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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话题不能再围绕戚棠展开。
  这是虞洲此刻最真实的想法。
  她转移话题,从善如流改口道:听闻师伯有一书架的药材典籍,可否让弟子看上一看?
  胡凭不会拒绝,他叫了声戚棠,说要带虞洲进屋挑挑书。
  戚棠摆摆手,意思是随他们去,这哪用得着跟她说呀?
  戚棠歪头看着虞洲他们进屋,未曾留意到一直低头折草编动物的哑巴药童抬眼,似诡似幻的看着虞洲。
  蟋蟀很多了,戚棠现在想要蝴蝶,当她回头准备继续看哑巴药童编蝴蝶的时候,却发现他手指停顿,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戚棠疑惑的看向他,却见他的眼睛闪过微光,直直的往进屋的人身上看。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在看谁,戚棠不服了:哼。
  又是个被主角吸引的人!肤浅!
  待最后一片衣角消失,两人彻底进屋,再也看不见时,药童转过头来,就撞进一双放大了的墨玉似的黑眼瞳里。
  哑巴药童:
  他稍稍被吓了那么一跳。
  戚棠逼问:你在看什么呀?
  哑巴药童不会说话,也不会手语,戚棠甚至不知道他听不听得懂自己的问题,除了偶尔的点头摇头交互,哑巴药童的回应少得可怜。
  但没人可以阻止她讲话。
  你为什么看着她呀?戚棠准确捕捉到哑巴药童追着虞洲的目光,眼眸狐疑微眯,气势拔高,伪装的有些凶。
  她那么好看吗?戚棠托腮,眨眨眼睛,俏生生又稚气,心道好像是挺好看的。
  但是
  戚棠非要比较,她好看还是我好看?
  虽然她偶尔也会因为虞洲的美貌而晃神,却还是想知道,到底谁更好看。
  问题一步一步进阶,哪个问题都不是好回答的,哑巴药童没说话,似乎对小阁主的脾气有所了解。
  何况,他原本也就不会说话。
  而听到了一点动静的虞洲从半开的窗户缝里往外看,她站的位置,顺着窗户缝看出去,正好可以看到戚棠。
  这样低调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戚棠毫无察觉,察觉到哑巴药童的不回答,戚棠失落,瘪嘴抱怨:我人就在你面前,哪怕骗骗我呢?
  自欺欺人也很快乐。
  她喜欢听好话,真真假假不是那么看重。
  哑巴药童笑了笑,将刚编好的草编蝴蝶递给戚棠。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2
  第22章
  有了蝴蝶,就不喜欢蟋蟀了,可是蝴蝶也看腻了,戚棠又追着哑巴药童问他还会不会别的。
  哑巴药童就给她编花篮,编花朵。
  戚棠忽然很有兴趣:那你会编海棠吗?
  海棠
  哑巴药童一愣,而后摇摇头,他只会编最简单的五瓣桃花,编得也并不好看。
  戚棠可惜道:好吧。
  她说过她并不钟情于海棠,凡是漂亮的花、馥郁的花她都喜欢。
  只是毕竟她名字里带棠,是多难渴求的缘分。
  出生那年六月初,海棠开了好几里。
  那年,海棠香了几里路。
  ***
  房间里有股陈旧的气味,藏着雨后犯潮的味道,虞洲不知想起来了点什么,若有所思看了一眼胡凭。
  胡凭捋着花白的胡须,给她推荐好的书卷。
  这是前些年去药灵峰时跟他们峰主讨的。
  药灵峰便是盛产灵药和医修的门派,不同于扶春的半路出家,他们山门有着记起丰厚的历史底蕴。
  不过,盛产医修的门派在医药造诣上居然没有先辈或后辈可以超过胡凭,胡凭总是借此嘲笑药灵峰的峰主。
  和药灵峰峰主每年一会面都要打起来。
  按理来说他活了这么久,该如个沉稳的长者一样,只是有一年偷偷带了戚棠去。
  才高者寡,胡凭一向备受冷眼,戚棠就坏心思的怂恿他,让他拽一点。
  戳戳坐在宾客席上,却格格不入、可怜巴巴的胡凭师伯,奶声奶气的讲坏话:师伯师伯,我听母亲说,你是医道上最厉害的!我们那么厉害!你猖狂一点啊!
