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臣披了一辈子的铠甲,今日殿上依旧穿着这厚铠,或许有人会说臣狂妄。”穆老将军开口说,“但臣一辈子都这样,今日不脱下也是想提醒自己,永远不要忘了身为武将的使命和荣耀。今日是咱们大庆的大日子,臣一辈子都为沙场为伴,这铠甲也陪了臣一辈子,如今臣到这里来享好日子,喝酒吃肉,怎么就不能把它也带来了?”
穆老将军伸手摸着早已不簇新的铠甲,眼神爱怜:“臣以它为荣,臣以一辈子征战沙场为荣,国公爷可以说是臣的后辈,才能出众,更甚于臣。更莫要说小公爷了,小公爷是臣看着长大的,他少年英雄,文武全才,文能中探花,武能万人之中摘取敌首,但你们以为这一切都是容易的吗?身为武将,无时不刻将自身安危置之度外,随时随地做好了再也不能归家的准备。老臣想问问端王殿下,您享封地厚禄,美妾歌姬无数,您可为这大庆的百姓做过什么吗?”
端王眼神阴郁,不断转动着手上的扳指,显然是穆老将军叫他的心情不妙了。
“老臣听说,王爷在封地,日日笙歌,酒池肉林,自陛下登基以来,可就是以勤俭治国的,王爷难不成真觉得天高皇帝远,便可以无法无天了吗?本身封王就无诏不得入京,既然太后思念王爷,那自然是要全了太后一片慈母之心。”
穆老将军停顿了一下,在场的人自然在他这句话中若有所思。
“可王爷进京以来,便肆意羞辱武将家眷,还当着群臣百官之面,这样真的合适吗?”
“陛下,臣以为,应叫端王殿下回去封地,并且削减端王府用度开支,据臣所知,端王殿下的奢靡日子也不是凭空来的,端王所在封地的百姓可是苦不堪言啊。”
一中年男子神色凛然地站了出来,孟云禾观察他的样貌,心想这应是左都御史魏清风,魏清风人如其名,为官清正,直言不讳,群臣都要俱他三分。
“朕以为可。”皇帝点点头,“不过要端王进京是母后的意思,儿臣还是要问过母后的意见才是。”
太后皮笑肉不笑地笑了一下,脸上厚厚的敷粉立马挤出了褶子,瞧起来就如同从棺材里扒出的僵尸一般骇人。
“端王行事荒诞,倒真是白费了哀家一片慈母之心,皇上做决定就是。”
“好,那就依左都御史所言,端王三日后便回去封地吧。”皇帝缓缓说道,“而且既然左都御史提出异议,虽朕相信端王的清白,但也总得堵住天下悠悠众口才是。你们都察院也派着人跟端王一块走一遭吧。”
端王立马变了脸色,但还是不得不朝皇帝行礼谢恩。
太后依旧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轻飘飘地说:“端王,你可真是令母后失望啊,本想着将你召进京来,叫皇上给你授予个官职呢。如今皇上也就你一个兄长了,没想到你自己没握住机遇。”
“儿臣愧对母后期望。”端王咬牙切齿地说,看向太后的眼神中俱是狠色,“儿臣日后一定痛改前非,方能不付母后这一番好意啊。”
太后又岂会听不出端王这一番话意有所指,她与端谨太妃不合是众所周知的事,端谨太妃最后还死于她手,端王又不是傻子,又怎会不对她心怀恨意?不过也不打紧,她与端王本也是相互利用罢了,只是...没想到端王这般没用,就这么落入了一介女子做的局中。
太后眼神凉凉地扫了一眼孟云禾。
孟云禾也牵着司语舟回了坐席,这个小插曲过后,群臣依旧照样宴饮作乐,司鹤霄在下头悄悄对孟云禾竖起了大拇指,靠近孟云禾耳语说。
“云禾,你可当真是厉害,既在天下人面前为舟哥儿证了清白,又帮着陛下撕开了一道口子,一个出尔反尔的‘孝’字压得他死死的,正好陛下不知怎么打发他呢,你这可为陛下解决了一大难题。”
“我为舟哥儿是主,那只是顺带着丢几句话的事儿。”孟云禾笑着说,在下面悄然握紧了司语舟的手。
司语舟心中一暖,虽是什么未说,但从小到大一直缺失的东西却是就此填满了。
终于。
他也有人不顾一切地出面维护了。
宴席结束后,已是晚间,孟云禾一家三口走出皇宫,今日闹了那么一遭子,她也实在是累了,出了宫门,她已经遥遥望见了自家马车,只想叫马车立马载着她回家好好睡上一觉。
就在这时,突然有箭矢破空而来,司鹤霄最先反应过来,但他手头上也没有武器,电光火石下扯下身上披风恪挡,箭矢纷纷落地。
国公府马车上的暗卫也瞧见了这一幕,立马朝他们飞身而来,饶是他身形极快,可终究是距离远,没法立马到达他们身边。
此时宫门口自然不止他们一家,看见有人行刺,那些文臣女眷顿时慌乱起来,但这场刺杀显然是冲着他们一家来的,其他人那儿并没有飞来箭矢,但他们锦衣玉食,何曾见过这等场面,也跟着这场刺杀而慌乱起来。箭矢一波又一波,此时已有反应快的宫中侍卫上前来保护他们,司鹤霄猛地抽出一个侍卫的佩剑,将箭矢纷纷打落在地。
孟云禾忙拉着司语舟躲在司鹤霄身后,争取在这段时间里保护好她自己和司语舟,就在这时,一位惊慌失措的胖夫人狠狠撞了孟云禾一下,孟云禾被她撞得转上了一转,随即就感觉她握住司语舟的手松开了。等到她视线再次清明起来,突然见到一柄利刃正破空而来,直直地刺向司语舟!
