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走,咱们顺着这脚印往前走。”
林中上方横七竖八的茂密树枝遮天蔽日,茫茫雪地里只有几个模模糊糊的兔子脚印,两个小孩大气都不敢出,这时只见脚印消失了,而就在不远处平坦雪地里却有个圆润的小包。
魏承握紧手中的木棍,扬手就朝那处砸去,砰得一声,只见雪花飞散中,真的跳出一只灰色的兔子。
这一下似乎砸懵了兔子,它在原地转圈转了会儿,竟然反应过来拔腿就跳着逃窜。
魏承刚想追,身边的罐罐忽然追了上去,像是一道黑影儿。
魏承眼皮一跳:“罐罐,慢点跑!”
他背篓都顾不上捡,快步去追罐罐。
只听噗通一声,罐罐小小的身躯全扑到在地上,迟迟不从地上起来。
“罐罐!不追了,咱不追了!”魏承嗓子都快喊冒烟了。
“哥哥,你看!”
罐罐猛地从地上爬起来,他小脸通红,黑黑的眼珠很是兴奋欢喜,怀里正抱着个奄奄一息的大灰兔子。
魏承惊喜道:“罐罐,你,你捉到兔子了!”
他怕兔子缓过来劲儿,赶紧拿出草绳将兔子的腿儿捆住然后丢在了背篓里。
又摸摸罐罐的头:“罐罐,你真厉害!”
罐罐仰着小脸美滋滋的笑了下,学着大人的模样拍了拍手掌上不存在的灰:“罐罐,就是厉害,小孩。”
也不知是运气好还是这片山腰的野兔子太笨,两个没什么捕猎本领的小孩在山里转悠半天时间,竟然也捉到了三只兔子。
罐罐捉到的那只最肥,魏承后面捉到的两只稍瘦小些,但如今野物贵也能卖上好价钱。
眼看着太阳落山,捕蛙遇到狼的事情还在魏承心里搁着,他不敢多逗留,带着罐罐下山回到了草屋中。
次日一早,兄弟俩一人吃了两个煮熟的地豆就坐着牛车去了镇上。
好巧不巧,竟然在牛车上遇到了方老太太和魏琳琅。
方老太白了眼魏承,没放什么粗话,只牵着魏琳琅坐在了另一头。
魏承注意到魏琳琅今儿的穿着打扮是精心打理过的,无论是那身明亮鲜艳的粉袍子,还是头上戴着的木簪子和嘴上的一抹红都与平时的打扮很不一样。
魏承忽然想起一件事,似乎以前听过一嘴魏琳琅要与镇上的富户之子定亲……
不过这干他何事?
既然她们没来找他麻烦,他何必费神去想这家人的事情?
“承小子,这娃娃身上的袍子是新的吧?这小布料,这鼓鼓囊囊的样子要不少棉花吧?看着针脚像是豆苗娘做的?你哪里来的银子?”
一夫郎打量着他怀里的罐罐,又看一眼他放在身侧的背篓:“发财了?这是要卖什么好东西,给阿叔看看。”
见魏承不理他,说着就要上手,他哎呀一声,把手飞快拿走:“嘶,这崽子,属狗的吧!”
罐罐呲牙,凶人。
谁也别想碰他捉到的兔子!
魏承把罐罐往怀里塞了塞,大大方方道:“阿叔说笑了,不过是典了幼时戴的长命锁,换了些铜子过冬,这筐里也只是些干草而已。”
那夫郎又不甘心瞥了一眼,果然看到了一片干草。
方老太太其实早就侧着耳朵听魏承和那夫郎说话呢,听到魏承说长命锁,在心里骂了句脏,这小杂种可真能藏,她没过几天就偷偷进魏承屋头翻东西竟然都没找到?
牛车颠簸一路终于到了镇上。
第二次来镇上,罐罐已经不像第一次来时连路都不敢走了。
这片街上有不少乡下汉子扛着扁担卖柴,可来往路人全都是挥手道不要,饶是如此许多人还是陪着笑一遍遍问着。
魏承看一眼他们的柴,人家是用斧头劈的,他是在山里捡那粗细适中的树枝用镐头砸断的,一看就比不上人家的好卖。
他想了想道:“咱们去先前包子摊老板说的南街卖柴,再去皮子铺卖兔子。”
官府后身的南街有些远,两个小孩还需要走一段路,魏承背着背篓,肩上横着一根棍子,上面串着六捆干柴。他个子高些,很能唬人,可终究是个瘦弱的孩子,肩上的重量压得他有些站不稳,可他仍旧忍着往前走,不叫罐罐看出来。
“哥哥。”
罐罐仰头看他:“我们歇歇吧。”
“累了?”
