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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她好奇的看了两眼,觉得挂在她仙女似的小师妹身上,不伦不类的。
  虞洲顺着她的目光,垂眼看见了,下意识用袖摆略微挡了挡,到底也没摘。
  这是不知道胡凭哪里听来的传言,说它有吉祥的寓意,兴冲冲连她带酒酒、晏池、林琅,一人送了一个,嘱他们时时随身带着。
  颇为迷信。
  那时候,虞洲盯着胡凭举在她面前的盘结,怀疑了好半天,最后还是看着一动不动苍白的戚棠,才鬼使神差带上了,此后竟一直未摘。
  戚棠觉得这有点好笑,看着一向面色冷淡的小师妹神情无奈也很新奇。
  她扯动唇瓣,疼的心底嘶嘶两声,还是笑了笑,傻傻的,好像连着烧了几日烧傻了,眼神木愣愣又光莹莹的。
  大抵是烛光暖,屋内悠悠荡着点名为温馨的因素在,戚棠觉得自己好像只是生了一场大病,病愈后一切就能照旧。
  虞洲模样极静。
  她眉眼被昏黄的烛光打出半明半暗的效果,轻易牵扯出惊动人心的好看。
  戚棠动动胳膊,她想起身,却浑身都疼,疼的指节曲一曲都疼。她唇瓣干裂,翘着死皮,稍一张嘴便裂出血线来。
  虞洲眸光落在她唇上,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小阁主口渴。
  虞洲道:稍等。
  她去斟温水,动作生疏地用勺子舀了勺浅浅的水,往她唇边递去。
  温水沾湿戚棠的唇瓣,虞洲一点一点喂进她嘴里,喂一口,停一下,用手帕擦干唇角漏下的水痕。
  虞洲不熟练,动作很缓,恍惚间叫戚棠错觉温柔,直到勺子磕碰到牙齿。
  戚棠抿唇,被呛到:咳。
  虞洲目光一顿,心知有些事果然还是不擅长。
  她将碗与勺子搁在一旁桌子上,极平淡的转移话题:再睡会儿吧,才过三更。
  胡凭说过,醒来就无碍。
  虞洲的声音一如既往,音色铺陈疏离,冷淡至极。
  戚棠眨眨眼睛,她想她已经睡很久了。
  她什么都不知道,仅是模模糊糊有这个概念,她似乎睡了很久很久。
  醒来的时候恍若隔世,似乎做了好几度春秋的梦,在隔世见着虞洲。
  睡不着戚棠缓缓抽气,哑着声音,她咳了两声,咽喉带着驱不散的血腥气,低低道:疼。
  好、疼。
  真就一字一顿。
  疼字像是牵连眼泪的开关,戚棠一说疼就泪眼婆娑。
  躺着是个特别容易掉泪的姿势,明明只一点点泪意,泪珠却顷刻从眼角掉落。
  话里都是委屈,虞洲能说什么,当下一动未动,明明觉得是她自找,是她执意放走黑熊,此刻却泛上一点不合时宜的心疼。
  对娇生惯养的小阁主来说,也许他是飞来横祸。
  虞洲眸光落在戚棠隐约发红的眼尾之上,觉得她哭得到也算坚强,比想着中呜呜唧唧、鼻涕眼泪乱流什么的好看很多。
  戚棠眼巴巴的等不到安慰,就真的很坚强的侧头,将没入发间的泪用软枕蹭干,抽抽鼻子。
  小阁主看上去似乎需要人哄哄,但是虞洲不会。
  她会杀人,能手段狠辣无情,要多残忍有多残忍,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却在此刻微妙的有些手足无措。
  虞洲指尖一蜷,伸手试探性的抚抚戚棠的被角,胳膊是肉眼可观的僵硬。
  她不是什么心肠柔软的人,也不是个擅长释放善意的人,抚了两下就罢了,还颇为嫌弃自己。
  烛火晃了晃。
  戚棠半眯着眼,察觉到了身侧近乎安抚意义的触碰。
  虞洲隔着被褥,生疏而又别扭。
  戚棠心底轻轻蜷起,忽而觉得烛火晃眼,于是乖乖阖上眼睫。
  她知道她们相顾无言,两厢对视反而会落尴尬局面。
  她没力气找话题了。
  多谢。
  沉默很久,戚棠这样说,尾音被压得极低,低到虞洲快要听不清了。
  被褥盖住戚棠下半张脸,乖圆的眼弧和浓长的眼睫,密密投下阴影。
  虞洲没回话,只是坐回原位,如之前一般守着戚棠。
  ***
  天光大亮时,虞洲通传小阁主苏醒的消息。
  胡凭起身走了几步,似乎着急看看,半晌还是止步于门口,叫虞洲好好照顾戚棠,仅此而已。
  虞洲拱手退下时,听见胡凭叹了一口气。
  再过一些时辰,门开时,酒酒跑了进来,她冒失而欢喜,整张脸是一副喜极而泣的表情,腰间与虞洲相同的盘结一晃一晃。
  戚棠被随门而入的风吹了个寒噤,虞洲离开的脚步一顿,转身为她掖好被角,然后才缓缓退出屋内。
  和酒酒擦肩而过,她停在门口,回身阖上房门,听见了最后一句话。
  微弱而低哑,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却像敲了她心脏一下。
  柔软而锋利。
  屋里,戚棠被酒酒扶起,她腰后垫着软枕,眼眸有些明亮:灰奴,在吗?
