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
闻言,赵江河抬头。两人对望,彼此都按兵不动。
韦荞先走一步棋:“至少,您不该利用林清泉来压制我。”
她知道了。
赵江河神情微动。
他老来天真,竟以为能瞒过她。
“压制?”
他一手栽培她二十余年,如今倒真有些摸不透了,只能试探,再做打算。但,韦荞已全无同他陪玩心态。生死场,成王败寇,从来容不下试探。
“林清泉当日提出新场馆计划,极力主张引入实物,他一反常态的肯定态度在那天就引起了我的怀疑。提议未上董事会,一切结果皆为未知,为什么林清泉能如此笃定?终于,前几日,我在拘留所同他见了一面,他亲口证实了我的怀疑。林清泉在提出提案之前,已经将该计划私下给您过目,得到了您的首肯,所以他一早就知,这个项目在决策层一定会畅通无阻。”
“还有呢?”
“还有一些事,就不太好了。”
“哦?”
“因为后来,事情发展超出了您的计划。”
赵江河看着她,波澜不惊。或许这才是真正的赵江河,待人接物不分敌友,只看是否能为我所用,韦荞亦不是例外。
“当日,在林清泉向您呈上该计划的时候,您就已经猜到,他力主促成此事,一定是有利可图。林清泉重利,是收回扣的惯犯。对此,您是默许的。因为在您心里,有一个更大的计划,就是利用林清泉来牵制我。这个项目做成,林清泉会是道森的大功臣,在道森的权利和威望都会水涨船高,这是您期待见到的。因为对您而言,林清泉收回扣这点事并不足以成为您的后顾之忧,您最大的后顾之忧,是我。道森如今在我一人执掌之下,这不是您想见到的。所以,利用林清泉牵制我在道森的话语权,就成为了您的最大目的。”
从商,战争就成为必然。
亲人反目,兄弟相残,何况韦荞从来只是一枚棋子。
命运明码标价,早已既定,她何需倾注感情,对赵江河感恩?是她的错,总对人性抱有最后一丝期待。
“是因为赵新喆,对吗?”
韦荞声音平静,不怪谁也不恨谁。这是她的命,她认。
“一个郭守雄,差点成了您的心腹大患,您借我的手除掉他,万万不能再有下一个‘郭守雄’。而在道森,可能成为下一个‘郭守雄’的,就是我。所以您要先下手为强,扶持林清泉,助他成为能在道森与我抗衡的势力。两虎相争,渔翁得利,这是颠补不破的古道理。”
人间五千年,无非是轮回。
明太祖杀功臣,明成祖削藩,绝非为杀人而杀人。巩固王权,除了杀,没有办法。
现代企业家,权利亦需巩固。然而世界已文明,不能再叫“杀”,手段亦需更新。权谋应运而生,出场即巅峰,吞噬人性。
赵江河移开视线,自知有错在身。成王败寇,他输了,理应为寇。
“是。新喆无用,我不得不为他打算。”
他已年过七十,离终点不远。赵新喆天真无能,他一走,难保幼子命运。郭守雄,汤荣福,这些老奸巨猾的毒瘤,他借韦荞的手除掉了,亦带来新的问题。放眼如今道森,强手林立,韦荞、许立帷、林清泉,王文彦、高伟、陈韬,高层、中层,层层把控,哪个好惹?空有股份的家族继承人被职业经理人玩弄于股掌之上,其下场无异于被权相制衡的无能帝王。这一回,赵江河是自私,但为了孩子,他只能自私。
韦荞懂了。
其实她一直懂,只是不愿面对。亲人间撕下伪善,亲者痛仇者快,人间事总逃不过这一幕。
“赵先生,您不仅侮辱了我,更侮辱了新喆。”
赵江河抬头看向她。
韦荞迎上他的目光:“两个月前,新喆自请调往道森度假区东门,成为了一名东门保安。这次公共安全事件,东门的安保压力最重,游客冲击东门,差点酿成踩踏事故。是当时值守的新喆力挽狂澜,阻止了悲剧发生。他甚至在阻止踩踏事故发生的同时还拼命救出了两个同事。一名保安受伤,也是新喆及时送他去医院,才得到了救治。”
她对赵江河有很多失望。
“赵先生,这些年在道森,我很努力,新喆也很努力,我们一直对道森怀有最坚定的信仰。我们相信,道森值得,您也值得。直到今天,您亲手打碎我们的信仰。”
事已至此,她热血已冷,再拿不出昔日的一腔热情,盛情以赴。
“我会向董事会递辞呈。以后道森一切荣辱,皆与我韦荞无关。”
话音落,她转身离开,没有一丝犹豫。
“韦荞,对不起,你身后有岑璋。”
“……”
韦荞顿了下动作,停住脚步。
赵江河自知有愧,但人心难测,他不得不做最坏打算,“今盏国际银行吞并无数,纵然我有牵制你为新喆考虑的原因,但岑璋和今盏国际银行才真正让我不得不防。”
申南城名利场,今盏国际银行是一头巨兽。
被它盯上,死路一条,这才够格被称为“巨兽”。
韦荞懂了,“是怕我和岑璋私下达成协议联手,将道森收为己有,是吗?”
