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对于这个问题,祁砚知稍微想了会儿,等过往的一些记忆渐渐浮入脑海,才慢慢回了消息:
【q】:好听是好听,但也实在是有点太无聊了,前几年的时候还能听到一点新的东西,到了这两年就完全变成了流水线工程,歌词编曲之类的互相抄来抄去,到最后缝缝补补得差不多了就丢进市场赚点快钱。
【q】:当然,如果这只是单纯的个人行为倒也没什么,毕竟没钱就做不出高品质的音乐。想赚钱这事儿本身无可厚非,但如果所有音乐人都只抱着赚钱的目的出单曲,完全没点儿对音乐纯粹的追求,甚至让其中的一些资本抓到商机形成产业链了的话,大概用不了几年这个行业就会彻底完蛋了吧。
段远看着祁砚知发来的消息竟默默停下了织围巾的手,一般来说祁砚知并不怎么喜欢发长段文字。
一是因为没必要,如果真有特别充足的表达欲,那还不如直接打电话或者视频聊天,二是因为文字在传递过程中一定有它不可避免的局限性,像祁砚知这么一个经常琢磨歌词的音乐人完全明白,许多字词在使用的那一刻起就注定存在被误解的宿命。
那么既然说多错多,倒不如少说不说,安静走路,踏实做人。
【非玄学不算命】:哎。(悲伤小猫.jpg)
【非玄学不算命】:祁哥你也知道现在咱们这个大环境就这样,没才华的被资本捧,有才华的又被逼着写烂歌,就跟丢垃圾似的,明明市场已经提前帮忙做好了分类,那群人却完全看也不看地往同一个垃圾桶里挤。
【非玄学不算命】:这几年那个垃圾桶还能勉强装下他们丢进去的垃圾,等再过两年市场饱和,也就是垃圾桶再也塞不下甚至于被撑爆的时候,他们丢进去的垃圾统统都会散出来,到时候整个行业绝对是恶臭一片。
两首纯音乐循环播放了五遍以上,旋律都很经典,很像祁砚知十八九岁跑电影院看过的末日大片插曲,一般这种曲子出现的时候往往已经到了人类被苦难折磨得遍体鳞伤,急需某个救苦救难的救世主普渡众生,牺牲自己竭力挽救破败的文明宇宙。
或许他们今天这个音乐行业也是如此,华美的礼服被臭虫烂虾丢了一身,如果不及时清理的话,等到时候长了蝇生了蛆,再牢固的针线照样得被凿个对穿。
至于像电影那样,他们这个地方又等不等得到所谓救世主的出现?
换作十八九岁尚涉世未深的祁砚知,他一定会觉得他就是救世主,管它妖魔鬼怪恶龙撒旦,一柄宝剑一腔热血,单枪匹马就能闯过九九八十一难还不用寻求各路神仙的帮助。
但现在,二十五六光玩音乐就快玩了十年的祁砚知,已经深刻地意识到电影都特么是骗人的,救世主当然可以是人,但绝不能只是一个人,而是人人。
众人拾柴火焰高,只有当每个人都添把柴加把火的时候,所谓末日才不用等人来拯救,也只有那个时候高举火把的先锋才不会孤立无援,不至于被黑暗掀翻彻底丢失希望的火种。
所以,无论是怎样的困境,怎样的领域,他们所需要的根本就不是救世主,他们需要的是先锋,一个真正知道呐喊无用,只有跑起来才会让火烧得越来越旺的先锋。
祁砚知回消息之前又给靠阳台角落的那盆蝴蝶兰浇了水,家里的袋装营养液快要用完了,下次有时间的话还得去乌随实验室跑一趟,当然他也可以网购,只不过等得时间有点久而且效果还没多好。
况且相比买一堆营养液,祁砚知还不如到时候直接换成水培,玻璃瓶的样式他都想好了,专门找人定制,要半米高的青花瓷,绘上去的纹路得形成大片大片的翠蓝眼蛱蝶,最好的话,底端偏下的部位得躺一只睡着的缅因猫,蝴蝶就拎一只站它胡须上。
于是祁砚知边上楼拿笔打算先画个设计草图,边单手打字回着消息:
【q】:段远,你说蒋昭南搬进来的时候我该送他什么礼物?
距聊天框上条发出的消息差不多已经过去了半小时,段远本以为祁砚知得发个巨狠的长篇大论控诉市场乱象揭露行业黑幕,结果等半天就这?
什么礼物?
八字都没一撇,人都还没答应,这家伙就想着准备乔迁礼物了?
都特么认识五年多了,也没见啥时候对他这么上心过啊?!
