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南宫云辞略一思量就猜到可能是有崇山书院的学子偷偷抄书往外卖了。不过,徐京墨那性子,也不像是会主动帮书院抓蛀虫的人。
  “你去安排,让人盯着点,若有崇山书院的学子卖书给那书铺,便事无巨细都记下来,然后交给观言。”
  南宫云辞想起他之前送来的书,那应该是他自己写的,她从未见过类似的书。法子倒是好用,真叫她看出些问题来,改了一下各处的进货品类与数量,让茶铺的周转更快了。
  唐柳做事算不得隐秘,随风很快就把他卖书的事情查了个水落石出。他卖这书,也是最近一年才开始,不知道谁人帮他牵的线,他一直与这有才书院交易,到现在已经卖了三本书,得了四百多两银子。
  李大郎做事也用心,只不过他一眼就能看出家境一般,那书铺的老板不肯一次性将书拿出来给他选,所以他只查出了一本范晔《解论语》。
  当徐京墨拿到两封信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又要欠南宫家一个人情了。
  与有才书铺交易的不止唐柳,还有李秋,一个平时基本没什么存在感的人。徐京墨知道李秋出自寒门,他的家境似乎很难支撑崇山书院的学费,而他本人读书的天分也很一般。用了足有两年多才勉强从肆班升到叁班,想要能下场参加乡试,恐怕还需要数年。
  但是李秋自觉出身贫寒,寻常并不与谁交好。为什么会突然想到与有才书铺交易呢?
  徐京墨决定诈上一诈,他回到宿舍,唐柳那厮也在。于是徐京墨嘲讽地说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唐柳装作没听出他在说自己,但是徐京墨并不打算就此罢休,“听说有个书铺在卖范晔的《解论语》,还有王明远的《读中庸》。”
  这两本书分别是唐柳和李秋卖予有才书铺的,唐柳有些稳不住了,之前他就隐约感觉到事情暴露,才想着嫁祸给徐京墨,谁知道左言居然那么袒护他。之后徐京墨锁了柜子,他也没能找到新的机会,难道徐京墨当真查出来了?
  “你一个寒门子弟,便是别人有书卖,你有钱买吗?”唐柳说完就摔门而出。
  徐京墨也不生气,反倒是挑起嘴角一笑。
  唐柳走到书院的后院,此处隐蔽,也是他常与人相约的地方,没让他久等,李秋脸色惨白地赶了过来。“唐兄,有人知道我们私自卖书的事情了?”
  “你慌什么,你不说、我不说,谁有证据?”唐柳仔细地问了一下李秋最近的接触的人,怎么听都不觉得有问题,难道是自己被人盯上了吗。
  “你且回去,一切照常就是,王老板答应过你我,绝不会透露我等的身份。你正常抄书,缓些日子再卖就好了。”
  李秋心里害怕的紧,但是也不敢反驳唐柳,生怕他不管自己了。
  一旁的假山里藏着一个小小的人,将这一切都听得清清楚楚的。
  第29章 真相大白
  又要到月休了,最近书院的气氛略有些奇怪,时常有学子低声细语,似在谋划些什么,有些夫子都被惊动了。
  “不如趁着月休去看看?”
  “吾也正有此意,若是此事当真,我等需的要及时告诉吴夫子。”这人是个卫道士,在他看来谁拿书院的私产牟利,那就是罪无可恕。
  要知道,崇山书院的书籍也不是一开始就这么多的,是好些为了将自家孩子送进书院的人家慷慨相赠,也是许多考中进士的学长在功成名就后捐赠。这些典籍可不是一本白书,有好些书籍上都有个注解,这才是最宝贵的东西。
  若是这些东西人手一份,那崇山书院的学子的优势又在哪里体现呢?
