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1988 第51节
老婆子不屑地收回手,慢悠悠地说:“两千。”
卫疆拉起宋盈君往外走,宋盈君这次没拉住卫疆,跟他一起走了出去。
两千!她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老婆子见人走了,也不急,在后头提高了音量:“走吧,有你们后悔的!你家地发出那么多怪果子可是全村人都晓得的!到时你家那些果子再给吃出事,回来找我就不是现在这价了啊!”
老婆子也不是头一回碰见不信她的了,也不慌。
她又补一句:“你们这符不请,很快就得出大事情!信不信随便!”
她看着宋盈君背影一顿,心里别得多得意。
等人走了,郑月英才从卫生间溜出来,拉了张凳子坐老婆子旁边,翻老婆子桌边的另一个本子。
本子上记着来看事儿的人名,简单写着看的什么事儿,后头写着收了多少钱。
郑月英带来的,名字中间那字头上都多个点,她仔细核对,生怕老婆子给她算少了。
老婆子喝了口茶,吐了片茶叶沫,斜了眼郑月英说:“少不了你的,咱们都一起干多久了,你这还不放心。”
郑月英讨好地说:“这不怕您看错了给我多算了嘛,我这人很公道的,没干那么多事肯定不多拿钱。”
老婆子冷笑一声没说话。
郑月英实着脸一一对完本子上的人名,脸上总算松快下来,把本子合好放回桌边,问:“咋滴,卫老三那俩口子不请符啊?要不我去弄弄?”
老婆子把茶杯往桌上一放,来了精神:“正要跟你说说这事儿,咱们之前不是说他们家瓜果的事儿么,我给你点药粉,你等过几天晚上天黑了,去她家瓜果上抹点药,别抹当眼的地儿。”
郑月英点点头:“成。”
老婆子叮嘱:“小心点儿。”
郑月英不以为然:“得了,又不是头一回干。”
老婆子还是不放心:“我看这卫疆媳妇不简单,你别心大,失手了也别把我往外说。”
郑月英不乐意了:“我啥时候失手过!那养猪家的我不也给你弄得妥妥当当的!”
老婆子撇撇嘴:“晓得了,你小点儿声!”
宋盈君和卫疆一边往家走,一边商量着今天下午在老婆子那儿的事儿,两人都觉得后面老婆子话里有话。
卫疆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媳妇,我感觉这事儿没完,那老婆子指定耍阴招,我打算待会儿去镇上派出所,找之前的熟人吃个饭,跟他们打声招呼,让这几天过来咱们家看着点。”
宋盈君点点头:“这几天我也拜托美兰帮忙跟我一起看着点几个小孩,初四晚上我打算守一守温室棚,大过年的,要把人请到咱们这村里,得提点年货。”
卫疆哪能不懂,他就是惊讶媳妇挺懂:“媳妇,你这小生意一做,脑瓜子转得哇哇的!”
宋盈君瞪他:“我脑瓜子没你嘴吧能哇哇!”
卫疆笑得呛了一嘴冷风。
他感觉媳妇真变了,心里又愧疚,要不是自己先是一摆完酒就回部队,再是现在又是在江城学习又是做生意的,没一天着家,他文文弱弱的媳妇能这么操心?
他这么一想,眼眶发热鼻发酸,赶紧吸鼻子试图调整情绪,结果又呛了口冷风,那风直往天灵盖钻。
他由衷地感叹:“媳妇真好!”
宋盈君一看卫疆这被风吹得眼泪都快下来了,拉着他赶紧往家走:“差不多行了,你这是想着少回家了心里虚的!”
卫疆冲宋盈君比个大拇指:“媳妇,老婆子都没你会看事儿!”
