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真可人爱。”
小丫头轻轻捏两下罐罐小脸,站起身左右望了下,忽然从袖口香囊里掏出几颗杏脯塞到罐罐小手中:“我婶子怕我倒牙黑牙不让我吃,你替姐姐吃,成不?”
这薄粉带沙的杏脯味道清香,带着半缕酸,半缕甜,闻着就叫人吞口水。
罐罐没收拢掌心,只是看向魏承。
魏承略一思索,以后少不了和这李府往来,他笑道:“姐姐好心给你就收着吧,罐罐要谢谢姐姐。”
“谢谢,桀桀。”
罐罐说完,羞得小脸又躲在魏承腿后了,免得又惹这位“桀桀”笑得花枝烂颤还捏他小红脸。
这厢李家婆子拿了铜子出来,三只兔子并二百七十文,六捆干柴那便是三十六文。
这一次他们就赚了三百多文!比村中长工月钱还高咧!且他们还没出什么力气!
魏承带着罐罐离开李府后墙,他们要先去买米买面,然后去铁匠看看锅,但菜刃是一定要买的,还有酱醋盐料……
“罐罐,饿不?”
罐罐含着两块甜津津的杏脯不舍得嚼,似乎一说话嘴里的甜味就会跑,于是只摇摇小脑瓜,示意自己不饿。
魏承嘴里也有一块,是罐罐强行塞到他嘴里的。
总共就四块,小馋罐罐还分给了他。
魏承有些心疼,摸摸他的头:“嚼吧罐罐,一会儿哥哥去给你买,咱们今儿赚了不少呢。”
罐罐还是鼓着腮帮不说话,黑黑眼珠活灵活现的转着,还伸出一只小手指晃了晃。
魏承了然,这意思是他还有一块就够啦。
“一块不够,走,哥哥带你去买。”
魏承晃了晃五根手指:“给你买五块!”
罐罐眼睛都瞪大了。
馋罐罐终究是馋罐罐,小胖手扯着魏承衣角就在街上跑开了……
魏承这次带了家里那二两银子,他们要买米买面,若是锅便宜还要买一口锅,所以钱他都备着。
镇上的果脯铺子叫琇味斋,里面不仅卖各样果脯还卖些模样好看的糕点,以及各式干果,榛子,山核桃,油炒松子……
他们一进来,鼻尖就冲上一股香甜诱人的味道。
这铺子里有不少人,多是大人领着孩童,小二忙得团团转,恨不得一人分八人用。
“魏承?你怎么在这儿?”
魏承回头,便看到方文和他爹娘站在一处。
方文上下打量他一眼,神态关怀,可嘴角却勾起嘲讽的笑:“这可是镇上的琇味斋,卖得不是村里的地豆薯疙瘩,一两最低廉的果脯就要十五文,你想吃什么,可用我请你?”
魏承还没说话,就见罐罐小手颤颤巍巍的一指,怂包又敢说:“罐罐,想吃这个,这个,这个,你真的,买给我们吗?”
方文脸色一变,强撑道:“你,你这娃子也太贪婪了!”
“骗人,装相。”
罐罐点点小脸,吐吐舌头:“真羞羞。”
第14章
方文恼羞成怒,撸着袖子就想上前:“你这野崽子说我什么!”
魏承将罐罐挡在身后,他上前一步,单论个子就把比他矮上两头的方文的气势压过了。
“是你自己红口白牙说要请人,既然请不起就不要摆谱装阔。”魏承讽刺道,“枉你还是读书人,耍嘴皮子口出恶语也是夫子传授的?正好都在镇上,倒不如我俩也去你书院问上一问!”
一听到魏承提到要去书院找夫子,方文脸色大变,可还是嘴硬道:“魏承,就你这种穷酸村小子,可迈不进书院的大门!更别说见到夫子!”
“是吗?你且让我试一试便知道我见得还是见不得。”魏承冷道。
方文见这魏承明明穿着缝补破旧的冬袍子却气定神闲,一张白面还带着俊气,一点也不像村里满山野疯的村小子。
看着魏承的神态听着他的话,方文心里也有些打怵。
刚好这厢方文爹娘提着个油纸包从走了过来,方文娘一看到魏承和罐罐,当即把方文扯到一旁去:“和你说多少遍了,以后莫和魏承那野崽子打交道,到时克得你背不出文章来,你看那夫子打不打你手心!”
方文努努嘴没说是自己上杆子找骂,看一眼他娘手里干瘪的油纸包,皱眉道:“怎就买这点,这送夫子多显寒酸?怎也没给我买,不是都答应我了?”
“这果脯忒贵,买了几块意思意思得了,还不如买两吊肉送去做年礼也好看些。”
方文娘哄着儿子道:“是你爹见贵不许娘给你买,这交束脩又备年礼,咱家今冬过年怕是肉都吃不上了,以后等咱家宽裕了再给你买,成不?”
