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青元帮少帮主闫励低垂着脑袋,沮丧道:“是不是在你眼里我永远只会闹?”
  韩珍并不作答,她放下水壶坐到远离美人榻的高凳上,一句话就击破了对方的防线,“闹够了就回去,你明天还要早起迎亲,不要辜负人家小姑娘。”
  闫励抬起双手捂住脑袋,低声嘶吼道:“我不想成亲!我根本不认识那女人!”他猛地扬起头,夜色中一双黑峻峻的双眸紧紧盯住韩珍,似是陷入绝境的野兽般闪烁着疯狂的火花,“你跟我走好不好?你不是说喜欢自由吗,我们可以去浪迹天涯!”
  韩珍今天酒喝多了容易口干,她有点后悔倒掉那茶水,对于已非少年人的男子仍旧天真的话语她嗤笑道:“八年前,我刚救下焘王爷时你高高在上地告诉我只要将阿宁送回老家就愿意纳我为妾;六年前,我将珍善堂做大时你说可以勉强接受阿宁,愿以贵妾之礼聘我;三年前,我将珍善堂开遍翎城要前往江城时,你连夜找到我说只要婚后不再抛头露面就愿许我正妻之位;紧接着,你听到聂家‘丰厚’的条件当晚又反口说可以做到比聂家更好……”
  “我以为这三年你已经放弃了,没想到今晚又来耍酒疯,还说要带我私奔。”韩珍好笑地摇摇头,像是看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又像是透过他看尽这个时代男人的傲慢和自负,“你为何从头到尾都没想过,我只是不喜欢你呢?”
  已经二十八的男子确有张长不大的娃娃脸,此时因韩珍的嘲笑露出几分狰狞的神色,“我不信!我不信你对我没有一丝情谊!”
  他历数着这些年他们共同度过的“美好时光”——其实就是韩珍和青元帮共同做生意的日常,在年轻人的脑补下,你笑是对他有意思;和他说话是想引起他注意;送他节礼是表白心意;在酒楼吃饭谈生意是一起约会……真就离谱。
  闫励自小被人捧到大,漕帮又是个三教九流大杂烩的地方,身边从不缺小弟和女人,能让他一而再三挫败的二十八年里只有韩珍!
  越不服气越关注,越关注越喜欢,越喜欢越不服气,已然成为一个死循环,闫励天真地认为只要自己不断加大筹码总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其实这个观点也没错,他父亲和身边人都是这么教他的。
  韩珍最怕这种爱钻牛角尖的人,所以为了能早点休息她决定换个理由,韩珍掏出一块手帕仔细擦拭着双手,慢条斯理地问道:“你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家来提亲我从来没有应允过吗?”
  “因为……许哲宁?”闫励按现代的话说有点‘直男癌’,但并不蠢,任谁都能看出韩珍对儿子的重视,所以他这些年也没少讨好过许哲宁。
  “不全是。”韩珍叹了口,语气伤感地扶着胸口,“因为我有病。”
  “什么?”闫励震惊地瞪大双眼,继而恍然大悟道:“你是怕连累我吗?”他顿时满心感动又有些释怀,原来不是他的问题!
  韩珍已功法小成,透过昏暗的光线仍能将对方细微的表情一一看清,口口声声说喜欢的男人对她‘病情’最直接的反应是释怀?她嘲讽地说出下半句:“我有非常严重的洁癖,就是面对不干净的人会感到恶心想吐,平时交流我尚且能忍耐,但一想到要和不干净的男人同床共枕,呕~对不起,为了个肮脏的男人让自己恶心半辈子,太可怕了!”
  闫励像是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表情僵硬地反问道:“你说什么?”
  韩珍冷冷一笑,“不好意思,我就是嫌你脏。”
  第二百一十七章 反派他娘有点彪23
  闫励最后是被韩珍一针扎晕了塞进箱子里,托人送回青元帮的,她可不想让知道这位少帮主新婚前夕还来找她的事情。
  好在这些日子因少帮主大婚送去青元帮的箱子数不胜数,没有任何人会怀疑,至于闫励回去后怎么被自家老爹狠狠揍一顿,就不是韩珍这个外人需要窥探的了。
  翌日晌午时分,韩珍、许哲宁带着胡蕊儿和几个女徒弟一同辞别了特来送行的至交好友,登上了即将前往北地的大船,这个养育许哲宁十四年的城镇随着湍急的江水逐渐远离了视野,他站在甲板上眺望着水汽氤氲下的江景,一时间感慨万千。
  “在发什么呆?行李都安置好了?”
