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戚棠白日停下的眼泪又倏而奔涌。她死死压下自己剧烈哭泣的声音,只剩悲哀的一点点呜咽,转身埋进了被褥中。
戚棠回想,多疼啊。
都是血。
可她什么都没做。
她谁也没护住。
***
夜色很深之后,说着回来的凌绸才悄无声息在扶春落了脚。
她摸了摸酒酒灵魂带回来的盘结,心道这分身怪会给她找麻烦的,思来想去却没丢,全了酒酒的一点相思。
凌绸有别的要事。
她去了趟后山,一无所获,坐在结界旁的石头上,若有所思的张眼望四周。
丛林寂静,她面色沉静,簌簌声响自林间传出,凌绸耳尖动了动,一无所获。
原本有抹黑灰在此。
如今早被覆盖,一丝不剩。
凌绸站起来又转了一圈,心底嘀咕奇怪。
她分明有感应,灰奴最后一步是在这里。灰奴服了她的毒,身上系了她的咒,原本应该一辈子都逃不出她的掌控。
只是,怎么什么都没有。
原本该存在的阵法也没有。
凌绸眉蹙一瞬,想了一下就想通了,她笑了起来,心道,好嘛她早该知道灰奴心不诚,即使他的命攥在她手心,也仍旧不诚。
对妖族不忠。
是个没家人的孤家寡妖,难怪能做到这一步,只是为了个小阁主。
算了。
凌绸想了想那枚碎掉的尾哨,心知大抵再也找不回灰奴。
她劝自己看开些,何必同死物计较。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支持,最近断更了超愧疚呜呜呜。
然后我辞职了同事们人很好,今天晚上做完所有事情之后走的。
我走的时候超级舍不得,泪目。
接下来要找别的工作啦!大概码字时间会多一点哦,这么想想也挺好!
苦涩的安慰罢了。接下来没有微薄而稳定工资了哭唧唧。
39
第39章
凌绸一道带来的还有诛杀令,从妖界首领那直接到她手上,再无人知道的诛杀令。
随着四方之地坍圮渐近,多得是比修仙大家更着急的异类。
先前说要杀的戚棠如今换了要杀唐书。
大抵妖主也知道,灰奴靠不住。而且取生骨时机未到。
只是灰奴既然靠不住,凌绸想,当初妖主就知道灰奴靠不住,又何必只派这么一只熊上扶春完成任务呢?
最开始,她就提过,她不信灰奴。
是妖主说,要给废物一点机会。
现在看来废物倒是还很废,机会确实蹉跎时间,倒是浪费了。
丛林间安静无声,凌绸耳尖却竖起。她觉察到有道身影渐近。
凌绸古怪一笑,不需看也知道来者是谁:哟,您倒是贵客。
她侧头看过去。
来者一袭白衣清淡如许,在夜色深深中仿佛折射月光,踩碎一地落叶。
是虞洲。
虞洲神色平静。
凌绸无论看她多少次都会很恍惚,那人生的一张与世无争的脸,却满手血腥。
凌绸忽然记起那年妖主重伤,就是被这个人扼住咽喉,她一字一顿让他们滚出漤外。
其实话听上去平淡的像叙旧,杀意却怎么样也没法忽视。
可笑妖界竟然连片被人界抛弃的废土都得不到。
妖主千百年修为,栽在了没名气的小丫头手上,当下怒不可遏。
他们没打听虞洲在漤外的名声,见她清瘦漂亮,只当是朵依附旁人的菟丝花。
菟丝花却真的下了手,她扭他脖颈,不带半分犹疑,扭到一半的时候停了手,手心的骨骼咔咔作响,发出让人牙软的声音,她却面色如旧,慢条斯理又给了他们一次机会,问他们走不走。
再不走就真的死了。
凌绸记起从前还想笑,却听虞洲道:是你让酒酒以这种方式脱身?
这话听着可像兴师问罪。
凌绸可不担冤枉,道:自然不是。是她愿意这么做。与其被没心没肺的阿棠忘记,不如惨烈一些,叫她印象深刻,最好再刻骨铭心。
只是回来的那窍灵魂,凌绸总觉得奇怪,又说不清哪里奇怪。
虞洲不说话了。
她情绪难测,谁都看不透。
凌绸道:妖主更换了诛杀令上的名单,要杀的是唐书。
妖主几年前分明亲眼看着唐书气绝,将信将疑好多年,终于在最近信了。
虞洲听罢不置一词。
凌绸摸出那枚盘结,仔细把玩,余光分心觑虞洲,问:你要阻拦吗?