赵江河点头承认:“是。”
韦荞冷笑,十分不齿:“可是最后,却是岑璋救了道森。”
赵江河沉默。
事态始料未及,他错估岑璋的品性为人,更错估了岑璋对韦荞的坚守信仰。
“韦荞,你很好,岑璋也很好。这一次,是我错——”
“不必。”
韦荞转身,从此不再回头。
“岑璋从未信任过你和道森。他会下场,无非是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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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韦荞用力关上房门,人刚转身,就与一道视线短兵相接。
许立帷不知何时来到这里,正靠墙站着,垂手插在裤袋里,将方才屋内争吵全数听去。
韦荞看他一眼,没有开口,径自下楼离开。
许立帷追上来:“韦荞。”
她不应。
他声音略略抬高:“韦荞!”
她还是不应。
旋转楼梯从未如此狭窄,竟容不下两人并肩。
许立帷追下楼,韦荞已快步走至庭院,他心里一紧,生平第一回 尝到留人滋味。
他追上她,拉住她的左臂:“韦荞,我们谈几句。”
“我没什么好说的。”
她用力挣开他的手,转身面对他,将意思全数讲明白,“我和赵江河之间的事,跟你没关系。你在道森是去是留,也和我没关系。我不会干涉你的去留,你放心。”
许立帷声音坚定,“韦荞,你不能这样一走了之。”
“我不能?”
韦荞冷笑,“赵家出钱培养我,我为道森卖命十几年,当初连岑铭都不惜丢下不管,把道森控股的市值做到历史最高,该还的都还了,还要我怎样?”
“你考虑过岑璋吗?”
“……”
许立帷正色,提醒她:“岑璋绕开董事会批了那么大一笔财务投资给道森,如果被市场知道你辞职,你知道岑璋会亏进去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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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璋这个冤大头知道了肯定会想:都一堆什么破事,还不如我直接买了算了。。。。哈哈哈
第51章 制衡(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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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璋结束隔离,亲自飞了一趟四北城。
蒋宗宁一看见他就头痛,被岑璋盯上的人,最后十之八九都会妥协,何况他是为韦荞。恒隆银行被岑璋盯得不得安生,上上下下日子都不好过,蒋宗宁最后被他搞怕了,提了个条件:“你过来,打一场,你赢了我就退出东南芯片项目。”
岑璋不置可否,不痛不痒地去了。
地点约在蒋宗宁的嘉祥花苑,庭院内设比赛专用网球场,岑璋开了辆法拉利,一身短袖短裤地下车,拿了车里的网球包往肩上一甩,一副完成kpi模样地去了。
蒋宗宁正等着他,一身衬衫西裤穿着,显然没打算要下场。他身旁站了个年轻女孩,扎马尾,白球鞋,一副大学生模样。她手里拿着网球拍,蒋宗宁正握着她的手教她抓网试力度。
小女孩很兴奋,不断求证:“真的是岑璋吗?就是那个连续四年赢了‘泰利斯’大学生网球公开赛的岑璋?”
蒋宗宁:“嗯。”
在大学生网球界,岑璋很有名,女孩不是例外,很有点偶像情结,“这么厉害的人,怎么肯陪我练球啊?我水平很菜的。”
蒋宗宁大言不惭,“你拿他练手就是了,他有事求我,不会不来的。”
岑璋:“……”
这年头做生意真不容易,他一把年纪了还要当人陪练。
两人正聊着,一侧身,就看见岑璋站在后面,表情复杂地来当陪练。
女孩明显一愣。
岑璋一张脸生得好,又是冷白皮,穿了运动服往阳光下一站就像个临近毕业的大学生,完全看不到常年跟人斗死斗活的名利场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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