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未婚夫他诈尸了 第30节
碧洵忽然动了,他默默地转身从柜中拿出几包药:“……宫长老,你徒弟在修养两日就可以回师廆山了,这是他之后要服用的药……”
宫宁晚忙笑着接过。
*
祝戚云听师父说与他交换的那位修士还在碧洵大夫的院子中,忙动身准备去见一见、答谢一番。
但当他看见眼前玄衣少年的时候,祝戚云有些疑惑——
这名剑修的模样,竟与自己看着差不多大。
大部分修炼之人,到了一定修为之后,都可以维持最为年壮气盛的青年模样,直至最后寿命将尽。
而祝戚云眼前的剑修,也是与他一样,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这说明这个剑修,应当修炼时间与自己差不多……否则,应该是更为年长一些的青年模样。
怀着一肚子疑问,祝戚云还是端端正正行了个礼:“晏……晏前辈,之前你与我互换到黎铜川,多谢。”
晏缙垂着眸,靠在木廊的柱子上,低声应道:“无需多谢。”
眼前剑修的样子过于年轻,神色又实在是太过冷淡,祝戚云除了之前的那一句话外,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话。
他一转头,就看白楹在向碧洵大夫辞别——
白小姐准备离开碧家了。
“戚云。”宫宁晚自屋内走出,朝着徒弟招了招手。等祝戚云走近之后,她靠近徒弟低声说道:“白小姐就要离开碧家了,你不去说些什么吗?”
“说什么……?”祝戚云脸颊微微泛红,看着师父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他似懂非懂地走向院中。
……
晏缙站在院子廊中,靠着木柱,侧头看着院子中——
院子中央,白楹与另外一位扭扭捏捏的年轻男修说话。
宫宁晚站在几步之外的地方,看着下方不远处的徒弟,叹了口气:“要答谢就大大方方,这么一副小媳妇的样子面对自己的未婚妻,实在是……”
要不就扭扭捏捏,要不就粗声粗气,她还从未见过祝戚云能进退自如地与白楹说话。
站在一旁的晏缙指尖微微蜷缩,低声重复一声:“……未婚妻?”
宫宁晚捂嘴一笑,轻声说道:“白楹小姐与我徒弟已经定下婚约。”
她心中嘀咕,好让旁边这位剑修知道,他有神女凝之,白楹自然也是有新缘分的……
虽然这个婚约也马上就要不作数了——只待白楹使用过师廆山门派法宝之后,她与白楹之间的交易就彻底完成,自然也不需要这桩假婚约当做障眼法。
宫宁晚摸着手上的玉镯,却在思考何时解除婚约,不知再去白家之时,白家那几位修为深厚的长老脸色该有多难看,会不会生气地将她与戚云轰出白家。
实在是麻烦,还不如等白楹找到心仪郎君,等白楹去和白家人说明婚约解除……
宫宁晚想得入神,却没注意到身旁几步之远的晏缙双眼一眨不眨地望着下方两人——
院子中,白楹朝着身旁的祝戚云微微一笑,而年轻修士红着耳尖后退一步。
原来白楹和宫宁晚进入黎铜川,都是为了救这位年轻修士……
晏缙收回目光,垂下的墨色眼眸中似乎藏着未曾泄露的心绪。
百年漫长,世事变幻……但对于被困在孽火狱中的他而言,百年却是瞬息即逝,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
第31章“可以。”
春日里阳光正盛,却仍然有一丝未散尽的寒意。
白楹就是在这个时候踏入她母亲苏如之的院子——
少女是瓜子脸,眉毛与脸庞轮廓有些像她母亲苏如之,鼻梁却随了她父亲白轼道。
但独独一双眼睛,却完全不像她的父母。眼眸黑白分明,眼角修长,带着几分自若与笃定。
看见母亲正坐在树下捧着一册书,白楹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微微发亮,却依然自持着稳重的模样,“母亲,我来了。”
苏如之含笑看着女儿在身旁坐下,然后才问道:“今日怎么来得这么早,不是有白长老的课吗?”
“白鸿淮把我赶出来了。”白楹拿起一块糕点尝了尝,才说出实情。
苏如之面上不见丝毫诧异——因为她已经习惯白长老时不时将白楹“请”出讲堂。
她淡笑着望向女儿,轻轻说道:“要称呼为白长老……今日是怎么了?”
白楹靠向苏如之,伸手将母亲的左手挽住:“他今日说要看看我们最近运用血脉力量用得如何,最后说我唤出的异火只有烛火大小,一定是我没用出全力。”
少女细说白鸿淮与她的不对付:“可是昨日也是他要我一人轮流与白湛行他们三人比试,还不允许我今日省点力吗?”
