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裴枕叹息一口气,这么大的事情, 他五百年后苏醒了, 竟然也丝毫不曾知晓。
  沈迟在他耳畔说:“不仅你不知, 此事过去了五百年,我是筵国人,自幼时熟读史书, 也不曾知晓,还是最近几年, 读了一些古籍、偏门记谈、野史,其中有只言片语记载此事, 我才得知道这件事情。”
  裴枕蹙眉,从他二人口中听闻,这甄可炎是一个残暴嗜杀之人, 于他而言,灭了燕骊乃是喜事一件,甚至能够彰显其权威,扬名立万, 以他的性子,应当会大肆宣扬,在青史上留名才是,可是......
  筵国在记载历史的书籍中却没有这一段历史的记载,完全被抹去痕迹。
  只能说,是他有意为之?当年究竟发生了三年,才会使得,当年的事情只有参与过两国交战的军士所知晓,不许有任何书籍和史官记载,只留下一点残存的只言片语流传下来,随着历史泛黄。
  思及此,裴枕对高齐说道:“高齐,我可以救你出去。”
  高齐闻言一怔,随后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大人,多谢。"
  ......
  ......
  裴枕估摸着差不多到时间他该回去了,走到山洞口,侧过身见沈迟靠在石壁口看着自己,见他脚下的绳索散乱,对他道:“沈迟。”
  听到裴枕叫自己,沈迟抬脚走过去:“怎么了师父?”
  “你......”裴枕蹙眉,往后退了一步道:“别叫我师父。”
  他实在是当不起这个师父。
  沈迟脸上的笑意凝固了,他思索一番,很快道:“那以后都叫冰夷好吗?”
  叫他冰夷?
  更加亲密了,更加的,不合适......
  裴枕垂至身侧的手指蜷缩,张口斥责他:“荒唐。”
  沈迟静静的看着他,似乎有些难过,声音很轻,怕他拒绝道:“那你想让我叫什么?”
  裴枕沉默了,当初沈迟将他困在迷境当中的时候,他确实与他一刀两断了,他本意一是觉得十分变扭,回想当时沈迟对他的画面,整个人都觉得十分抗拒。
  总让他想起沈迟把他按在床上一边亲昵地叫他师父一边却狠狠地弄他的画面......
  实在是,有悖纲常。
  另一方面,他早已与沈迟一刀两断,不是师徒关系了,实质性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他无法再平常心地将沈迟同等看做与卢风一样的徒弟,所以沈迟不能再叫他师父,不合适。
  但是......
  他现在也有些迷茫了。
  不想让他叫他师父了,也不想让他喊他冰夷,如今二人都好端端地站在对方面前,他应该怎么和沈迟相处才算正常?当陌生人吗?
  裴枕脑海中闪过二十多天前,甚至更早前的记忆,指尖蜷缩,
  他恨他吗?
  似乎也不是恨,那是比恨更复杂的情感......
  见裴枕始终不语,沈迟勉强一笑:“冰夷,我知道你恨我,毕竟......毕竟是我把你逼死的。”
  裴枕蹙眉:“我不是这个意思。”
  可他是什么意思......就连他自己也十分茫然。
  他只是不想沈迟死。
  沈迟闭上眼:“冰夷,你从前总说要杀我,你既已恢复真身,你想做什么都行,我绝不还手。”
  裴枕死前说从未恨他,可是他作恶多端,对他做尽错事,他为什么会不恨他?
  沈迟的声音沙哑,他自嘲一笑:“你随时有反悔的权利,冰夷,我做错了事,你对我怎么发泄都可以,要杀要剐都行,我绝不怪你。”
  裴枕低眉不语,他站在洞口,天色阴沉,他如今换回了他真身时的装束,一身繁琐绣着金边的白袍委地,三千银丝未束而散,额间一道神印是白净的面庞上的点缀。
  白如挂了霜雪的眼睫一撩起,裴枕抬眸看他,眼眸微动,他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说了。
  二人之间沉默已久,裴枕最终移开了视线:“算了,叫什么随你好了,但你我之间的事情,不许叫第三个人知道,不然......不然我就杀了你。”
  沈迟闻言一挑眉。他还以为,裴枕恢复真身后,就算不杀了他,也绝不会放过他,毕竟他如今恢复神的身份了,灵力高强,杀他也不过动动指头。
  但是,他没有杀他。
  即便是对他做尽了那种事情,他依旧不会杀他。沈迟的眼眸一眯,有些舒爽。
  他见裴枕要走,跟上去道:“冰夷,你要去哪,我同你一起。”
  裴枕走了没几步又停下来,背对着他道:“你就在洞里好好待着,不知道嫁鬼会不会上来,你记得拿绳子捆住自己,别叫他发现你能解她下的咒,能挣开绳索一事。”
  沈迟心不在焉地听着裴枕的交代,看着他的背影道:“师父,还有吗?”
