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女人轻轻抚摸着祁砚知的眉骨跟鼻尖,边咳边笑说,“傻孩子,这几天风太大整栋楼都被封起来了,我们哪儿还能出得去呢?”
“可是妈妈……”祁砚知蹲在地上呜咽着说,“如果出不去的话,你会……你会死的。”
“不会死的。”女人揉了揉祁砚知的发顶轻声咳了咳说,“妈妈答应过你,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无论发生什么,”
“妈妈都不会离开你。”
“真的吗?”祁砚知眼里闪过一丝挣扎,那双黯淡的眸子紧紧注视着面前虚弱的母亲。
“妈妈,我好害怕。”祁砚知双腿支在床边,慢慢伸手环住了女人快瘦成皮包骨的胳膊。
“砚知害怕什么呢,告诉妈妈好吗?”女人缓缓起身给祁砚知扎着头发说。
“我害怕……长大以后妈妈不见了。”祁砚知蜷起身体瑟缩地说。
“妈妈怎么会不见呢?”女人给祁砚知扎好了头发,轻轻从背后抱住他说,“砚知,你要明白,妈妈永远爱你。”
“哪怕以后妈妈去到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不能经常跟砚知见面。”
“但砚知一定得记住,”
“妈妈一直都在,从来没有离开。”
“对了砚知。”女人抱紧孩子在他的耳边轻声说,“你不是一直想学唱歌吗?”
“新闻上说等到了冬天,下了雪,风就会停了。”
“我们等风停了就去学唱歌好不好?”
“……好。”祁砚知低低地应道。
“怎么声音这么低?”女人低头看了一眼祁砚知的神色,柔柔地笑道,“砚知是不是困了?”
“困了就睡觉吧,睡一觉起来,妈妈的病就好了。”
“不行。”祁砚知突然困得眼皮开始打架了,但他好想看着妈妈,又或者说,他好想多听听妈妈的声音。
于是他说,“妈妈,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故事?”女人意外道,“砚知想听故事吗?”
“想听妈妈讲什么故事?”
祁砚知思考了一会儿,脑袋不是很清醒地说,“想听妈妈讲一个幸福的故事。”
“幸福的故事?”女人忽然怔住了,神情略有些尴尬地说,“可妈妈不知道什么样的故事才能叫幸福。”
“要不妈妈还是唱歌吧,唱你小时候每次睡不着都会听的摇篮曲。”
“……嗯。”祁砚知困得闭上了眼睛。
下一秒,温柔的女声轻轻地响了起来:
“小宝贝快快睡”
“梦中会有我相随”
“陪你笑陪你累”
“有我相依偎”
“……”
不知道过了多久,“叮”的一下,祁砚知的身体不受控地剧烈抖动起来。
“妈妈?”“妈妈不要走……!”
“妈妈不要抛下我,不要!”
灰色的眸子猛地睁开,似乎已经脱离梦魇的祁砚知满头大汗,急促地呼吸着外界的新鲜空气。
等等。
不对,这空气为什么还是冷的?
祁砚知立刻回头,只见床上的女人安静地躺在一床浸满湿气的被子下面,被子很薄,上面堆满了夏天才会穿的,泛黄的短袖。
“妈妈?!”祁砚知心中一悸,眼泪不自觉就开始往外滑落,“妈妈你怎么了?”
“妈妈你不能这样,不要吓我,不要就这么离开……”
“砚……砚知。”
气息很微弱,声音也轻得不像话,但无可否认的是,女人依然没有离开。
“妈妈!”祁砚知像只迷惘的雏鸟,风雨之下,只得惊慌地紧握女人的手心。
“不要害怕,砚知。”女人艰难地张开嘴,被冻到发红甚至发紫的胳膊慢慢从被窝里伸出来,轻缓地、哀沉地,摸了摸祁砚知左边的耳垂。
她说,“妈妈在,妈妈……”
“在。”
胳膊最终还是垂了下来。
“呲啦”一声,祁砚知感觉他的心好像被人剜了一刀,胸腔缺了一块儿,空落落的。
只有冷风刮过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尝到了疼。
对啊,祁砚知坐在地上呆呆地想,
本来应该是疼的,可他为什么……
为什么没有知觉了呢?