卫疆回到家缓缓喝口茶暖会身子,赶紧拎了点之前准备好走亲戚的干货和礼盒就开车出了村。
初五村里的习俗是得迎财神,到时有专门请神的人上门,还有舞狮队,一般这时也有很多跟着看热闹的大人小孩子,跟着人去挨家挨户讨个彩头红包。
彩头红包里的钱不
多,一般就塞几个一毛钱的硬币。
重点是,那天人多。
卫疆估计他媳妇跟他的想法一样,怕郑月英和老婆子趁那天人多搞事情。
他得赶紧了!
大年初四晚上九点多,三个孩子在厅里守着电视看。
宋盈君和卫疆跟客人们在院子里烤火聊天,正好一个话题结束,卡着这安静的点儿,墙外响起了一声短促的饨铁响!
宋盈君瞬间坐直了身子——这是她布在温室棚外的小机关,棚门前大概脚踝到地面的高度拉了渔线,线尽头连着石头和铁桶,如果有人走过不留心脚下绊到渔线,就会发出刚才那种声响!
在场的所有人也同时朝声源看去,其中几个互相一使眼色,马上撑着凳子轻声站起来,放轻脚步往院外走。
卫疆眼看着自己媳妇也跟了上去,赶紧冲上去把她护在身后,跟着前头的人往外走。
第56章
郑月英和身边的男人也听到石头打铁桶的声音,但没多想,村里人都爱在田边扔个打水的铁桶。
她借着月色瞪了旁边的男人一眼:“柱子,你轻点儿声!”
柱子“啧”了声,摸一把自己的圆寸头:“那你走前头!”
郑月英脚步放得更轻,两人都下意识猫着身子往前走。
刚走没两步,两人就听到背后一串的脚步声,刚想站起来,膝窝被人一踹,膝盖一弯跪跌在泥地上。
郑月英手要撑地站起来,结果手也被人按住动不了,马上嚷起来:“干啥子干啥子!”
郑月英这边没嚷完,她身后的柱子爆出一声凄厉的喊叫——
“艹!谁特么踹我……疼……哎哎哎……”
后面就是男人的咒骂混着喊叫声。
没一会儿,郑月英就被押着进了宋盈君家的院子。
很快,圆头圆脑的柱子被两个人反剪双手押着走到了院子前头。
郑月英脸一麻,手脚跟着发凉,她被这情形吓懵了。
等她看清后头还跟着村长和两个村里保卫队的人的时候,她要不是被人架着,估计得脚软坐地上。
柱子已经晓得押他的是镇上派出所的公安,本来蔫了,见郑月英没上铐,又嚷起来:“哎!那娘们也有份!你们可不能只铐我一个!她有份!咋不铐她?!”
两个派出所的公安,两个保卫队的队员,村长,还有宋盈君和卫疆,大伙一起在院子里,三个小孩被闻声赶过来的苏美兰带到隔壁去了。
圆头圆脑的男人村里人都认得,这人说是海边老婆子的亲戚,都说老婆子把“看事儿”的本事“传”给他了,大家都叫他柱子,但不知道本名。
其中一个公安把从他手里夺过来的一纸包丢到他面前,厉声问:“里面的粉是什么粉?!”