方文想发作,可对上他爹的眼神就不敢了,憋屈烦躁的哼了声就走,临出门前他回头一看,就见着魏承抱着那个野崽子正在看货柜上的东西,根本没有走的意思。他眼尖一眼就看到那野崽子手里拿着个破旧的钱袋子,稀里哗啦,听着声响怕是还不少!
方文又气又酸,转了脚尖就冲上前,忿忿道:“魏承,你,你哪来的铜子!”
魏承抱着罐罐回头,看了他一家三口一眼,淡淡道:“一捆柴一捆柴卖出来的,怎么了?”
方文心中气大于酸,以前魏承家没散时就是村里的孩子王,他爹是十里八村数一数二的猎户,讨好魏承的孩子可不少。甚至有些孩子嫌弃方文个矮瘦弱,总是拿他和魏承比较,就连村口的大人都会说魏承打小个儿高体壮,是个能种地拾田的好汉子样,不像方文瘦瘦小小,长大怕是娶亲都难……
后来魏承离村又回村,方文已经去镇上书院读书,他文采天赋一般,但背书快些,他娘他爹就认为他是读书的料,其实方文不喜读书,但只要读书全家的好吃好喝都紧着他,他也就硬着头皮读了下去,可这些事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村里粗人哪里知晓?他们见他就说他以后能做官老爷,比魏家那个见天把自己困在屋头读死书的魏志强些!村里孩子也都奉承着他,可这只有魏承和马豆苗,还和以前一样没给过他什么好脸色!
马豆苗也就算了,这个魏承爹死娘弃,就应该过得惨过得穷,不能过得比他好!凭啥他想了一年的果脯子本应该穷死饿死的魏承能吃到?
方文哼了声,道:“我说呢,原是出力气赚了点铜子,说得也是,你这种没爹没娘的孩子想生钱也只能在地里刨食,上山砍树了!”
魏承不恼不气,他觉得在地里刨食上山砍树也是一种能耐,更是一条活路,这十里八村谁家不是地里刨食?山里常有兽类出没,又哪里是嘴皮子动动你说上就上的呢?
他道:“能做出力气的活也是本事,也好过有些人力气只比鸡仔大些,连力气都没有算什么汉子?”
这话真是戳到方文伤口,他握紧双拳,面红耳赤:“你!”
“我说错了吗?若是这人读的还是蒙骗他人自个儿的假书,离了父母亲族又没力气,怕是在村里都活不过一日?”魏承道。
“怎么说话呢!我儿背书极快,那就是读书的料子!”方文娘还想说什么,可对上那魏承怀里崽子的黑眼珠,她心里就有了忌讳,气红着一张面只哼哧两声,扯着方文的胳膊就走。
罐罐歪了歪头,黝黑的眼珠困惑道:“哥哥,他说要请我们,又不真请,我们自个儿买,他就要生气呢?”
“见不得人好吧。”
魏承摸摸罐罐头:“咱不学他,这样不好,招人嫌弃。”
罐罐乖乖嗯了声,抱着魏承的胳膊,眼珠落在货柜上的糕点果脯上:“哥哥,好多,好吃的呀。”
“看看你想吃哪个?”
“要杏儿。”
这时人都走得差不多,店小二看见他们就来招待:“两位小哥想吃什么?”
魏承道:“可有杏脯,多少钱一两?”
“今年地旱雨少,树不结果儿,咱琇味斋的果儿多是从南面车马运来的,后又用蜜水饴糖泡过,制成又撒糖霜糯粉,得要十六文一两了。”
魏承道:“来上一两吧。”
小二吆喝道:“好咧。”
罐罐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小二捡果脯的手,嘴唇还念念有词:“一,鹅,山……”
到三就卡了壳,再重复去数。
蜜饯干果向来压称,有稍稍大些,魏承注意到这一两也就亓 亓 整 理只有七八个,也够罐罐解馋了。
杏脯被装进油纸袋,小二又问:“小哥俩还要啥不?”
魏承抱着罐罐去看了看糕点,他想着要卖两块做礼送人。
他一打眼就看到了那方方正正,颜色鲜亮的枣子糕,他再成熟担事也是个孩子,看见自己喜欢的东西也就多看两眼。
罐罐忽然小手一指:“要红色,糕糕。”
说着又摸摸魏承的脸:“罐罐给哥哥,买!”
说着就掏啊掏啊,拿出了魏承前两日又给他的五文钱。
魏承心里一暖,罐罐虽然小可似乎总是能知道他的所想,说起来他也有近四年没吃过枣子糕了,都忘了是什么味道,于是他推回了罐罐的钱,道:“不用罐罐的,用咱儿今儿卖柴钱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