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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随后,他沉默着抱起不住挣扎的云知年,低吼道,“你安静点!我现在带你去找阿忌,有什么话,你见了阿忌,再跟他说清楚!”
  “当…当真?”
  云知年不动了,他止住眼泪,安静地窝在裴玄忌的怀里,感激似的冲他露出一抹小心翼翼的笑容,“谢谢你,我会向阿忌解释清楚的。我没有偷过虎符,更没有背叛阿忌。”
  他想了想,又道,“我喜欢阿忌的。”
  裴玄忌没有再做声了,只是微抿了抿唇瓣。
  但曹伯等人明显感觉到,一直笼在裴玄忌身上的那股阴云倏忽不见了。
  裴玄忌携云知年一道上马,命他扶紧马脖,自己则在身后拽紧缰绳,将人圈在怀里。
  因他们要连夜赶路,云知年又畏寒,裴玄忌怕他冻着,干脆解下自己的披风包裹住云知年,就漏个脑袋在外面,又怕云知年还饿,想了想,从包袱里取下两块干粮递去。
  裴玄忌扶住云知年的腰身道,“先吃东西,吃完可以睡一会儿,我扶住你,你不会跌下去。”
  云知年乖乖捧起干粮就吃,胃里有了食物之后,空泛的疼痛感终于慢慢平息,云知年惨白的脸色也趋于和缓。
  困顿倦意袭来,云知年支撑不住,窝在裴玄忌的怀中沉沉睡去,他的呼吸声渐渐平稳,长睫在眼下投下浅浅的阴影,像是终于安心一般,卸去了所有的防备。
  裴玄忌调整姿-势,好让怀中的人儿靠得更舒服些,他一手执缰,一手则护住了云知年的后脑,不让马背的颠簸惊扰这难得的安眠。
  夜风拂过。
  裴玄忌思及曹伯方才所说的话,心中一痛,他抬手轻抚了抚云知年的脸颊,指尖传来微凉的触感,裴玄忌才如梦初醒般,将手收回,在身侧握成拳,又松开。
  “他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爹娘,没有弟弟,再无可亲之人了。”
  “若是连我也离开他…”
  “怕是无人…无人会再心疼他了。”
  裴玄忌的话哽在喉间,最终却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湮没在夜风之中。
  *
  “阿…阿忌…是你,真的是你…”
  隔日,裴玄忌等人休息整顿时,云知年方才醒来。
  他发现自己居然正睡在行军帐中,心头大惊,匆忙跑出帐外,待见到裴玄忌后,一颗悬着的心才终于惶惶然落地。
  “阿忌!”
  他的眼里分明有掩饰不住的欣喜,可一想到昨日他失去意识之前,心疾发作时的样子,又旋即绷紧了身子。
  “阿忌,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你的事,我没有兴趣知道。”
  裴玄忌正坐于马上,低头聆听属下汇报,闻言总算是抬眼看了下他。
  只裴玄忌坐得高,这一眼居高临下而来,不带有一丝温度,让云知年无端感受到寒凉。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只是,只是我…我怕你会嫌恶我,所以才…”
  “云知年。”
  裴玄忌挥手,屏退手下,他策马走到云知年跟前,低眸打断他,“你是不是从未真心爱过我?”
  “什…什么?”
  云知年慌忙摇头,“不是的,阿忌,我没有不爱你。”
  “正是因为你不爱我,所以,你也不信我会爱你。爱一个人,心疼怜惜尚且不够,又怎么会嫌恶他被种蛊,怎么会嫌恶他身有病症?!罢了,多说无益,我已经想通了,我对你的感情已经到了尽头,我今日肯带上你,不过是看在你曾陪我睡过觉的份上,不忍你心疾发作流落在外,待你恢复之后,我会给你一笔足够保你下半生富足的银钱,你可以回到江寒祁身边,也可以拿着这笔钱去过你想过的生活。但是…”
  裴玄忌看向他,“你以后的生活里,不会再有我。”
  裴玄忌唤来曹伯,“他醒了,把银钱拿给他。”
  曹伯十分为难,但见裴玄忌犟若倔牛,怎的都劝不动,只好将一个装满银钱的沉甸甸包袱递给云知年。
  “云公子,既将军这般说了,你就收下罢。”
  “我不要。”
  云知年也是个犟的,他看都没看一眼那些银钱,只执拗地,近乎一遍又一遍地解释重复,“兵符根本就不是我偷的。”
  “你到底还是不相信我!”
