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那么这题要怎么答呢?
  徐京墨想了又想,这是问礼与学习之间的关系,所以答案就是学习是知晓礼的基础。理顺了思路吗,答起题来,自然也就游刃有余了。
  等他一口气写完这题的草稿,才感到五脏庙的抗议,取出米袋和菜干煮了一碗浓稠的粥。人在进食后会犯困,他看看时间还早,就靠在墙上小憩。差不多两刻钟后,他就清醒了过来,冲了一杯茶,小口的喝着。
  感觉头脑清爽了以后,他提笔开始誊抄,一手端正的馆阁体,堪比印刷。
  第一场的题没有难题、偏题,所以对于许多有实力的学子来说,这一场是分不出胜负的。三天两夜后,徐京墨走出了考院。
  观言和随风见他出来,赶忙上去扶住他,观言偷偷吸了吸气,心里松了一口气,不是臭号。不过夏日里,一个狭小的号舍里捂了这么久,一身馊味臭也是免不了的。
  回到府里,徐京墨第一件事就是洗澡,然后才去用膳。别看南宫云辞平日里冷冷清清的,但是安排起事情总是很细致的。
  她看他神色轻松,也就什么都没问,只是陪着他用了晚膳,又让郎中帮他号了号脉。
  等徐京墨再次进到考院,唯一的感觉是热。第一场考试时温度还算过得去,第二场考试就有些
  感觉不妙了。这天太闷了,让人感觉自己置身在一个巨大的蒸笼里,徐京墨感觉这次的油布门帘一定会排上用场。
  第二场的三道题,第一题是论,这其实是一种散文文体,要求士子自己对命题进行深入分析和论证,而后得出自己的见解。这题对知识储备和逻辑思维能力要求极强。
  第二道题是诏、诰、表各一道,这其实是公文写作,若是能通过乡试,就有机会为官,总不能连基本的公文都不会写。
  第三题是判语,一共五条。徐京墨随手一翻,又见亲亲尊尊相关的题目,这题是“知情藏匿有罪”。
  根据《大齐律》的规定,若是明知某人犯罪,依旧帮其藏匿,则有罪,罪之大小视情节轻重而定。若藏匿强盗等重罪犯,同犯者同罪;若藏匿轻罪犯,如小额偷盗,则罚银。
  本朝主流的还是儒家思想,儒家所倡导的“亲亲相隐”便是此题的关键,《论语》中曾说“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
  对待实际的情况,官员要综合考虑情况再去判定,如是亲属间的藏匿,则会适当从轻发落,非亲属间的藏匿则按律执行。整体的要求就是既不违背法律,又兼顾人情。
  第49章 不请自来的王天翔
  徐京墨总觉得要下大雨,就算有油布挂帘也未必能保证卷子一点不被打湿,所以他一点不敢放松,想要早些答完。
  夜里,大雨如期而至。
  只听到考院里有学子高呼,“我的卷子”。
  巡考的军士将这些喧哗的学子押了出去,这才是第一天,卷子被打湿了,也还有机会,被赶出考场可就真的没机会了。
  徐京墨将考篮往里面挪了挪,用油布护好里面的试卷,就合上眼睡去了。
  第二日清晨,这雨还是没有停,徐京墨看了眼眼前的案几,果然有不少的雨水落在了上面。再看看外面的天,下了一夜的雨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
  他将案上的水擦去,继续打草稿,等到下午雨停了再誊抄也来得及。
  看着逐渐变小的雨势,他心情很放松地煮着菜粥,待到下午这雨总算是停了,徐京墨心情愉悦地开始誊抄,第二场的考试对于世家子或者有当过官的老师的学子来说,只是寻常。
  以为这场考试更多的是考“资源”,现在可没有什么题库给学子练习。若是有人指导,这些东西公文不过就是套框架而已。
  徐京墨答完了卷子,闲来无事,就开始天马行空的想着。如果他明年不能参加会试,那么中间的三年,他要做些什么才好。
  他想到与老师的对话,其实教育是不可或缺的,寒门的学子不可能像世家一样,有那样好的教育资源。所以怎么样,才能让他们在考场上不会必然输给世家子呢?
