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瞧,这猫也是通人性的,吃完了还不忘叫两声谢谢我。”唐公望一边拿起筷子吃饭,一边自得道。
钟氏很是无语:“鱼肉是我夹的,饭是我喂的,谢你个什么?难道不是谢我?”
唐公望呵呵笑道:“对,谢你,肯定是谢你!”
沈江霖把头埋在了饭碗里,实在是忍不住笑了。
这样的日子看似缓慢,但是算算日子也是很快,眨眼又是一年春闱,沈江霖今年虽不赴考,但是心中却为大哥沈江云暗暗祈祷,希望他此次一帆风顺。
哪怕平日里还是一样的作息,总归心里挂着事情,时不时就想着这封报喜的家书何时才能来。
结果过了三月,家书没有收到,朝廷的邸报却是先到了,沈江霖在这份邸报上看到了本届新科进士的名录,其中赫然就有“沈江云”三个字。
沈江霖长舒了一口气,仔细看了沈江云的排名,竟然还算不错,是此次的二甲十五名,每三年才录取三百人,大哥能取得如此名次,着实不易,恐怕这几个月是下了苦功夫的。
过了几日,沈江霖才收到了沈江云厚厚的一封家书,言及此次会试和殿试的种种事迹,笔墨之间颇有激动之色,其中还提到他虽然只是二甲十五名,不怎么起眼的名次,但是陛下居然从几百名进士之中唤他出列,仔细打量了他一番,还夸他少年俊杰不过如此。
字里行间,沈江云的兴奋之意,难以言表。
除了这些,沈江云还谈到了家中父亲母亲对他的态度变化,尤其是父亲沈锐,如今总算是不会再强迫他做什么事情了,父子之间原本比较紧张的气氛有所缓和,同时沈江霖叮嘱他的,买通沈锐身边的心腹小厮,每日汇报沈锐行踪也从未有过疏漏。
沈江霖很是为大哥感到高兴,派人送了两匣子徽墨过去,以作祝贺。
沈江霖去了心事,在黄宁村的生活更加如鱼得水,只觉得自己自从来到此异世,从未有过的心安。
等到五月初的时候,有一日唐公望从外头进堂屋,把沈江霖喊了出来,手里拿了一张帖子,气鼓鼓道:“有个老家伙知道我新收了一个徒弟,非要约我出来吃一顿酒,还让我带上你,那老东西啊,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沈江霖接过帖子看过去,只是一个普通的请柬,下面落款人是陆昌言,地点约在歙县“千味楼”。
这人沈江霖并不认识,看来是师父过去的老相识,而且是关系不太好的那一挂的。
“师父,那我们去不去?”
唐公望立马道:“去,如何不去?有人请吃请喝的,怎么就不去呢?就约在后天,到时候咱们师徒两个早膳少用点,午膳到那个“千味楼”吃个够本回来。”
“你还真是越老越不知羞,有你这样教学生的吗?”钟氏忍不住在一边插嘴,这很多人都说老小孩儿,老小孩儿,她家老头子还真的脾气越活越回去了。
唐公望扭过头去辩道:“是陆昌言那老家伙,他孙子前两年就中了解元,如今游学到这里,听到我告老回乡了,可不就是要来跟我显摆?我能让他显摆上?”
一听是“陆昌言”,钟氏也不说话了,丢了一句“随你”就走开了。
唐公望叮嘱沈江霖后日要穿的齐整些,把京城那些好衣服拿出来穿,可别到时候跌了份,那陆昌言最喜欢挑人刺。
陆昌言当年和唐公望是同榜,只是没进一甲,是二甲头一名,两人一起入的翰林院,那个时候就经常不对付。
陆昌言是个嘴碎之人,经常喜欢吹毛求疵,别人都不耐烦他,只有唐公望是个做事极其严谨认真的,陆昌言说他有做的不好的地方,唐公望便花十二分力气做到最好,让陆昌言没话讲。
两人从翰林院结下的梁子,后来又一同入六部轮转,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两人经常被分到同一个部,后来陆昌言仗着自己家世好,做官一路青云直上,倒压了唐公望一头,官位最高坐到吏部左侍郎,正好比唐公望权利大那么一点,两人在署衙里打机锋不是一次两次了。
后来陆昌言因为身子骨不好,才做了两年吏部侍郎,就辞官回乡了。
这一别,两人已经是多年未见,虽说还有许多过往的不愉快在,但是他们都是到了这个岁数的人,再不见一面,不知道下回还有没有机会见。
故而,会还是要会一会的,至于是否愉快,那么会了之后再说。
第70章
汤显祖曾云:一生痴绝处, 无梦到徽州。
他言徽州铜臭味重,所以做梦都不想去那里,只是也从侧面反映了徽州之富庶繁忙。