魏承道:“那咱们就先歇一歇。”
这里似乎像是殷实人家的后院后墙,可这地方没有人影,想来他们还有一段路要走。
魏承从怀里掏出个小棉帕子擦了擦罐罐的小脸,小孩身上的棉衣厚实,走路走多些就出了汗水。
而这帕子是豆苗娘看给罐罐做里衣的布料剩下那么几小块,就给他们做了两个擦脸巾帕,两块擦汗帕子。
“饿不饿?”魏承一边给罐罐擦汗一边问。
罐罐摇头:“不饿。”说着也抽出自己腰间的帕子给魏承擦汗。
说是擦汗更像是洗脸。
魏承被痒笑了:“好了,好了,哥哥没出汗……”
这时,只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娇俏的笑声:“哎?那两个小孩你们卖什么的!”
魏承惊喜的转过头,便看到一个提着草筐的婆子和一个小丫头,连声道:“卖柴也卖……兔子。”
“兔子?”
小丫头水眸一亮,喜笑道:“还真是巧了,我家老爷正馋那口辣子兔肉呢!”
第13章
“你有几只?”
“三只。”
魏承将半厚的干草从筐上拿下来,背篓底部露出三只奄奄一息的灰杂毛的野兔子。
“呦,竟都是活的。”
小丫头揣着袖口往里望了一眼,回头看向婆子:“婶子,咱们要几只?”
婆子明显是个懂行的,粗麻秆一样的手指敏捷的提溜着兔子腿出来,先是摸了把兔儿腹部,又揉两下它短小毛绒的四肢,她眼比手快,一点也不容错地上下摸着瞧着兔子。
一连摸了三只,才点了头:“不错,三只都是整皮子。”
三只兔子都是被敲晕捆起来,身上自然没有伤口。
婆子拍拍手掌,上下打量魏承一眼:“这三只我们李府都要了!”
她摸着钱袋数铜子:“这大的肉多,皮子亮给你一百三十文一只,两只小的瘦些,毛皮发糙,也就是七十文一只,你卖不卖?”
旁的魏承摸不准,但冬日毛兔子的价格他心里有数,婆子没有欺他,毕竟村人能猎到最多的野物也就只有兔子了,口口相传,他自然也就记在心里。
“卖!”
魏承见着婆子欲把铜子数给他,他又道:“婆婆,您府上可需要细柴?”
“这是山里的油桦子,赶巧被今冬大雪砸弯几棵让我撞上了,我力气小也没有锯只能砸些粗枝下来,您家炒辣兔子免不了要用热锅热油,这油桦子树脂油多,倒是怪好起锅,您且瞧上一瞧。”
这树枝子就是从他们草屋前面那片桦林捡的。
婆子没放声,小丫头倒是道:“油桦子爱起火,煮饺子也比旁的柴熟得快些咧!”
婆子摸了摸魏承地上整齐整洁的柴,有些挑剔道:“粗些可却是些树枝子,瞧着还有些……”
“婆婆。”
婆子话还没说完就觉得自己的腿被抱住了,低头一看,便见着了一直藏在那高个小子身后的小孩。
一张小脸雪白,两腮带粉,像个小年画娃娃。
“哥哥好早,就去捡柴,我在家,等好久好久。”
罐罐蒲扇着长长的睫毛,仰着小脸看她:“罐罐揉绳,手磨小小包,但罐罐不生柴气,婆婆能吃上好饭饭,它就是好柴柴。”
“哎哟,瞧瞧这小可怜。”
婆子看了看小娃的手,果然在细皮嫩肉的手掌窝处发现个小红茧子,瞧着里面还有细小的水泡。
“你娘怎地不给你拿针挑开?”
魏承轻轻扶着罐罐的肩膀,低声道:“我们没爹没娘……”
小丫头眼睛一红:“婶子,买了他们的柴吧,您瞧这两个小孩子,多可怜啊。”
“行吧,这几捆柴我都要了。”婆子叹气。
好一点的干木柴一捆要十文钱,像魏承这样的粗树枝顶天了也只能给六文一捆。
婆子钱袋里的铜子不够,先回院里去取。
那小丫头没走,她用帕子擦擦眼角,看着他们道:“你俩以后若还卖什么东西,就在我们李府后墙转悠转悠,李府的婶子叔叔心好,真见不得小孩子遭罪。”
魏承忙道:“多谢姑娘。”
罐罐倚着魏承的腿,脸蛋有小小羞意,竟也学着道:“谢谢,姑娘。”
小丫头噗得笑出了声,蹲下身看着罐罐:“我同你哥哥差不了几岁,他唤我姑娘便唤了,你这个小奶娃,要唤我姐姐。”
罐罐乖乖道:“桀桀。”
“不是桀桀,是姐姐。”小丫头乐不可支道。
罐罐小脸一红,奶奶道:“桀桀,莫笑罐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