  酒酒明显一顿,她都不忍心说实话。
  戚棠见此就懂了,并不需要她的回答,有些问题答案明晰,不用问也能知道。
  只是心底仍有一点可以称之为愚蠢的天真。
  酒酒心里骂灰奴狼心狗肺,忍不住气道:小姐姐就不该对他心存不忍。
  灰奴跑了就不回来,任小阁主为他所累,受了那样大的苦!
  戚棠说不失望是假的,却又隐隐觉得他这样做才对,抿唇:是我信他,若被辜负,也算做活该。
  是她信错,合该付出代价。
  她说的洒脱极了,心底却像落入溺水,窒息又逼仄。
  酒酒愤愤不平,欲再说些什么,戚棠却不忍心再听,佯装摸摸肚子道:酒酒,我饿了,去给我弄些吃的好不好?
  她眼睛一眨一眨,唇畔弯弯,语气还是很软。
  酒酒每日都煲粥煲汤,戚棠今日醒了她却忘了,眼下拍拍自己的脑袋瓜道:忘了!小姐等着,我这就去!
  酒酒出门跟阵风似的,却在门口碰见了未离开的虞洲。
  虞洲一身白衣,面色如玉,透疏离冷淡,而又极致温和。
  酒酒即使再防备,此刻也只叫虞洲再好好看着戚棠。
  虞洲看着酒酒走得急匆匆的背影,伸手碰门板又垂手放下,终归还是没进屋,只是站在门口。
  屋里的戚棠藏着浓稠到要淌出来的难过,慢慢翻出她塞于枕下的小哨子灰奴给她的哨子。
  被带走的时候她仓促塞下的,生怕有人查出这哨子与灰奴有关系。
  哨子小小的,通体温润晶莹,戚棠摸了摸,指腹摸至哨子底部刻有繁复的花纹,细细看来是个更小的棠字。
  是灰奴特意留给她的,很明显。
  戚棠将哨子攥在掌心,很紧很紧,手心的软肉发红留印,深到要刮破皮肉。
  骗子!
  她浑身都疼,她第一次被鞭笞。戚棠眼睑滴下泪来,泪意一点点模糊视野,砸在被褥上,晕开一小滩湿痕。
  灰奴不在,他没有回来。
  戚棠没有非要灰奴回来,她知道灰奴回来只有死路一条!
  可是
  戚棠悲伤地想又何必说呢?何必口口声声说会回来?
  他大可不必出言欺骗。
  她垂眼看自己手臂上经久不愈的伤痕,泪眼恍惚,她似乎隐约意识到了点什么,唇瓣慢慢含住哨子,似乎想吹个音节出来然而哨是哑哨,一声不响。
  又被骗了。
  戚棠难过死了,她捂住眼睛,泪意从指缝间漏下。她一向是会疼得掉眼泪的人,却再没有哪一刻抵得过此刻的心酸和委屈。
  就连那日被捆在栖吾台上,也不见得如此。
  她低低压抑住自己的哭腔。
  虞洲听见她哭,迈动的步伐一顿,只一愣神,就听见屋里,有一下一下重物砸击,还有近似骨头碎裂的声响。
  虞洲欲推门的手放下,面无表情的垂眼。
  戚棠用砚台砸碎了那个哨子,碎片落了满桌。
  【作者有话说】
  天亮了(沧桑,等我睡醒我再修改修改,大脑已经离家出走了!
  啊有好多好多好多好多雷和营养液,呜呜呜感动,爱你们鸭,么么啾!
  33
  第33章
  虞洲踟蹰着,屋内却忽然砰了一声。
  有重物落地的声音。
  她缓下的指尖顷刻抬起推门,裙裾带过门槛,迈进屋内时没来由的心上一紧。
  是戚棠。
  她在离床有段距离的桌案旁,那是她平日温书补课常坐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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