木板关不住浸骨的风,当那把剜开心脏的刀一下接着一下,划破眼底的黯淡时,那双漂亮的蓝黑色眼睛落下的眼泪,一滴接着一滴。
“妈妈。”祁砚知跪在床边,鼻尖不舍地轻蹭已经失去温度的掌心。
“我现在很厉害,靠着音乐赚了很多钱,慢慢也有很多人开始喜欢我了。”
“他们都说我是天才,羡慕我拿了很多很多奖。”
祁砚知歪了歪头,指尖描摹着女人掌心的纹路说,“这些年我发了很多专辑,每一张都会留一首歌送给你。”
“其实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但我就是想这么做。”
“毕竟,我有时候会病得很严重,段远他们都要我吃药。”
想到这儿,祁砚知下意识攥紧了女人的指尖,痛苦地呢喃道,“我不想吃药,那些药会让我见不到你。”
“只有音乐,只有那些歌,只有它们才能让我见到你!”
下一秒,祁砚知似乎意识到自己实在攥得太紧,于是轻轻地松开后,缓缓地圈住了女人唯一支出来的胳膊。
“妈妈,你会希望见到我的对吧。”
“可是……怎么办呢?”
“我真的好像快忘记你的模样了。”
情绪波动太大,祁砚知的精神承受不住,疲倦的困意很快来袭,他的脑袋不禁缓慢地倒在了女人的胳膊上。
在即将彻底陷入昏睡之前,祁砚知的嘴里还在呢喃,
“妈妈,我有一个恋人。”
“他对我很好很好。”
“好到让我觉得,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跟他有一个家。”
“一个,真正幸福的,家。”
“要是你能看见的话,”
“肯定会为我高兴的吧。”
第111章
“妈妈……我好冷……”
“什么?”蒋昭南栖在祁砚知耳边认真地倾听。
“冷……真的好冷。”祁砚知双眼紧闭, 眼泪不受控地急促涌出,蒋昭南一边给他擦眼泪一边轻声哄道,“砚知不哭, 咱们吃完药就不冷了。”
说罢蒋昭南转身从桌上拿起了之前在药箱里发现的几板胶囊,按照段远说的药量, 将它们一一拆开倒在了手心。
“砚知,起来吃药好吗?”蒋昭南垂下眼睫, 凝了凝床上抿着唇流泪的祁砚知。
怎么会痛苦成这样?
蒋昭南叹了口气,伸手握住祁砚知的肩膀将他轻轻托了起来, 这个时候的祁砚知仍在喊冷, 但慢慢靠在蒋昭南怀里后,哭声轻了不少,气息也平稳了许多。
蒋昭南忍不住用眼睛深深地描摹祁砚知五官的形状,跟平时完全不一样, 它们现在显得很不安、很难过,甚至于……很脆弱。
嘴上不停喊着冷, 额头却热得满头大汗,蒋昭南抬起指尖仔细拭去挂在祁砚知眉骨上的汗珠,再低头在他的眼睛上重重吻了一下, 恳切道,
“好起来,祁砚知。”
可能觉得还不够, 蒋昭南紧紧地抱住祁砚知, 嘴唇抵在他的耳边似呼唤又像哀求地说, “拜托,宝贝儿,快好起来。”
很遗憾, 祁砚知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蒋昭南显然也知道这点,一只手臂扶住祁砚知的后背,另一只手将拆开的药倒在了自己的舌头上。
紧接着下一秒,蒋昭南低头吻住了祁砚知紧抿的唇瓣,齿尖咬住唇肉叩开他的口腔,俯身将舌尖上的药缓缓推入祁砚知的喉咙。
“咳咳!”
“咳咳咳咳!”
喉咙忽然被“异物”入侵,本就难受到极点的祁砚知下意识剧烈挣扎了起来,蒋昭南见状先紧紧圈住他的腿,再拿起桌上放好的温水喝进口腔,等祁砚知重新抿唇之前重重吻上去,将嘴里的温水一点点渡进祁砚知的喉咙里。
果不其然,祁砚知渐渐安静了下来。
直到眼泪止住,呼吸也彻底平稳后,蒋昭南才缓缓俯身将他轻轻地放回床上,接着调整了下枕头再给他盖上了被子。
做完这一切,蒋昭南闭上眼睛静静地在祁砚知额头上吻了一下,低声说,
“睡一觉吧,砚知。”
“等醒来,病就会好的。”
说完蒋昭南起身在祁砚知床头默默站了一会儿,确定他的状态已经趋于稳定才转身出去,随后轻轻地关上了门。
“喂?”蒋昭南从兜里掏出手机一秒接通响个不停的电话。
“蒋总,祁哥他吃药了吗?!”对方显然很着急。
蒋昭南闻言忍不住倚着身后那道紧闭的门,指尖支着额头,叹了口气说,“吃了,现在刚睡着。”
“太好了!我就愁他如果不吃药怎么办。”
“要是还像上次那样生熬过去的话,就算人好了,身体都得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