歙县乃是徽州府的府治所在, 更是富饶无比、文人辈出,因着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 歙县青山环抱,绿水绕城,白墙黑瓦之间, 是历史的积淀与文化的烂漫,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光是想一想这样的场景, 都已经能看到那喧嚣热烈的场面。
沈江霖之前陪着唐公望来过一次歙县采买笔墨纸砚等物,很是花了一笔钱, 在歙县里头各处也吃过逛过, “千味楼”虽没进去,但是也很快找到了地方。
沈江霖先跳下了马车,然后再搀扶唐公望下来。
沈江霖下车的一瞬间,就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无他, 只是因为这个少年长得太过俊秀了一些。
面容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的年纪, 但是身高却是和成年男子已经一般高大了, 身型瘦削却不瘦弱, 只见他头上戴着青玉冠束发, 身上穿着竹月色绸缎直裰,腰间同色青玉革带束腰, 这腰细的,就连有些姑娘家都比不上,腰上悬挂精致荷包和玉佩等物, 装扮简单,但是成色极好的玉,让人看一眼便知其价值不菲。
若是光这些,路人最多只是赞一声少年翩翩,又是一个富贵公子。
只是所有人的目光,落在沈江霖脸上的时候,忍不住就是一怔。
只见他面如冠玉、眉似远山,眼含辰星、唇似涂脂,扶着车辕跳下来的一瞬间,一撩袍角,翩然而下,等到少年人垂眸浅笑时,更是让人心都漏跳了一拍——这世上,竟真有有如此谪仙般的人物,仿佛就是戏文里的人物走了出来似的!
陆昌言定的包间就临着街,他一眼就看到唐公望和沈江霖要上来了,整了整衣冠,掸了掸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假装一副淡然的样子品茗。
多年未见,自己气势上可万万不能输了。
很快,唐公望带着沈江霖便到了约定的包间里。
酒楼里的小二敲了敲门,然后将人引了进去。
今日是五月初五端午佳节,“千味楼”中座无虚席,楼上的雅间也都是满的,雅间门上还挂着菖蒲以及用各色布段做成的小粽子,十分的应景,推开门的时候,唐公望便看到里边已经坐了好几个人了。
眼睛一转,里头的人有以前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还以为单独请他一个人呢,原来还请了不少人。
唐公望心底冷“哼”了一声。
陆昌言坐着没动身,只是笑着道:“多年不见,唐兄风采更甚往昔啊!”
唐公望也看了陆昌言两眼,摇了摇头:“陆正行,我看你倒是头发花白了不少,怎么?日子过得不痛快吗?”
陆昌言,字正行。
陆昌言大笑了两声,叹道:“你啊你啊,都从官场上退下来几年了,怎么还是这么一幅脾气?”
沈江霖仔细观察了陆昌言一番,似乎没有他师父说的那般心胸狭隘啊?
一屋子里大概有四五个和他们差不多年纪的人,闻言都是笑了起来,显然都是对他们两人有些熟稔的。
沈江霖一一认过去,这些都是曾经在各地做官,与唐公望和陆昌言认识的人,如今都已经告老还乡,因着在徽州府或是徽州府附近,所以才有了机会一起出来聚一聚。
他们俱带了子侄辈来,唐公望也不管陆昌言今日究竟是何目的,先带着沈江霖认一圈人,总归不会有错。
陆昌言把自己的孙子推了出来:“庭风,这位是你唐爷爷收下的徒弟,可是个不得了的天才人物,十三岁就取了解元,可比你当年十五岁取中解元更加风光,你们尽可认识认识。”
陆庭风看了沈江霖一眼,眼神中有些探究,但是更多的是一种桀骜,只是陆庭风还是依照礼节,和沈江霖打了招呼。
沈江霖则是有些怔愣在了原地。
姓陆,名庭风,官宦子弟,十五岁中解元,世上还有如此凑巧之事吗?
不,不可能桩桩件件如此凑巧了,此人定是原书中的真正男主,陆庭风。
可是,按照书中的时间线来讲,此刻陆庭风应该高中状元了,如何会出现在徽州府,甚至都没有去参加今年的会试?
是的,今年的状元郎另有其人,陆庭风榜上无名。
像陆庭风这样得天独厚的人,如果榜上无名,那定然是没有参加此次的会试和殿试。
沈江霖不知道,在原书中,赵安宁因为让沈江云身败名裂之后,赵家很积极地为她寻找新的夫家,最后兜兜转转选中了陆家这位少年解元郎,因着需要男方家中过六礼提亲,陆家定下了和赵家的婚事后,就带着陆庭风上京拜见了赵家人,且两人私下里见了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