“舟哥儿!”
孟云禾来不及多想,忙冲过去,只来得及搂住司语舟。
可她却没感到刀剑刺入皮肉的疼痛,她转过身,只见司鹤霄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们身边,那柄利刃正好刺入了司鹤霄身体里,而司鹤霄手中的佩剑也已插入那刺杀的侍卫心口,司鹤霄握住刺向他的刀,抬脚一踹,那侍卫便被踹翻在地。
“鹤霄!”
“父亲!”
孟云禾忙接住司鹤霄软倒的身子,她感觉自己的手在颤抖。
“还不快去传太医!”
第50章
云雨
临华宫。
孟云禾穿着一身湖蓝米珠竹叶衣裙, 手中端着白瓷药碗走进偏殿,此时已是夜晚,月上枝头, 四周都静悄悄的。只见一个容貌昳丽,轮廓分明的男子只着中衣, 正卧在床榻上,仰头看窗外的明月。
孟云禾几不可察地轻轻叹了口气。
转眼距离刺杀事件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所幸司鹤霄反应机敏,并未叫那乔装的侍卫伤及要害, 但这还是将皇上和皇贵妃吓得不轻, 皇上震怒, 要求彻查此事。皇上派出了所有太医给司鹤霄诊治, 珍贵药材更是不断往临华宫里送, 没几日司鹤霄就说自己好得差不多,可以回国公府了, 但皇上坚决不让, 依旧是让司鹤霄留在宫里, 就住在临华宫的偏殿,并且派了重兵把守。
司鹤霄到底是男子之身,就算是受了伤, 皇贵妃又是他的亲姑母, 照理说也不该在宫内住那么久, 但这回皇帝态度却出乎意料的坚决, 即使有臣子弹劾, 也坚持说一定要查出凶手再叫司鹤霄出宫。
孟云禾想起那日皇帝看见司鹤霄浑身是血的模样, 本就苍白的脸色更为煞白,他几欲站不稳, 在太监的搀扶下才能保持冷静。瞧起来竟比她、司语舟和皇贵妃还要着急,等太医确保司鹤霄无事了皇帝才肯离开。
这几日白天,皇帝也是一下了朝就来看司鹤霄,司鹤霄毕竟是为了救她和司语舟才受伤的,孟云禾唯恐皇帝迁怒,因此白日里几乎不去看望司鹤霄,依旧带着司语舟如往常一般读书习字,但她现在哪儿也不能去很是无趣,她也期盼着司鹤霄早日好起来,他们好回国公府。
白日里不敢来,便只能晚上来看司鹤霄了。
司鹤霄听见孟云禾的叹气声,缓缓转过头里,男子神清骨秀,身着白色清逸中衣,乌发散乱,身姿相貌衬着窗外的圆月,竟没由来的叫孟云禾瞧了脸红。
“云禾。”司鹤霄脸上立马绽开笑意,随即有些委屈,“你白日里也不来看我,整日只围着舟哥儿转,可当真是狠心。”
“你还真如殿上所说,连舟哥儿的醋都吃啊?”孟云禾用小勺舀起一勺药汁,坐到床边,“白日陛下都在,我唯恐陛下迁怒于我们,这不晚上来瞧你了么?你虽然伤口已然愈合的差不多,但太医说了,这晚上的补药还是不能停的。”
司鹤霄神色晦深,他突然伸手猛地搂过孟云禾的腰,轻轻松松地叫她坐到了自己腿上。
尽管他动作温柔,孟云禾还是被吓了一跳,轻轻瞪了司鹤霄一眼:“你做什么?你如今还受着伤,不可做这些动作。”
“这药太苦了。”司鹤霄用手摩挲着孟云禾的细腰,“我喝不下去,云禾,你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