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心魔作祟,神识不稳,布下的阵法随之受到影响……
花渠忽然大笑出声,笑声凄厉宛若百鸟哀鸣。
一切的因果是非皆由他而起,就像是命里注定了一般,任凭他费尽心思,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欢喜。
哭笑声戛然而止,花渠倏地抬手,一掌击中自己心口的位置,“哇”的一声吐出口鲜血来。
“花渠!”白绮大惊,飞身掠上前去,伸手接住他往下坠的身体,“你这是何苦?”
话音一落,白绮倏觉喉咙一紧,花渠双手死死钳住她脖颈,大有同归于尽的趋势。
“姐姐,我怎么能……怎么能让你与孟纨独活于世?哈哈……”
他呛咳数声,喃喃自语:“或许唯有真正死了,才有机会……回到过去。”
白绮究竟对他存着几分歉疚,前世因她忽略了花渠的感受,才会有后来的变故。
见他自戕,难免于心不忍。何曾想,花渠竟是以自戕为诱饵,试图拉她同归于尽。
掌心劈向花渠天灵盖时,白绮心中生出一个念头,他是半妖,抹去他属于妖族的血脉与灵性,余生作为一个寻常却完整的人类活下去。
扣住她颈项的双手缓缓松开,向下坠。白绮抱在怀里的身体渐而变得软塌下来,柔若无骨。
“师尊……”孟纨跪在她脚边,眼圈憋得通红。
眼前的一切发生得太快,南箴与温霆玉甚至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来得及看清瘫软在白绮怀里的花渠渐渐没了气息。
“小白蛇,大师兄他……”南箴深呼吸一口气,勉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他死了吗?”
第50章 今生24扯平了
她记起来了。
曾在逐月国国主寝宫见到的垂垂老者,正是太仓山上的老宗主。
她心底对老宗主有愧,故而会在见到觉的第一眼,将它看作是老宗主。
花渠的记忆顺着白绮抚在他头顶的掌心流淌,最终涌向白绮心口。他的妖族血脉亦随之从身体内流逝,尽数被白绮吸收。
那名鸠占鹊巢,将葫芦山
神赶走的恶鬼,要求百姓献祭少女的恶鬼,便是花渠被白绮震碎的灵所化。
难怪他自始至终只有一个问题,白绮因何杀他?
花渠被震碎后沦为恶鬼的灵,为何会是老宗主的模样?
白绮阖上双眸,在花渠的记忆深处窥得一点蛛丝马迹。
那是花渠残存不多的善念,对老宗主怀着深深负疚,把他的形容铭刻于心,最终变幻成他的模样。
“没死。”白绮张开双眼,视线瞥向南箴,“他只是,沉睡了。”
南箴与温霆玉面面相觑,满腹疑云。
“再醒来,他不会记得发生过的事。”白绮耐心地解释道。
南箴轻轻点了点头,明白了白绮话里的意思。觉出白绮与孟纨同大师兄之间,曾有过更深的羁绊,却没有多问。
“小白蛇,孟道长的三个徒弟消失了?”她想起船舱内发生的事,转而道。
白绮像是想起了什么,将花渠平放在地上,站起身来走到孟纨跟前。
花渠的灵被她震碎,追本溯源大阵中,灵体分离,花渠堕入轮回,灵却化作恶鬼。
孟纨在追本溯源阵法中灵体分离,他的灵化作了三个徒弟,或是留在了阵法中?