  韩珍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即使偶有矫情也很快就能平复,是以她见不得儿子这副忧郁模样,被她打断回忆的许哲宁无奈地回道:“蕊儿早就帮我收拾好了。”
  “哼,她事儿比你还多,就惯着吧!”韩珍随口吐槽一句没再管,年初许家和胡家便已定下婚约,两小是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妻,帮小未婚夫归置行李是情趣,她才不做管东管西的恶婆婆。
  母子俩静默了一会儿,许哲宁突然问道:“娘,您有想找过自己的亲生父母吗?”
  韩珍感应了一下原身的残魂,这个可怜又可悲的女人从未想过自己,她叹了口气顺从心意地摇了摇头。
  “如果,我是说如果您亲身父母家世显赫,因为特殊原因才不得不抛弃你,娘你会原谅他们吗?”许哲宁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韩珍挑高眉头,心道这小子不会在给她剧透吧?她反问道:“那要看是具体什么原因了,换做是你,你会原谅吗?”
  许哲宁想起那个女人说过的话,神色复杂道:“可能…不会吧。”
  “为什么不呢?”韩珍压低声线反向引导着这个话题,她很好奇原主的身世。
  “如果出发点就是错的,那么多无论事后怎么补救都是错的,又有什么意义呢?”许哲宁少年模样的脸庞景显出几分沧桑来,他又问,“娘,如果您发现一切都是错的,我们应该推倒重来,还是将错就错?”
  “既然错了为何要放任?”
  “因为现有的一切太美好,我不忍打破。”说到此,许哲宁露出忧虑而迟疑的神色。
  韩珍一愣,她仔仔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心思明澈的少年,他真的在担忧和犹豫,自己不会把反派boss养废了吧?!韩珍想着要不要学电视剧里那样抬手给儿子一巴掌,扇醒他的优柔寡断,以及耽于享乐、固步自封,就听许哲宁自言自语道:
  “可我不甘心啊,我要让那个女人血债血偿……”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尾音几乎飘散在猛烈的江风中。
  韩珍眯起双眼,通过许哲宁的几句话简单拼凑出事情的真相:原身本应家世显赫却因为‘特殊原因’被父母抛弃,如果要认回身份会面临很大风险,说明原主的回归不是父母希望看到的,这便排除了原主被拐被偷,而是父母主动遗弃的。
  家世显赫不存在养不活孩子,而且古人重视子嗣,哪怕是命硬克亲这些原因最多也就是安置在庵堂、庄子等地方长大,不至于随意丢弃。
  遗弃新生儿长大后又不愿认回的,韩珍只想到了“狸猫换太子”!她悚然一惊,又想起当今圣上子嗣繁多不至于稀罕多一个少一个皇子,后妃没必要搞这一出便松了口气,看来原主的家世没‘那么’显赫。
  以上再加上之前韩珍查到的信息,原主身世的谜云逐渐在眼前拨开,还不等她继续套话,许哲宁主动结束了这个话题,“娘您那么聪明,孩儿知道您定然猜到了什么,等孩儿想到怎么解释时会与您和盘托出的,在那之前无论孩儿做什么您能全心信任孩儿不随便干涉吗?”
  韩珍故作沉吟地想了片刻,见儿子满脸惶然才笑眯眯地应承下来。
  许哲宁立刻明白自己又双叒叕被母亲戏耍了,他眼珠子一转,突然神秘兮兮地凑近母亲小声道:“娘,今早您派人送去青元帮的‘大礼’是什么呀?”
  一手养大的孩子韩珍能不了解,看他挤眉弄眼的模样就明白这孩子知道内情,“你怎么知道的?”
  “嘿嘿,元宝路过时听见里面好像有人声偷偷打开看的,您知道他开锁有两手,娘,闫励怎么会在箱子里?”
  “你猜。”
  “我猜他是不是得罪你了?”
  “差不多吧,那小子昨晚发酒疯闯到我屋里了。”
  “什么?!”许哲宁闻言顿时炸了一身毛,他瞬间跳起来怒吼道:“那不要脸的混蛋,看我不揍死他!”
  “回来回来,在船上呢!没多大事儿,我一针就把人放倒了。”
  许哲宁在甲板上来回走了两圈才平息了怒意,“那是您本事大,要是换了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女子不就被他占了便宜?他倒好,说自己吃醉了酒,天亮了拍拍屁股走人,人家名声都毁了!”
  “所以我骂了他一顿,再用箱子给装回去,他少不了一顿打。”
  “便宜他了!”许哲宁不服气地哼了一声,转而又喜滋滋道:“不过我娘魅力真大,闫励那混蛋整天想着方讨好我,要不是孩儿从小意志坚定绝对被他腐蚀了~”
  “娘,两城那么多青年才俊,您真一个都看不上吗?”许哲宁有些愧疚、有些切齿道:“孩儿已经长大了,只要您过得开心,孩儿不介意多个后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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