  “云知年。”
  裴玄忌看云知年的面色再度发白,也终究于心不忍,他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拿起那包银子,塞到云知年手中,“这事儿以后再说,你先把钱拿着,既然你不想回宫,我自然也不会把你丢在官道之上,我会给你寻个好去处安置的。”
  “拿着!”
  “我不要!”
  两人正僵持推搡间,一只小木雕从云知年怀间掉了下来,砸落在地面。
  正是裴玄忌收在书房里,亲手雕刻的云知年小像。
  第100章
  “这…这不是我亲手刻的么, 怎么会在你这里?”
  裴玄忌神情复杂,拾起那座木雕小像。
  雕像的脖上挂着当初他赠给云知年的那枚长命锁,手指触摸到雕像的后背, 却惊然发现,云知年不知何时竟在那上头刻下了一行小字。
  “一愿郎君千岁…”
  “二愿吾身常健…”
  “三愿如同梁上燕, 岁岁长相见。”
  是他当初所唱的告白戏词。
  “所以, 你向曹伯要去我书房的钥匙, 就是要将这个拿走?”
  “还有那些信。”
  云知年轻垂眼睫,“信是你写给我的,所以, 我想留在身边。”
  “我那时不知自己身上的蛊毒已解,我害怕自己终有一日会被江寒祁折磨而死, 我害怕这蛊毒最终会无法控制,自己会像小景那样, 以死来求解脱…所以我…”
  想把你的东西留在身边。
  直到生命的最后尽头。
  “所以, 我在你眼里, 就这般不值得信任?”
  良久的沉默之后, 裴玄忌率先打破寂静,他轻轻笑了一声,只那双幽如冰潭的眼中却充斥着莫名的苍凉。
  “所以你连这点小事都要瞒我?”
  “你知不知道,当初姚越说只有换血之法或许才能彻底解去你身上的蛊毒时,我一丁点儿都没有犹豫。”
  裴玄忌撩开袖口。
  手腕间纵横交错的伤痕,露在云知年的眼前, 那伤划得极深,每一道都穿透皮肉,扯出淋漓的鲜血,而裴玄忌却为了他, 忍痛将伤口扯得更开,好让鲜血流得更多。
  他从未放弃过云知年。
  “为什么…你时时躲着我,事事避着我,云知年,你说你喜欢我,所以,这就是你口中所说的喜欢?那么会不会有朝一日,你若再伤了病了,又会抛下我一走了之!”
  “云知年,你知不知道,你的离开让我有多么痛苦?!你离开我的那几年,我为了治好眼睛,常要施针,常要逼迫自己一次又一次地去面对最害怕的黑暗,可是这些痛苦都远敌不过你对我的伤害,你根本就不会明白,那几年,我是怎么过过来的…”
  裴玄忌说到激动处,双目赤红,浮着泪意。
  “对不起…是我不好,阿忌…”
  云知年亦也心疼如绞。
  他伸手,想要碰一碰裴玄忌,可却被裴玄忌漠然避开。
  悬着的手僵在半空中,却到底连对方的一角衣袂都没有碰到。
  “既然你不愿意现在离开,就必须跟随我们一道出关!从此处官道到西境关口,约摸要不眠不休地行上整整三日,为防止被江寒祁的人追上,速度或许还要更快一些,你当真…能跟得下来?”
  裴玄忌避开云知年的眼神,将那座雕像重新交还给他,绷紧下颌,眉目桀骜,像是要让云知年知难而退。
  “我,我能跟得下来。”
  云知年目光坚毅。
  “你也给我一匹马,我不会拖你们的后腿!”
  他将雕刻小心翼翼地收好。
  “阿忌,我知你现在不信任我,但是,我愿意留在你身边,向你证明,我绝不会背叛你,绝不会再伤害你。”
  裴玄忌没有应声。
  云知年接着说道,“还有,你从前已经为我付出过太多,所以,现在,换我,换我为你付出。”
  “你能付出什么?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上了战场怕是还要专门寻一个人去护着你。”
  裴玄忌说着气话,但是他的语气却是明显和缓下来了,也没有再像方才那般逃避了。
  “总之,这次,我不会再丢下你了。”
  云知年终于触到了裴玄忌的手。
  他轻轻握了握,又很快松开。
  晶亮的眸子里有碎光闪耀,“绝不会再离开你。”
  “罢了,白白跟你在这里耽搁时间!”
  裴玄忌吩咐手下护卫,“去,给他挑一匹性子温顺些的马,再把这个交给他。”
  裴玄忌解下自己身上的玄色披风。
  “夜间风重,赶路时,让他披在身上。”
  “将军,你怎么不自己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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