  想去有才书铺一探究竟的可不止他们两人,吴夫子自然也听说了,这事儿不知从何传出,但是说的太过详细,想来应该是真事,“明日我也去凑个热闹,这书留出去了,总要知道是何人所为。”
  一旁的老者点点头,“真当书院的规矩是玩笑吗?有些害群之马清了便是。”
  这次的清理规模可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大,没想到有人把脑筋动到了他们崇山书院的头上。
  李秋因为急着用银子,还是决定这次月休就去卖书,之后就等风波过了再说。谁能想到在有才书院被一早等在那边的吴夫子抓个正着。
  李秋看见吴夫子手里本“王明远的《读中庸》”,就知道自己这会是栽了。他抄书也是用的馆阁体,但是字迹终究是能出来的。
  “吴夫子。”
  “莫要再叫夫子,你当知道你做了什么。”
  李秋两腿一抖,险些要跪了下去。
  有才书铺的老板也慌了,虽说他是与学子交易,就算是私下买卖了崇山书院不对外的书籍,也至多是被罚些银两。但是日后,他的书铺恐怕要被学子们联合抵制了。最重要的是东家的一番筹谋怕是要付之东流了。
  李秋被吴夫子带回了书院,“那书院卖的不止这一本,还有其他数本书籍。你若是将功折罪,书院只会让你退学,旁的都不会再追究。”
  学子进到书院,都会签下契子,其中就有一条是约定不得抄书外卖的。若是明知故犯,一是要被退学,二是要被追回所得银两,三是会被书院将其劣迹誊抄到书院门口的布告栏。
  吴夫子说只让他退学,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李秋忍不住哭了起来,“学生知错。”
  他家里本就贫寒,为了供他读书,家里先后卖了十亩地了,前些日子父亲为了多赚些银钱,进山里去打猎,不慎踏空,摔断了左腿。农户之家,没了这顶梁柱,日子要怎么过?
  李秋为了凑着治病的钱就决定再次铤而走险的卖书了。头一次卖书,所得的银两他与唐柳五五分成,只得了四十两。那是这么些年,他头一次赚到钱。
  “第一次卖书是何缘由?”
  “我成绩不好,才升到叁班,家里的兄嫂时常埋怨父母,我心里愧疚。唐柳说我们寒门子弟,就是读书读的好,也得要有钱去参加考试,他说进京都参加会试,起码要几百两银子。”
  他的家里连供他在书院读书已经费尽全力,若是来日真的能去参加会试,恐怕也只能因为囊中羞涩而放弃。唐柳与他说了许多推心置腹的话,只有寒门能理解寒门的苦楚。
  就这样,他被说动了。因为不知道这书卖给谁,唐柳就帮他牵线,只是要这第一本书的五成分润,他觉得也合理,便答应他了。
  后来,他才知道唐柳也在抄书卖,不止他,还有其他的几个学子也是如此。大家都是寒门,谁口袋里不缺银子呢,他们相互打掩饰,相互帮忙,一直再卖书。
  吴夫子似是想起什么,又问他“徐京墨可与你们一道?”
  “从来没有,徐京墨与左言交好,虽然吃穿不见奢华,但是看起来也不是个缺银子的,他用的习字用纸一日就要十张。”
  李秋将他所知道都讲了出来,不能说他的本性坏,只是这人没什么定力,会被旁人的言语所蛊惑,偏又有些自己怜悯。
  天下百姓,苦者何其多?家里有良田数十亩,能供他衣食无忧的读书十余年,就这样还觉得自己苦?那些吃不饱穿不暖,没有田地,甚至没有住处的人呢。
  只顾着自苦,有何曾睁眼看这世间。
  这样的读书人读再多书也是读不明白的,与其浪费时间在此,不如回家去体验一下真正的生活。若是能有所感悟,也许还有救,若是不然,这一生他将寸步难进。
  “待到后日,你当场指认那唐柳后,就回家去吧。”
  李秋没有拒绝的余地,只得跪下,磕了三个头,“学生有负夫子教导。”
  待到李秋离开,一旁的老者方才开口,“这唐柳是何许人?”
  吴夫子对唐柳的影响并不深刻,知道他还是因为前些日子的闹剧,“似是耕读之家出来的孩子。上次月考退步极多,现在在乙级壹班。”
  “能蛊惑诸多学子抄书去卖,又只要第一本书的五成分润,此子志不在钱。”若是为了银子,他就该药每本书的分润了,这般行事定有所图。
  吴夫子一时也想不到是何缘由。
  老者问了那书铺的名字后,便独自一人离开了书院。
  这次月休,徐京墨回到家,就看见脸上多了许多笑容的母亲。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徐子凌以为儿子早上就能到家,谁想到都中午了才回来。
  “我去买了点纸,最近练字练的多,用纸颇多。”
  “你当心你的手腕,练完字,记得让观言帮你用热帕子敷一敷。”
  写毛笔字,手腕是一直悬空的,写的久了,这手腕总是会酸痛的,徐京墨可不想小小年纪就患上网球肘,是以每天都会活动一下腕关节,练字以后也会热敷一下。
  母子两个开开心心地闲聊着,沛姨和忘忧端着午餐进来了。
  “今儿吃春饼,
  你沛姨做的春饼,薄可透光,下次你考试就带这春饼,好吃还顶饥。”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