第15章
吐槽归吐槽,出谋划策的事儿段远可不敢耽搁,于是他赶忙放下手里的针线认真回消息:
【非玄学不算命】:祁哥,一般来说礼物不求贵,但一定得有心意,得送到人心坎儿上。
【非玄学不算命】:就比如你觉得蒋总会喜欢什么,那你就送什么。(肯定小狗.jpg)
他喜欢什么,我就送什么?
看到这条消息的祁砚知稍微有点懵,因为事实上他根本不知道蒋昭南喜欢什么,虽然他很希望蒋昭南现在就能喜欢他,但很明显这实在有点太不现实了。
然而直到现在他唯一知道的大概就是蒋昭南应该不怎么喜欢吃法餐,尤其是煎鹅肝和焗扇贝,他几乎一口没动。
不喜欢的弄明白了,喜欢的祁砚知却一概不知,但如果非说蒋昭南会对什么感兴趣,莫非是……
【q】:他喜欢淋雨,我该送什么?
沉默,良久的沉默。
【非玄学不算命】:不是吧祁哥,你真不是开玩笑的?
【q】:嗯,没开玩笑。
不然的话,下雨他为什么不接那把伞?难道不是因为喜欢淋雨?
【非玄学不算命】:祁哥,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我得问一个稍微涉及到蒋总个人隐私的问题了。
蒋昭南的个人隐私?祁砚知突然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就送个礼物怎么就上升到隐私层面了,难不成是他刚才的表述有问题?
【q】:你问。
下一秒,段远的消息立刻就弹了出来。
【非玄学不算命】:祁哥,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蒋总脑子有问题?但不是那种胡言乱语能进精神病院的大毛病,就是偶尔神经失常简称脑子搭错筋尽干蠢事的小毛病。
远在另一个市辖区公寓楼下餐馆等面的蒋昭南突然打了个喷嚏,这个餐馆他陆陆续续也来过七八回,在老板那儿混熟了脸。
老板把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端过来的时候问他怎么了,蒋昭南坐下的地方刚好正对着川流不息的马路,他接过面的时候抬头望了望眼前亮起的暖黄色路灯。
现在是八点三十四分,算小半个下班晚高峰,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只有路边沿着椭圆散开的流光和高楼大厦天花板透过钢化玻璃折射开的余辉映照着冲上天幕,依附夜色,簌簌地洒在高速公路前后堵在一起的车前灯与尾气上。
桌边距他极近的牛肉面冒着丝丝缕缕的热气,外面稍远些的屋檐滴落一颗两颗几个小时前还在肆虐的雨点,被车轮带起的夜风寒凉地吹了过来,蒋昭南低着头,拿额发挡了挡寒气,笑着说,
“可能是最近天气突然降温,有点感冒了吧。”
餐馆老板是个上了年纪的大叔,头发花白却看着很有精神,蒋昭南不知道他的具体年龄,却在前几回吃面的时候偶然听他跟别人聊了点儿家事。
无儿无女也没有个伴儿,年轻的时候来这儿旅游爱上了这座城市,于是定居下来开了家既有炒饭又能吃面的小餐馆,而这一开差不多就是三十来年。
蒋昭南自己都还没三十岁,当然不明白这三十来年的光景里城市和街区都发生了怎样的变化,然而说来也怪,二十五岁之前他从没考虑过除自身爱好以外的其他东西。
可一旦跨过了二十五这道坎儿,尤其一两年前刚到二十五岁的时候,那种对三十、四十、甚至于五十、六十这种真正被定义为中年甚至于老年的焦虑开始一点点占据他的人生。
也刚好就在这段时间,蒋昭南慢慢开始关注除自身以外的其他事物,坎坷的变迁的历史也好,客观的自然的风景也罢,管它具不具象流不流动,但凡能在他浅短幽微的生命里寻求到那么丁点儿共鸣的东西,都是一种慰藉。
当然,此刻莫名被眼前景象触动到的蒋昭南还是想把它当成一种上了年纪的矫情。
没别的,纯要面子,尤其还是蒋昭南,一个快二十七的“老男人”。
祁砚知这边还在想怎么回复段远的消息,现在他已经画好了图纸洗完了澡,正窝在二楼影音室的沙发上刷微博。
面前的电动拉线幕自动播放着上回没看完的爱情电影,正巧是默剧,上世纪的黑白电影,祁砚知没开灯,就任由它继续放下去。
【q】:……
【q】:那你觉得这个人如果脑子有问题,我该送他什么?
这下再次轮到段远沉默了,如果都特么脑子有问题了,那还送什么?
当然是送他治病,送他一个既健康又正常的脑子啊!
但这话肯定不能明说,毕竟像蒋昭南这种脑子有问题的总裁肯定比一般人更敏感,再加上祁砚知这家伙现在还在追人家,要是一个不小心把人得罪了,最后遭殃的绝对还是他这个出主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