白绮记得。孟纨曾告诉她,他的三个徒弟乃意识所化。
“师尊,他们确是我的意识所化。”孟纨像是猜到了白绮想问什么,如实道。
他的灵留在了阵法中,故而丢失了前世记忆,只余一具躯壳无限沉睡,复又转醒。
“你的眼睛……”白绮俯身轻抚上他脸颊,微凉指尖轻轻触碰右眼皮上两抹胭红印记。
第一次看清孟纨眼皮上的印记时,白绮便觉得颇有些眼熟。而今再看,正是她的信子伤人时,留下的痕迹。
国师,哦,花渠重造追本溯源大阵,为的是唤醒白绮的部分记忆,试图如前世那般操控孟纨。
亦因此将孟纨留在阵中的灵唤醒,孟纨灵体合一,不再只是一具没有灵的躯壳,亦不会再经历沉睡,而是一名灵体完整的活生生的人。
然而,他的双眼被白绮所伤,厉鬼邪灵侵袭后的毒液浸入孟纨体内,未曾因重回阵法而复明。
“师尊,我的眼睛无碍。”孟纨宽慰道。
一朝重获记忆,白绮竟是有些无措,不知如何与孟纨相处了。
身为一个没有记忆的蛋,她嬉皮笑脸,甚至称得上是恬不知耻。
眼下,她与孟纨都再清楚不过,她们曾是彼此最为亲密的人,共同编织出诸多美好回忆。
念及刚醒来时她对孟纨动手动脚,白绮顿觉面上有些挂不住,就像是当众被人揭发她为老不尊一样。
“过些时日,我带你去寻医治眼睛。”白绮丢下一句,转身把花渠抱在怀里。
孟纨急忙起身追上她的步伐,“师尊,给我。”他伸出手去,从白绮怀里接过花渠。
南箴心下萦绕着重重疑云,拽着温霆玉跟在两人身后。
“大师兄怎么会认得小白蛇?”温霆玉一脸问号,没忍住与南箴嘀咕。
温霆玉早在花渠自戕时便傻了眼了,他曾信誓旦旦同白绮保证,他与大师兄自小长在师门,大师兄绝非是妖族。
而事实上,大师兄并非是真正的大师兄,甚至,他可能都不是一个寻常人类。
温霆玉颇受打击,垂头丧气任凭南箴拽着他往前走。
“你就不能机灵一点?”南箴拧紧眉心,抬手就往他后脑勺拍去。
从几人的只言片语中,南箴意识到大师兄身份并不简单,纠缠不清的三人,定然有更深的牵扯。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南箴绞尽脑汁,努力想要捋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大师兄必然不是季澜,她们三人亦并非是现世之人?”
她究竟是个机灵人,顺着枝末节深挖,大有触及真相的趋势。
“你的三个徒弟,还会出现吗?”白绮忽然问孟纨。
她们重返追本溯源阵法,孟纨的灵体合一,已然是个健全的人了。
“会。”孟纨肯定道,“他们暂且受了重伤,无法现身。而今我寻回了记忆,他们与我之间的联系会更深。”
闻言,白绮暗自松一口气。数月相处,她与孟纨的徒弟们也算得有些感情。
“师尊,渠儿他……”孟纨略显迟疑,“他会怎样?”
白绮停下步伐,转过身来看向孟纨,“他会如愿回到过去。”
“回到过去?”孟纨眨了眨眼,定定地望着白绮,面露不解。
“我抹去他的妖族血脉,承载了他的记忆。他会如愿回到小时候。”
回到小时候?
孟纨沉吟片刻,终于听懂了白绮话里的意思。
花渠终会如愿,再睁眼,他会回到初见白绮的那年,那月,那日。
望着白绮的背影,孟纨不禁心潮起伏,百感交集。他快步追上前去,腾出一只手来拉住她一角衣袖。
“师尊,我没能够认出你来,你生气吗?”
白绮垂眸望着孟纨扯住她衣袖的那只手,怔了半晌,莞尔笑道:“我不也没认出你吗?”
她其实知道孟纨想问的并非是这茬,而是他封印自己一事。白绮心里明镜似的,孟纨定然会将此事放在心上,藏在心里,深深愧疚。
“孟纨,封印一事,我不怪你。”她斟酌片刻,究竟把心里话说出口来,“倘或你没有动手,你可曾想过后果?”
孟纨自是想过,且是思虑再三,才会狠下心来做出决定。彼时,他自以为与白绮是心意相通的,白绮希望他那么做。
虽说白绮不曾责怪他,他心底始终有一条沟壑难以填平,盛着愧疚,隔开了白绮与他之间曾经的亲密无间。
“想过。”孟纨哽咽着道,“我只是,心里难过。”他轻轻阖上双眼,两行清泪不觉自眼眶里涌出。
“不要难过。”白绮抬手拭去他脸颊沾染的泪渍,低声安抚道,“你做了我希望你做的事,不要难过。”
孟纨眼眶通红,纤长眼睫被泪水洇湿,尤为显得楚楚可怜。
“你看,我伤了你的眼睛,算不算是扯平了?”白绮忽而轻笑出声。
孟纨轻轻抽了抽鼻子,努力想要露出一个笑容,嘴角牵起,却比哭还难看。
白绮见把人哄好了,心里舒坦了不少,继续道:“昔日听闻南箴提及,他师父略懂些医术,待我把花渠安排妥当了,带你去看上一看,可好?”
孟纨情绪波动得厉害,闻言并未吭声,只听得喉咙里隐隐发出一声“嗯。”
“小白蛇,大师兄会怎样?”南箴好奇地蹲在榻前,瞪圆了眸子望着白绮施法。
白绮故意吓唬她:“不认得你们了,把你们当作是仇人。”
南箴猛地弹跳起身,不敢置信,一只手指着榻上的花渠,“他……他凭什么当我们是仇人?”