过来一点，不然我没法和你仔细讲。”
  她很热切地望着沐羽, 身上散发着一股纯粹的善意。沐羽沉默了许久，“嗯”了一声，走到了她面前。
  小红瞬间眉开眼笑。
  她忸怩怩地凑上来，附耳道：“前段时间来了两个比我还厉害的姐姐，被人追得狼狈。我贯来心软, 也看不得那些自诩正义之士，就把她俩收容下来啦。可这古宅中可供养伤的东西不多，我们又不好外出觅食，所以……”
  说完，她睐眼一笑：“怎么，懂了吗？”
  沐羽心底一冷。
  他立刻后退几步，去摸自己随身携带着的符。不想对方却先一步拽住了他，揽着他脖子逼向自己，莞尔道：“我们是很讨厌很讨厌那个人的，但是却都很喜欢你。可你偏和那个人是一路的，还好得很，我们也无可奈何。既然这样，那也就只能委屈你去我们那里坐坐啦。”
  沐羽沉声说：“你们会说话的鬼，都是这么爱强词夺理的吗？”
  “嗯？你想说什么？”小红奇道。
  “相比之下，我还是觉得那些不会说话，只知道见人便害的鬼更可爱些。”沐羽冷淡道，“至少不用让人琢磨究竟是恶意还是好意。”
  小红脸上笑意消散：“你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这么放肆地在不了解对方的时候太过轻视别人。”沐羽说，“……轻敌乃兵家大忌。”
  小红一愣：“你说什……”
  话音未落，她只觉得胸口一灼，低头便见一张混着朱砂勾画出的符咒正贴在自己胸口。而她对面的沐羽面无表情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卸下了她的胳膊，看着动弹不得的她倒在了地上。
  沐羽问：“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小红哀怨地看着他：“你不是想当一个普通人吗？”
  沐羽愣住，随后答：“……人都是会变的，总不能永远被人护着过一辈子。”
  小红听了，沉默半晌，最后将视线投向一处，幽幽叹了口气。
  她说：“没错，你说的对。”
  说完，她化作一道烟，消失在了阳光之下。
  紧接着，就听到了慌乱的脚步声传来。
  沐羽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人抱了个满怀。对方比他要高，强有力的胳膊锢着他完全没法动弹丝毫。
  他挣了一下试试，竟然毫无半分办法，只得无奈道：“你先松开好不好……”
  对方闷声道：“不给。”
  沐羽无语。
  他只能抬头望天，对方的脑袋搁在他颈上，温暖潮湿的吐息喷在他的皮肤上，弄得他有些窘迫。他使劲儿推了推对方的头，沈胜的头发是那种很柔软的类型，绒绒的，软软的。对方头发扎在他掌心，刺得得他手心发痒。
  “……你别这样，又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沐羽说，“我没你想象的那么脆弱。”
  “嗯，我知道，但是我还是担心你。”他说，“这和你厉不厉害没关系，你懂吗？”
  沐羽认真地想了想，背对着他摇摇头：“不，我不懂。”
  沈胜顿时尴尬地僵住了。也不知道是因为沐羽的不配合按剧本来，还是他压根没想过另外的反应。
  “但……”沐羽话锋又转，“你的意思我懂了，谢谢你，我很感激。”
  “你总是说这种见外的话。”沈胜神色复杂地说，“明明心里清楚，我并不需要你的感谢。”
  如果可以，他明明更希望对方可以更加放肆、更加平等地看待自己，而不是诚惶诚恐地如同敬畏神佛一般对待自己。这会让他有种莫名被疏离了的孤独感。
  沈胜虽然早就习惯了这种游离于人间世外的孤独，但唯有沐羽，对他而言是无法接受与其保持距离的存在。
  所以才总是如此辗转反侧地期望着对方，希望他也能给予自己同样的回应。可沐羽却总不愿全他心中所想，如自己待他那般待己。
  但他也从来不是那等喜好强迫罔顾他人意愿之人。沈胜从小受到的家教如此，而家族留存下的祖训和遗命也终究将他养成了一个宽容且温和的人。
  这种事，他不愿做，也不屑于去做。
  思来虑去，沈胜自觉自己实则是绕了个大弯儿，倒不如早早迷途知返，免得被对方瞧不起。最后，他长出一口气，转笑道：“不……刚刚是我失言了。这种话本来不应该说的，对不起，请你别往心里去。如果你不喜欢我这样对待你，觉得心中不舒服了，只管和我开口。说起这个……也怪我，因为许久没见过可以好好交谈的人，就忍不住冲动了很多，把什么都给忘了。”
  待说完这句，沈胜心里顿时轻松许多。他想：自己都已经退让到这等程度了，沐羽想来总不好再说保持距离一类的话了吧？
  虽然他俩认识不久，但沐羽却是个相当容易被一眼看穿的人。沈胜对自己识人的本事颇有自知之明，像沐羽这样的人，但凡有事，是绝不会和他藏着掖着的。
  也就是说……只要今日沐羽肯接受他的认错的话，今后便无需担心因为此事二人形同陌路。
  沈胜攥了攥手指，心里默默地做好了心理准备。
  没想到，沐羽却先一步伸出手来，弹了弹他的额头。
  力度挺轻，一瞧就不像是生气的样子。末了，他说：“你想太多了。”
  沈胜傻住。
  “我不太习惯被人照顾，毕竟这么久过去，我已经习惯了。”沐羽说，“我也不太会说讨巧的话，可能会让你觉得不舒服……但我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
  沈胜愣愣地应道：“嗯……”
  “所以……我其实没有讨厌你。”沐羽慢慢地说，“你很好，非常好，比我见过的大多数人都要好，不必这样贬低自己。我并不讨厌你，只是有些不太习惯把话说出来而已。”
  沈胜半是茫然地接收了他的意思，想了一阵，才体会出对方话里的意思。
  他说，他不讨厌自己。
  他说，自己很好。
  他说，他不擅长把话说出来。
  他说……
  他莫非是在表达，很喜欢自己的意思吗……？
  沈胜忽然领会到了沐羽话中的未尽之意，心头瞬间涌上了一股狂喜。尚未消褪的忧伤和油然而生的喜悦在他脸上融合在一起，变成了一种异常奇妙的表情，远远地瞧过去，看着竟有几分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