  第二场结束后,徐京墨走出考院,见到不少学子都是垂头丧气的,想来应该是卷面有污。这样的卷子几乎没有可能被挑中。
  本以为一场大雨之后会带来几天的凉爽,没成想统共凉爽了一天,到了第三场考试的当天,徐京墨唯一的感觉是赤日炎炎似火烧,临出门前,被南宫云辞喊住,他的考篮里多了份藿香正气散。
  “你先喝上些再出门,今儿这天气,考院里铁定有人撑不住。”
  金陵的夏季可不好过,酷热的天气让田间地头劳作的人受了不少罪。每逢科举,家里有考生的都会去药铺抓些草药,不管是藿香正气散还是凉茶,总要人能在考院里撑下来。即便如此,也是时不时就有学子因为暑气晕倒,被人从考院里抬出来。
  徐京墨艰难地咽下一碗藿香正气散,这味道谁喝谁知道,“我省的,你放心。”
  等他进了考场,就见对面一个很是富态的学子,大口喘气,脑袋上的汗不住地往下流。余下三天对他这样体态的人来说,大抵都是煎熬。
  第三场是乡试里难度最大的一场,五道策问题。策问题的字数一般在一千以内,别觉得一千字写不完,有些学子洋洋洒洒一千字堪堪开了头。
  策问题,朝廷的要求是斟酌得宜,不得又宽又泛、不得偏执私见,需从实际出发,为实务献策。策问从经史,时务内出题,了解的越多,才越好答题,徐京墨这种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的人有着天生的优势。
  拿到卷子的徐京墨没有急着答题,而是先审题,这五道题,分别是围绕着军权、内外之重、选拔人才、教育体制和农业出题。
  世家子和寒门所擅长的明显是不一样的,而这套题并没有让某一类人占据绝对优势。
  徐京墨心说,这样的考官,即便因为担心自己仕途而不录用他,他也可以接受,因为这样的人的存在会更多的寒门学子机会。
  他沉下心开始答题,第一题“周礼言农政最详,诸子有农家之学。历朝研究农务,多以人事转移气候,其要曰土地,曰银钱,曰劳力。方今修明学制,列为专科,冀存要术之遗。试陈教农之策。”
  土地、银钱、劳力,三者都是不可或缺的,这是事实,但是这就够了吗,相差甚远。
  徐京墨的论述从两个方面展开,一是农业本身的发展之道,二是国策对农业的影响。
  时人都不想饿肚子所以都想多些产出,那么怎么提高产出呢。首先种地的面积要扩大,其次提高亩产,再次减少意外的发生。
  何解?
  先说耕种面积,管子曾说“地者,万物之本原”,土地乃是上天赐予之物,是众人赖以生存的基础,所以说土地乃是农事之基。增加耕种面积即开荒,开荒需得要官府的批准,此处离不开的是银子。
  齐朝的为了多收些银子,将开荒费设置的极高,一亩地需要一百到两百两的开荒许可费,这样高的价格,叫许多人望而却步。毕竟土地每年耕种,还要缴纳税,都不知道都少年才能把这开荒许可费给赚回来。
  而开荒之事,《论积贮疏》中曾说“一夫不耕,或受之饥;一女不织,或受之寒。”这就是在强调劳动力的重要性,土地不是本来就可以耕种的,要人为的开荒、耕种,所以劳力必须要被重视。
  天下之事,常在为己也。若是劳力开荒后,所得无几,那么为什么要去劳动?当劳动力越来越少的时候,耕地也就越来越少了,因为无人耕种的田地最后会变成荒地。
  综上,银子、劳力、土地,谁都不可或缺。
  再说,提高亩产。天气固然重要,然人力不可控制,故而至多是做些准备。
  解决之道,一在工具,《论语》中有云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在勤快的劳力,徒手开荒也比不上有有斧头、铁锹、犁耙的人。二在种子,有些稻谷一年一季,亩产六石,有些稻谷一年两季,亩产八石。
  最后,减少意外带来的冲击,《尚书》曰:“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有备无患。”
  除了干旱、洪涝,还有虫灾。作物也会生病,就好比玉米螟会让玉米地里至少减产三成,甚至颗粒无收,但是只需要用糖醋液就可以大幅降低这种虫害。糖醋液也好制作,糖六份、酒一份、醋三份、水十份混合均匀即可。
  说完了农业本身的发展之道,自然就要说说国策对农业的影响,前者为内因,后者为外因,内外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朝廷既不能掌控天气,也不能空手造人,能影响的只有银子,什么银子,农户手里的银子。
  徐京墨提笔写到,《汉书食货志上》曾言“籴甚贵,伤民;甚贱,伤农。民伤则离散,农伤则国贫,故甚贵与甚贱,其伤一也。”《新五代史冯道传》中也有类似的论述,“谷贵饿农,谷贱伤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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