  还要他说什么?裴枕抿了抿唇:“没了。”
  “师父......”
  怎么了?裴枕奇怪地看着他,就听到沈迟低沉的声音缓缓道:
  “你走之前,能亲一下吗?”
  什么?
  裴枕的脸上顿时一片空白。
  “咳咳咳......咳咳咳......”
  里面突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咳嗽声,沈迟转头一看,高齐咳的脸都红了,一脸惊恐地看着他们。
  沈迟的脸色骤然冷峻下来。该死,他忘了这里还有一个人了,竟然敢偷听他的墙角,他指尖的利爪顿时竖出,阴沉道:“找死?”
  裴枕:“不可!”
  听到裴枕的呵斥声,沈迟一顿,他扭过头,却看到裴枕脸上的红晕未退,浅色的眼睛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着急,亦或者是羞躁,浮起了雾气,他急急道:
  “沈迟,你不能杀他。”
  沈迟仰头平息了一下刚才一瞬爆发出来的怒意,他刚刚差点又失控了。
  自从吃了浮游的内丹,怨气似乎比妖气还要不可控,轻易就能将他点燃。他深呼吸,努力平复下来,盯着裴枕说:“好,我可以放过他。”
  高齐咳的满脸通红地跪在地上,早已吓的浑身都是汗。
  裴枕面色凝重地看着他:“沈迟,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沈迟顿时回想起裴枕死前的话,要他放弃修妖修。沈迟怔然地看着他:“我知道。”
  裴枕离开他的这几日,他再也没有吃过妖丹了,偶尔路上遇到依旧不长眼的小妖往他面前撞,他都是正常的降服,一击毕命,没有再像从前一样慢慢折磨致死,扒皮抽筋、饮血吃肉,也没有再掏它们的妖丹了。只是让它们正常消散,但是即便这样,那些被称作是功德的星点依旧不敢靠近他。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或许,已经挽不回来了......
  已经晚了。
  沈迟却没对裴枕这么说,他只是走近两步,额前的碎发松散,笑了一声,目光从他薄红的眼睑,滑落到他的唇上,那高挺的鼻尖之下,淡红色唇形饱满的双唇微张,沈迟的视线巡游一圈,舔了舔唇道:
  “那......能抱一下吗?”
  裴枕在他毫不掩饰的渴望打量中不知想到什么,蓦地有些不自在了,闻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飞速转身,丢下一句凶狠的话来:
  “不行!”
  *
  一天天的,沈迟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裴枕落到地面的时候脸还有些发烫,周围一片黑漆,没有光亮,他走到门口,推开了门,转身将门关上,下一秒,一个尖尖的东西就抵到了他的脖颈。
  裴枕顿时没了动作,随着一个指响,屋内的烛火亮起,他的背后软软地攀附上来一个人:“相公~”
  裴枕:“原来是你。”
  稚妇柔情蜜意道:“怎么?你不希望是我吗?”
  “希望。”裴枕垂眸,看着抵在他脖颈的——她的指甲,道:“你这是做什么?”
  稚妇笑道:“试试锋利?我新磨的指甲,如何?”
  裴枕冷着脸称赞:“挺不错。”
  稚妇的身体靠在他的身上,嗅着他身上沾染上的其他人的气味,牙龈都要咬碎了:“相公,你去哪了?”
  裴枕:“睡不着,出去散散步。”
  “噢?我还以为,你背着我在外面有人呢......”
  裴枕顿时脸色一瘫,声音更冷了:“没有。”
  “真的?”稚妇的脸靠着他的背,另一只手也搭上他的腰腹,在他的小腹上轻轻刮了几下,勾引似的,带起一阵窸窣的衣料声,见他不为所动,又逐渐往上游离,点了点他心脏的位置:
  “可是,你现在,心跳变快了,你在想谁?”
  裴枕斩钉截铁地否认:“我没有。”
  稚妇在他耳边吹气,极近蛊惑道:“真的没有吗?”
  “......”裴枕岔开话题,侧过脸来,问她:“你来找我做什么?”
  稚妇移开她抵在他脖颈上的指甲,哼声,裴枕转过来,一转眼,就见她已经坐到了椅子上,斜斜地倚靠着桌子,虚握着的手抵在她的下巴上,上下打量裴枕,挑逗道:
  “相公,你有没有心仪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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