柱子支支吾吾不正面回答。
另一个公安声音倒是柔和,说:“这不是你拿来吸的吧?你自己说清楚啊,再加上你在人家屋后头偷偷摸摸的,这些事儿够你进去坐一阵子了。”
两个公安和村长加上保卫队的连吓带哄,柱子一开始还想把事情推到郑月英身上,郑月英肯定不干,两人互相推了好几轮,事情总算清楚了。
两人都交代了,这包粉就是打算抹在宋盈君家的蔬果上,让她家人,和吃了她瓜果的其他人拉肚子,好方便落实郑月英传的“宋盈君和几个女孩被狐狸落身”的谣言,后续还可以给海边的老婆子拉生意,让老婆子假装做法事“把狐狸精驱走”好敲诈宋盈君家一笔。
两人没料到有这变数,没想到宋盈君两口子早有准备,预先通知了公安和保卫队的蹲他们。
村长和村支书第二天跟着舞狮队和抬财神的队伍,挨家挨户上门跟大伙科普了这事儿,让大伙儿不要一味迷信,让大伙还不如钱留给孩子上学留给自家人花。
大伙儿对这事的反应不一,不少还是觉得钱花了做法事心里踏实。
但也有不少人反应过来被老婆子骗了,都跑海边去找老婆子。
老婆子早早就收到风声,大门一锁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这事儿成了全村人过年最大的谈资,路上谁跟谁碰头了都得聊上两句,再骂上两句老婆子和郑月英。
隔天傍晚,孙秀芬带人扛着一只新宰好的猪上了宋盈君家门。
宋盈君和卫疆面面相觑,还不清楚咋回事,孙秀芬就招呼跟过来的人帮忙把猪剁开分好部位切好。
她喜滋滋地拉着宋盈君说:“妹子!你真是我的好妹子!你昨儿那招真高!郑月英和老婆子那事儿一出,今儿一迎完财神爷就有人提东西上我家了,说以前都是他们不对,给我道歉来着!来了好几波人!”
宋盈君和卫疆这才明白怎么一回事儿。
宋盈君说:“那是因为你本来就没啥不好的,他们瞎信,你这也太客气了……这我哪吃得完,过年前你才给我送过货,冰箱都塞不下了……”
孙秀芬一看宋盈君要推迟,哪里肯,赶紧推卫疆去:“卫老三,你赶紧去帮忙把切好的肉放冰箱啊!”
卫疆哭笑不得地顺着往院子中间走,他不拘这个小节,看了眼媳妇,又看向孙秀芬说:“行行,切好咱们做一顿全猪宴,你把你家男人孩子喊上,今儿在我家吃晚饭!”
宋盈君心想也是个好主意,马上有了个主意,赶紧附和:“对呀,你回去喊上你家里人,咱们今晚在这院子里烤肉,我先把炭火生起来!”
最后是几家人一起在院子里起了几堆炭火烤肉吃,小孩子们比大人更兴奋,都说比年初一更高兴!
郑月英在派出所蹲了一个星期,回家之后就一直没出过门,平时归她出门采买的活儿都交给了卫家。
卫家一向话少,大伙儿也不敢当面跟他说这事儿,也只能偷偷讨论。
卫家估计也知道这事儿是他媳妇不对,觉得不光彩,平时也尽量挑人少的时候出门活动。
卫家还拿了好几刀晒好的腊肉上宋盈君家,刚好就是宋盈君开的门。
卫家脸都憋红了,说:“我替我媳妇跟你们一家说声对不住了!”
卫疆在里屋喊了声:“媳妇,把人让进屋里烤火聊呗,外头冷!”
卫家一听到自己弟弟的声音,尴尬的神情一转,木着脸把腊肉往宋盈君手里一塞,脚下生风地走了。
宋盈君把腊肉拿进屋,跟卫疆一说,卫疆本来还笑着,脸瞬间僵了,一时没说话。
宋盈君也没再说什么,把腊肉头的麻绳绑衣架上,在屋一角晾起。
卫疆家这三兄弟的事情,宋盈君上辈子就知道了。
说再多,还是个钱字,卫家老头不知道啥时候开始藏的金条,跟老大老二说了。
当时卫疆才刚会走路,啥都不懂,老大老二私下俩人分了金条,一个去了江城,一个留在村里。
这事儿本来他们不说谁也不晓得,老大老二觉得愧疚,老子临终的时候说把留这村尾的院子留给卫疆,他们谁也没意见。
偏偏老二媳妇,也就是郑月英是个钻钱眼里的,觉着虽然是破烂泥墙院一间,但是它大啊,总归值上几个钱,就自作聪明地跑去跟卫疆说。
她本来是说卫疆既然进部队了,那以后就是吃公家饭了,让他体谅卫家这个二哥没个正经工作,把老院子让给卫家。
卫疆觉得这院子是父亲跟他的唯一联系了,不肯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