“最后我说使不出来,反而被他请出讲堂,让我吃饱了有力气之后再回来。”说完最后一句,少女反而笑了起来,带着扳回一局的神气。
苏如之失笑:“你如此捣乱,小心白长老去向你父亲告状。”
听到“父亲”两字,白楹微微一顿。
她收敛了笑意,轻声嘟囔:“白鸿淮才不会……去年我不慎将他的发尾用异火点着,他也没去向父亲告状。”
少女心里暗暗想,恐怕白鸿淮比自己更不想见到身为白家家主的父亲——
但“不想见到父亲”这话她却不会在母亲面前说出来,唯恐惹母亲伤心。
说来也奇怪,明明是血脉至亲,但她也不怎么想见到父亲。如果一年只见十次的话,那她绝对不会想见十一次。
白楹甚至曾经怀疑过自己父亲是不是别人用法术构筑出来的傀儡假人。
因为从记事起,她从未在父亲那双像浅淡得宛如琉璃的眼眸中瞧出过任何心绪,她甚至没有见父亲笑过——
她父亲白轼道,已经担任白家家主六十余年,平素苍白脸上从未表露过除漠然外的其他神情,待人也是冷冷淡淡。
他瞧向别人的时候也是轻轻一眼瞥过,一双琉璃眼眸毫无生气,眼中从未真正映入过任何人的身影。
既像傀儡假人,又像是一块从万年不化的冰川深处凿出来的冷霜冰石。
白楹自然是知道父亲对待她,也像对待旁人一般漠然。
幼时白楹跌跌撞撞跑到父亲身边,抱住他的腿,却被父亲不容置疑地推开,双眼轻轻在她身上一瞥,就移开了目光。
白楹记事早,直到现在她也忘不掉那时父亲的眼神——
清浅的眸中满是冷漠,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再大一些,白楹也曾指着坐在中年男子肩头的女娃娃,说自己也想像那般坐在父亲肩头。
那时白轼道都不曾低头看向她,只是冷淡启唇:“不可。”
等到了修炼的年纪,白楹更是没有听过父亲问她开始修炼之时有何不懂,更没有问她是否有别的修炼困惑。
白楹有时候忍不住想到——
难道天底下的父亲都是这个淡漠的模样?好似她只是母亲一个人的孩子。
她年幼发烧之时,是母亲苏如之衣不解带地彻夜照顾。
后来曾因为刚开始使用异火不慎将自己弄伤,是母亲含着泪替她上药。
母亲替她备新衣,亲手做她喜爱的菜肴,亦会在她不高兴的时候耐心哄着她。
幼时的她还曾经问过母亲,父亲为何永远是那样的神情,他是不是不高兴?
那时苏如之微微一笑,轻声细语道:“你父亲并没有不高兴,他也不是不关心你。他只是……不懂得如何关心人,也不懂得如何表露心怀。”
但白楹却不记得那时母亲回答的时候,她柔和的眉眼上是否有着苦涩。
待年岁渐长后,白楹再也不会为父亲冷漠态度而伤心了。既然她父亲对谁都是这样——那对待她也不需要有任何不同。
她只希望父亲对待母亲的时候,是真的不懂得如何关心人,也是不懂得如何表露心怀……而不是从未关心过,从未表露过心怀。
只是偶尔看着父亲那副伫立在人群之外的冷漠姿态,她总觉得内心仿佛有一簇慢慢燃起的火焰。
*
白楹总觉得剑修和其他修士有些不一样。
她曾见过剑修用剑。
那时剑修手中的剑应声出鞘,一剑带着冷冽的剑意,斩杀了妖魔。
即使她已经记不得那位剑修的长相,却不曾忘记剑身上闪烁着的寒光。
但白楹从未想过自己会学剑——
拥有仙兽血脉的三家人,终身都在学习如何尽力使用血脉中的力量,从未有人将血脉中的力量置之不顾而去学其他。
所以她作为继承了白亥血脉与力量的白家人,使出的异火亦能杀死妖魔,一生应该是锲而不舍学习使用血脉力量。
但白楹近来得了一本剑修用的普通剑诀,她不慎在素来严厉的白萧红课上瞥了几眼一剑法,便被眼里揉不得沙子的白萧红提到白家家主的书房外。
屋内并未启用隔绝声音的阵法或者法诀,因此白萧红愤愤的声音便传了出来:“家主,白楹今日又在我的课上走神,即使她血脉力量强大,如此荒废下去,那可如何是好!”
白楹站在屋外,面无表情地眨了眨眼——
是她失策了,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白萧红的课上做其他事情。
毕竟白萧红才来白亥城的白家一年,还不知道无论对白家家主说什么,这位素来冷清的家主也不会有白萧红期望之中的回应。
更何况只是朝着这位父亲说他女儿课上不甚专心这种小事。
不出白楹所料,白家家主只是淡声说了一句,便说自己要忙于文书了,气得白萧红直接冲出了书房。
看着白萧红逐渐走远,白楹觉得自己也该离开了。但她刚抬脚,便听见屋内破天荒地传出一道清冷的声音——
“白楹,进来。”
白楹顿了顿,然后调了个方向,认命般踏进白家家主、亦是她父亲白轼道的书房。
她站在父亲白轼道的书房里,只觉得摆放得井井有条的书房中,书柜与屏风色调既闷又沉,其他空旷的角落却又没有一丝生气,还弥漫着一股经久不散的药味。
她父亲白轼道正坐在书桌后,一双浅淡的眼眸正望向她。
但两人对视不过瞬间,白轼道又低下头看着桌上的书卷。
片刻后他慢慢开口:“以后不要闹到我这里。”
语调稳淡,宛如徐徐流过的冷溪。
但白楹只觉得溪水冻人,甚至还感到一丝丝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