虞洲眼底印着红色盘结,她看了两眼,道:不拦。
狠绝而冷漠。
妖界的事与她并无关系,何况唐书戚烈于她而言,并不算是好人。
那年雪天,将她捡回扶春的只有胡凭。非要算恩情,也只有胡凭一个算他的恩人。
凌绸可不信,这主可没有一诺千金的良好品性:就算小阁主哭得肝肠寸断,你也不阻拦?
听上去就头疼。
虞洲没停顿,垂眼道:你话很多。
凌绸啧啧两声,心道看吧看吧,逃避了。
她将手上把玩的盘结抛给虞洲,你拿着吧,我拿着怪麻烦的。
她离山很久,这枚不属于她的盘结一旦被人发现就很难解释。
毕竟她是冰冷无情、克己复礼的凌绸师姐,是胡行唯一的入门弟子,与戚烈阁主门下弟子并不熟络,何况出事时她不在扶春。
虞洲接下了,她拿着也不好解释。她身上那枚亲手给了出去。
只是虞洲并不是瞻前顾后的性格,若是被发现了不好解释,避免被发现就好。
林里静静的。
凌绸又问:我们阿棠睡了没?
虞洲道:睡了。
她绕过戚棠的房间,听到了她压抑而剧烈的哭喘,似乎白日里全部的难过此刻才得以发作。
凌绸呆滞了一下,眉梢促狭一弯:你怎么知道?
虞洲又不作答。
她确实不太尊重人。
凌绸又道:那我去瞧瞧她。
虞洲冷淡的眸光更甚。
凌绸耸肩道:看看怎么了?又不会掉肉。
虞洲没找借口再阻拦。
她总是冰冷而克制,偶尔刻薄嘲弄,所有情绪都隔着一层冷冰冰的薄膜。
杀意也是。
她不动手,就没人知道她真的有手起刀落的能力。
她行事毫无逻辑,善恶全在一念之间。可以伸手拖人出深渊,又能转瞬将她打入。
凌绸欲走,忽然记起了什么,转身道:可不要忘了,是你说的。
她最初来扶春,学的是虞洲的情态,音色稍一伪装,也显得冷漠疏离,隐隐不怀好意。
她的意思是是虞洲透露了生骨的下落。
而他们原本只知生骨有万分之几的概率在扶春,毕竟有妖亲眼所见,当时窃取四方之地天脊的人是扶春一脉的人。
我知道,将你我比做一根绳上的蚂蚱是我高攀,但请你不要忘了是你。
她未尽之意明明白白。
说了这样的话,虞洲眼底忽然幽暗。
凌绸欲走,被虞洲一招扼住,她修为虽高,到底不比虞洲,即使她们从前互为同伴在漤外可以托付后背,如今不见兵刃,气氛却隐隐却剑拔弩张。
凌绸并不心慌,平静的被她扼住咽喉,她体温冰凉,虞洲虎口也是凉凉的。她扼住她咽喉的搏动。
凌绸没半点自觉,依旧嬉笑:虞洲啊,你心中有鬼。
有鬼无鬼另说。
虞洲淡淡道:妄图操控我?
她平静的面孔浮现似笑非笑的神情,嘲弄眼前人的不知死活。
她冷声警告:你要惜命,伏祸命不久矣,若是白白失了继承妖主之位的资质,岂不可惜得很。
伏祸是妖主,就是几年前被她扼住喉管差点扭断脖颈的那只妖。
凌绸颜眼神一凛:你说什么!
虞洲慢慢道:谨言慎行。
她松开了钳制的手,将方寸之近的凌绸推远,长袖带风,利落背到身后,如那年踏在血泊之上,袖上大片大片血色,漫不经心笑他们不过如此。
我愿如何就如何,胆敢再威胁我虞洲唇畔凉凉一笑,杀了你。
凌绸鼻息稍重,她唇角笑意凝固,眼底狠光一闪而过,摸了摸自己的脖颈,道:何必如此,不过随口一言罢了。
她没再多说什么,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