  她恨铁不成钢:你看看他们,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一群没你厉害的
  她词汇量没那么大,暂时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群明明没那么厉害、却偏偏拿捏姿态的众人。
  小孩子多直率,被宠坏了的阿棠更是。她敢直接冲过去撞人腿上,然后乖乖的扯扯大人衣袖,待他们屈膝的时候,告诉他们:恕我直言,您好弱啊。
  语气礼貌,态度乖巧,甚至用了个十足尊敬的您字,没听清的时候像句好话。
  小戚棠指向准备抱走她的胡凭,胡凭卡在原地,进退维谷,听见没良心的小阁主造谣得确有其事一般说:他这么说的。
  那些目光不太友好。
  胡凭:
  从那之后,不苟言笑又孤立无援的胡凭仙尊像变了个人。
  再也没人能忽视他了。
  ***
  虞洲接过书卷看,目光落在繁复的古体字上,记起了每每一提课业就头痛眼睛痛的小阁主。
  心脏会软那么一瞬,即使只有一瞬而已。
  胡凭算了算自己的命,很多事情算的到、避不开,他问虞洲:老朽将毕生所学都教于你,可好?
  虞洲直白道:不好。
  她没什么表情的将书递了回去,云淡风轻的拒绝了听上去很诱人的请求。
  似乎没想到会被这样干脆果断的拒绝,胡凭瞪了瞪眼睛,胡须都气翘了:你再想想,你看看清楚,是老朽!
  他是古往今来的医修第一人,做他的弟子、得他的真传,是多少人梦寐以求、又求而不得的事情。
  胡凭眼见着被一个丫头片子毫不留情的拒绝了,不郁闷是假的。
  他不愧是和戚棠臭味相投的忘年交,在小辈面前总是有些为老不尊的味道在,说的话很有戚棠的风格。
  戚棠会抓着别人的肩膀摇他,黑眼珠子瞪得很圆,告诉他:你看看清楚,是我诶!我可是小阁主!
  虞洲笑了笑,她笑起来清朗如月,您还是留着去教小师姐吧。
  教教那个自保都难,又什么都不懂的戚棠。
  她都会了,没什么好教的。
  而且他们企图让她无所不能,借此保护那个脆弱的小阁主。
  这点企图,虞洲清清楚楚知道。
  似乎从没人觉得她会伤害小阁主。
  虞洲想着思维局限,却也不知道为什么她非要对小阁主下手,联合着那群恶意昭昭的人,害死小阁主。
  可能,因为她必须保护她。
  必须这个词让她厌烦,他们分明什么都没做,却要求她必须保护戚棠,这让她不高兴,所以才会对小阁主下手吗?
  又或者是命运难以更改的羁绊和重复,让她又厌又烦。
  她想不到如今的小阁主是这个模样,褪去弑杀残忍的性格之后,弱小天真得过分。
  虞洲再往窗外看的时候,小阁主已经上手,跟着哑巴药童学怎么叠五瓣桃花了。她实在不算心灵手巧的姑娘,虞洲靠着优越的视力,清晰的看到了她手里那个乱七八糟的手艺品。
  真的很乱七八糟,看上去仍然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虞洲压抑下心底莫名其妙的愉悦:她虽然很笨,但您也还有足够的时间,不是吗?
  胡凭重点在笨字上,哈哈哈笑了起来,他就喜欢这样说话坦率的女娃娃,话虽然少,每句都诚心。
  只是足够的时间?
  他哪里还有足够的时间。
  四方之地的天脊摇摇欲坠,魔族蠢蠢欲动,妖界也不太平,他们企图冲破束缚,扩张自己的地盘,而唯一可掠夺的便是人间。
  扶春的宿命便是一往无前的悲剧。
  胡凭想了很多,想起第一次抱孩子的时候,软乎乎的一团,与他们经年累月握在手心的刀剑是截然不同的质地。
  她会笑、会哭,也同样会受伤,会死去。
  沉默良久,他感慨道:对啊,她笨。
  句末带了很轻的叹息。
  苍老的眼眸、浑浊的光,喃喃似的:她很笨,所以你带带她。
  与命令不同的语气,更像是一种托付。他将他最不放心的弟子交给他最放心的人。
  虞洲心很静,没有答话。
  胡凭知道虞洲,他第一眼就认出了虞洲。即使那年虞洲还小。
  记忆里是轿帘掀起一角,路旁是冰天厚雪中,抱着硬掉的尸体,捂住尸体脖子上的刀痕,满手血液的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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